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偏要勉強1

慕瓷懶得應付,她起身,散亂的髮絲從肩頭滑落,藏在隱秘角落的那處吻痕落在顧澤眼裡,就成了點燃怒氣的導火索。
「後悔?」沈如歸笑了笑,「只有弱者才會否定自己曾經的決定。」
「你!」
沈如歸摸摸慕瓷的下巴,「可以不原諒。」
這場惡作劇的主導者是沈如歸,她羞赧窘迫好言好語求著他的模樣讓人心軟,可等她安靜下來跟個提線木偶似的任他欺負時,他又覺得沒勁透了。
「那我下車,換你熟悉的黑子去給你幫忙?」
結束通話的顧澤往最里側的隔間看了一眼,眉頭微微皺起。
「你好厲害,可我都沒看見你是怎麼弄的。」
沈如歸明知道王叔在做和事佬,只挑好聽的說,但依然因這句話失了神:「等我……回家?」
慕瓷不是不會做飯,是不喜歡做,油膩膩的廚房味道很難聞。以前爸爸告訴她,女孩子不用學這些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後來她是沒辦法,不學就會被餓死。
像是有條毒蛇從她的尾椎骨往上爬,哦,不,那是沈如歸的手,很涼。
天色暗了下來,路燈還沒亮,他解下藏在手腕上的那條暗紅色絲帶,給慕瓷綁了個粗糙的馬尾。
賀昭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不死心地想跟進去。上次他幫慕瓷搬行李,慕瓷說要好好謝謝他,當時他還客氣,萬萬沒想到她是這麼謝的。
「嗯嗯,知道了!」慕瓷舀了一勺銀耳喂到他嘴邊,「好甜,你要不要嘗嘗?」
慕瓷搞不懂他是在演什麼,正要推開他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顧澤的聲音。
「乖,別哭了。叫聲哥哥,哥哥帶你去玩。」
慕瓷趁機追問,「那你正面回答我,你之前怎麼會住在這裏?」
陸川的作品不多,幾年一部戲。《相思》從去年就開始選角,主演一直沒有定下來,前段時間有報道稱將由任菲主演,任菲的工作室沒有出來闢謠,大家都默認了,只等官宣。
「裝什麼可憐,說話啊!啞巴了?敢在背後動手腳卻不敢承認,我還以為你有多清高呢。」
慕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個詞跟沈如歸搭在一起好詭異。
他抬頭看過去,還亮著的屏幕上有備註:沈如歸。
他不講道理,但在某些事情上喜歡做得乾乾淨淨。
「本來就只租了三個月,到期就不住了。」
「慕瓷。」
「那你去沈哥面前叫一聲『狐狸精』試試。」
方方第一個反應過來,衝過去把慕瓷護到身後。
忍了好久的情緒徹底崩潰,慕瓷仗著自己是沒人認識的小演員,就這麼坐在地上捂著臉哭得稀里嘩啦。
惹惱沈如歸最後還是自己吃虧,吃一塹長一智,剛剛的窘境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上次是顧笙有錯在先,所以她根本不敢跟家裡人告狀,即使受了委屈也只能忍著,但這次不一樣,她找慕瓷的事在顧家看來很平常,打她的臉就等於打顧家的臉。
他只穿著一條泳褲,颳風了,濕透的短髮隨風晃動。
她不想進屋,「我要回去。」
「已經結束了。」
這不是大佬的風格啊!
事實上,慕瓷搬到顧澤那套公寓的第一天,他就住進了那個小區。
他的意思很明顯,不管是誰,最後總歸要有一個人跟著慕瓷。她本來只是打算去把沒用的東西收拾乾淨而已,挑三揀四會顯得她心裏有鬼。
這棟別墅建在城市外圍,晚上格外安靜,還能在夜空中看到幾顆星星。
她將試演的片段拍成視頻發到陸川的郵箱,幾天後收到了回復。
「陪她上去。」
後來有一次活動,李導帶著劇組主演上台領獎,慕瓷才算是見了他一面。
沈如歸半個字都不提幫忙的事,慕瓷以為這次白忙活了。
甜言蜜語任何時候都格外讓人心動,可人心總是貪婪的,一旦有了開始,想要的東西會越來越多。
慕瓷笑道:「這麼浪漫的日子啊!」
她沒化妝,小臉乾乾淨淨,校服裙子還是很多年前的款式,聽到開門聲後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抬頭對上沈如歸的視線,只幾秒鐘,就尷尬地別開眼。
慕瓷想說,沈如歸什麼時候心情好過?
