第二十五章 久別重逢

顧螢受寵若驚,訥訥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眼前展開,掌心是他經常戴著的那枚翡翠平安扣。
顧螢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被這樣一個答案震撼得無以復加,而當她回想種種細節,偏偏又覺得這一切是在情理之中。
「可以。還有嗎?」沈清耀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可愛又精緻的小臉漸漸紅得像一個水潤的番茄。
國際競賽。
「我是認真的。我醒來之後一心只想回國來找你,我很想你。」沈清耀不解地望著她不斷退縮的模樣,「既然許願,為什麼不期待實現?既然喜歡,為什麼不渴望得到回應?既然提要求,為什麼不徹底一點,說要做我女朋友?」
「對不起……」顧螢一時感到非常難堪,彷彿這些時日以來她的所作所為都不過是一場笑話。她一想到自己種種比「襪子破了個洞」嚴重得多的糗事都被男神看在眼裡,瞬間委屈得想哭。
「你能不能先坐下?」沈清耀溫和地笑了笑,「不然我跟你說話就只能仰視。」
老天像是跟她玩了一個天大的填字遊戲,給了她一個觸手可及卻難以相信的謎底。
「你收下,我就當你答應了。」沈清耀望著她愣怔的眼神說道。
「我最開始就告訴過你了,但你不相信,還警告我不準再冒犯你男神的名諱。」沈清耀表情無辜地看著她,「後來就覺得,也不重要,反正我是我,我是你的『蟲老師』,和你心目中想象的那個沈清耀關係也不太大。」
「嗯……我喜歡你。」
「定情信物啊。」沈清耀的語氣理所當然和-圖-書
她突然開始想,她是誰?沈清耀又是誰?她是什麼身份,又有什麼資格?
「為什麼?」沈清耀茫然地問道。
「送你一樣東西。」沈清耀也沒有過多解釋。
鋼琴。
店內回蕩著尺八清冽蕭索的旋律,是日式古典音樂特有的不和諧音程。
「沈清耀,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我只是在我的人生中可恥地作弊了而已。我只不過是一個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孩子,可我遇到的是你……無論誰遇到你,都能取得我現在的成績,不是嗎?」顧螢說完就感到一陣窒悶難忍,她起身重新穿上鞋,又回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草螢有耀終非火,我也從來都沒想做『火』。」
「因為它是禮物。」顧螢認為它或許更像一把鑰匙,她不知道這把鑰匙能不能打開鎖,但她不能不試,「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我的禮物。他已經走了,我就只有這些了……所以這道題對我而言非常重要。」
顧螢隱約想起很久以前他也這麼反問過她。
「我收。還有嗎?」
「我以為你見到我會很開心的,」沈清耀眼神探究,溫柔地看著她笑,「怎麼這副表情?」
「其實我……我還是想問一下那道題……」顧螢低著頭不敢看他,烏黑的長發垂落,剛剛遮住了她透紅的臉頰。
顧螢一怔,好一會兒才聽懂了他的意思,臉上的笑意漸漸消退,逐漸演化成了驚慌失措。
「為什麼?」沈清耀微微挑眉,笑得格外溫柔。
「那道題很重要嗎?」沈清耀隨手往她和圖書的杯子里倒上清酒。
「嗯,我知道,你說過無數遍了。」沈清耀無奈地笑了笑,眼神溫柔得像是春日里的第一抹朝陽。
「我記得你說過想要。」沈清耀笑得別有深意,「全世界沒有任何一枚平安扣比它好,不是嗎?」
「我……我現在頭腦非常不清醒,總感覺哪裡好像不太對,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清楚,怕繼續待在這兒會顯得自己很蠢什麼的……」顧螢索性實話實說,忽然眼睛一亮,「對了,你能給我一個簽名嗎?」
「那你不希望這個願望變成真的嗎?」沈清耀終於忍不住問出了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的要求。
她消化了幾分鐘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沈清耀眼神微微一閃:「再陪我一會兒,好嗎?」
「啊……那個,能把你之前彈的那首曲子的樂譜給我一份嗎?」顧螢鼓起勇氣問道。
「好啊。還有嗎?」
顧螢從來都沒設想過這樣一種情景,哪怕是做夢她都不會夢到有一天沈清耀會送她禮物,一時間不知如何做出反應,只能愣愣地接過了那枚平安扣,大腦一片空白,連一句感謝的話都忘了說。
顧螢當即泄氣地臉一垮,若是她早一點知道這輩子有機會和男神共進晚餐,她必然先去把頭髮做一做,再換一身漂亮的衣服……就算不精心打扮,也至少換一雙完好無損的襪子。如今她束手束腳地坐在沈清耀的對面,大氣都不敢喘,生怕給人留下更加糟糕的印象,偶爾抬頭覷他一眼便又做賊心虛似的趕緊轉移視線。
「你為什麼那和_圖_書麼長時間……那麼長時間都不告訴我呢?」顧螢的聲音越來越弱。
「是啊。」沈清耀嘴角微微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笑得人畜無害,「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醒了……本來想早點來找你的,但是你應該有這樣的常識,昏迷太久的人需要一定時間的復健才能正常生活。」
她下意識地把平安扣攥在手中,感到他掌心殘存的溫度幾乎要把她灼傷。
沈清耀……
「沈清耀,我求你了,你明知道……明知道你說什麼我都沒有辦法拒絕。可是……可是你對於我而言,遙遠得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沒有人會蠢到去把月亮摘下來。」顧螢越說越難過,眼淚不可控制地決堤,「從小到大,我什麼都不配。我不配做我爸媽的女兒,我不配做顧澤的姐姐,我不配做顧明的妹妹,我不配做辛靜的閨密,我不配待在培優班,我不配學理科,我不配學數競,我不配考明華,我不配選基礎數學,我什麼都不配!我顧螢這輩子已經不想繼續再『不配』下去了!」
「欸?大概就像許願一樣,把硬幣投到池底才算,把蠟燭吹滅才算,我告訴你,你聽到了,才算。」顧螢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這一刻她已經什麼都忘了,似乎一切也都不那麼重要了,「還有,你要加油!我會一直支持你,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都會支持你!」
「好。」顧螢幾乎是本能地就同意了,說完又忍不住在內心嘲笑自己:還真是……只要沈清耀開口,就什麼要求都拒絕不了啊。
「什麼?」顧螢和-圖-書感覺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顧螢,我喜歡你。」沈清耀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就足夠了,「我也十分了解你。我並不是第一次告訴你我喜歡你,不是嗎?每一次我都是認真的。」
沈清耀一下子被她這句話逗得笑出聲來:「簽名有什麼用?」
「我就是想當面告訴你,你能聽到我就很開心了。」顧螢不自在地坐在榻榻米上,嘴角第一次浮現了笑意。
9月22日。
「你又在捉弄我,對不對?」顧螢向後挪了一下,或許是清酒作祟,她目眩神迷,無力站起身。
「嗯……」顧螢其實有很多很多疑問,包括沈清耀演奏的旋律是從何而來,但她不知如何開口,也不知從何說起。
「你可真是越來越像數學家了。」沈清耀頭也沒抬地揶揄道,明顯意指她不修邊幅的做派。
顧螢呼吸一滯,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
晚餐的地點是一家高端日式料理店,環境清幽,食材精緻。
顧螢聽著聽著,彷彿感到整個世界都在依次塌陷,唯獨他伸出的手那樣真實。
藝術家。
顧螢猛地站了起來,膝蓋不小心磕在了桌角都不覺得疼:「你……你……你是……」
海外華裔。
音樂。
一切都真實得可怕。
一切質問都顯得突兀而無理。
一分一秒都好似被無限拉長,又迅速壓縮,回憶和現實不斷撕扯,最終交織成一片離奇而荒誕的夢境。
「我真的、真的發自內心地希望……你找一個配得上你的女朋友。」顧螢的眼淚順著她的話音墜落,然後順著她流暢的下頜線滴在桌上。
和*圖*書顧螢一進門就被告知要脫鞋,當即窘迫得不行——因為她用來打底的膚色絲|襪在拇指處破了一個小洞,而她太專註于解決難題,也就沒太在意這種小事,畢竟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在男神面前萬一丟這種臉真的不能忍……不過,好在沈清耀從她走進來開始一直低頭安靜地在看菜單,並沒有注意到她迅速盤腿而坐,並把雙腳隱藏在裙子底下的小動作。
「我……我回去了。」顧螢腦子裡一團糨糊,多待一秒她都擔心自己會做出更加不合時宜的事。
「從小到大有很多……怕你都不知道怎麼處理,還是算了,我自己可能都不太好意思回頭看……」
「這也算過分的要求?」沈清耀實在是對她徹底服氣了。
「啊?」顧螢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小口,一時沒領會他的意思。
一切都虛幻得毫無實幹。
「你能不能收下我給你寫的信?」
「但事實上你沒有不配任何東西,你做得很好,不是嗎?」沈清耀心中柔軟地陷下去一塊,他迫切地想握住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她漸漸舒展開的笑容甜美得宛如一片悄悄消融的雪花。
數學。
沈清耀怔了幾秒,而後莞爾,低頭,舉起自己的酒杯在顧螢的杯子上輕輕碰了一下:「肝膽一古劍,波濤兩浮萍。」
「什麼意思?」沈清耀困惑地蹙眉。
「有沒有更過分一點的要求?」沈清耀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揚,起了一點逗她玩的心思。
「對不起。」顧螢感覺自己的聲音好像已經不屬於自己。
「那……那能合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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