男人為女人反目成仇,女人為男人姐妹情斷,不管是在影視作品中,還是在現實生活里,都不是什麼新鮮的事。
她不是運氣好的人,掛斷電話之後心裏還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她和陸導之間的距離太遠了,如果沒人引薦,她不能這麼幸運。
她一隻手探入水中。
聽到開門聲,慕瓷往外看。
她上次來沒有見過沈如歸,別人口中的沈如歸是畜生一個,從污水溝里爬起來的食人草,沒人性,粗鄙低俗,長得也很可怕,臉上布滿疤痕。
慕瓷進廚房翻冰箱:「王叔,他平時喜歡吃什麼?」
楚宋半信半疑:「不能吧?這麼多年,沈哥身邊連一個女人都沒有,從哪兒冒出來的寶貝疙瘩?」
「沈如歸,你什麼眼光?你是不是故意氣我?就算要換也得換個比我強的吧,她是比我漂亮,還是比我身材好?或者,是比我會撒嬌?你不說個一二三出來我是不會走的。」
方方先到,一眼就看見了慕瓷。
顧笙冷聲道,「我跟你們這種人沒什麼好說的,一條狗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小瓷。」
慕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好看嗎?」
「她巴不得我一直待在外面,永遠別回來。」
慕瓷一聽,也顧不上想別的事了,「好,我現在就去。」
「好,我會準時到的。」
看看你喜歡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慕瓷恍惚地看著他:「嗯?」
慕瓷總覺得賀昭這個公子哥的行為很不正常,「你和沈如歸到底是什麼關係?」
「先放著,明天再給你弄。」沈如歸手掌輕拍慕瓷的腳,「腿伸出來。」
「李導沒等到你,已經走了。」
沈如歸想了想:「可能有過,時間太久,忘記了。」
負責簽約的工作人員知道點兒什麼,眼睛總往慕瓷身上瞟。他想:到底是哪位祖宗能正面和顧氏對抗,擠掉留給任菲的角色,送來一位花瓶?
「不用解釋,直接道歉就行了,」沈如歸說得輕描淡寫,視線只在顧笙身上停留了一秒。
「又鬧什麼?」
「我的衣服!沈如歸你是不是神經病?!」慕瓷仰頭瞪他,然而氤氳著濕氣的眼睛毫無氣勢可言。
去而復返的顧澤一腳踹在隔間門板上:「慕瓷,你給我滾出來!」
「刺|激嗎?」他低聲笑。
一個要拆家,一個小心翼翼地攔著護著,這場面怎麼看都很滑稽,耳邊傳來笑聲,慕瓷看過去,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男人,一雙桃花眼笑意滿滿。
力道不重,只是她穿著高跟鞋,重心不穩,直接跌坐在地上。
顧笙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顧澤了,找到這裏也是因為有人告訴她家裡亮了燈,她以為來的是顧澤。
沈如歸點頭,「沒錯,他就是這種表裡不一的人,所以不要對他有濾鏡,麵包、餅乾也不要送了,他喜歡錢,小錢他看不上,大錢你送不起。」
賀昭擺擺手,嫌棄地道:「你這人思想不健康,總往壞處想。」
「慕瓷,你放開笙兒。」顧澤及時趕到,把顧笙護在身後。
沈如歸沒理她。
沒了振動聲,車裡安靜下來。
難道他白天就是去幫她爭取角色了?
慕瓷心想:自己果然不該太感動。
「王叔,沈如歸的生日是哪天?」
「不敢不敢。」都怪黑子總在他耳邊說「狐狸精」,他一時嘴上沒注意。
她底氣不足,有點兒心虛,卻撐著不肯露怯:「那……那你幫不幫……」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彆扭?」慕瓷只在一個頒獎晚會上見過陸川,還是電視直播,「你怎麼認識陸導的?他有什麼喜好嗎?我想給他準備點兒小禮物。」
賀昭也不生氣:「我誠心誠意地勸你一句,趕緊想辦法哄哄他,不然你要吃苦頭的,他最近心情不好,虐你是分分鐘的事。」
「顧小姐,有誤會我們私下調解,以您的身份,當眾動手多不合適。」
犯規犯規,他這麼溫柔幹什麼?
沈如歸面不改色,「好笑,我什麼時候幫過你?」
「小瓷準備做什麼菜?需要哪些食材?我拿張紙記下來,一會兒就出去採購。」
「人呢?哪兒去了?剛剛還在……啊!」慕瓷被嚇了一跳。
慕瓷裝作聽不出他是在故意抹黑陸川,露出驚訝的表情配合他,「陸導竟然這麼沒有原則!」
「賀家顯赫,家裡情況挺複雜的,賀先生很久都沒有回家了。」
賀昭忽然湊到慕瓷面前,笑得意味深長:「妹妹,我救你於水火,你得感謝我啊!」
「好好好,我錯了……沈如歸……嗚……我還要去見導演啊……」
慕瓷:「……」
整個房子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多餘的聲音。
「沈哥哥,」慕瓷低著頭,又湊近吻他,「別生氣啊!」
不可能。
沈如歸繼續說:「去遊樂場,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慕瓷好奇,把耳朵靠過去。
「嗯?」她本能地應了一聲,反應過來後下意識地捂緊領口。
抬頭看到鏡子里的沈如歸,她差點兒以為見鬼了。
顧笙有傲氣,「沈先生,你總該講點兒道理,更何況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人。」
「今天幹什麼?」
對沈如歸來說,三個月綽綽有餘。
沈如歸又生氣了。
到最後,賀昭趴在馬桶上,差點兒把胃吐出來,到家了走路還在晃。
沈如歸索性用最簡單的辦法讓她安靜下來。
「謊話編好了?」沈如歸冷笑。
手機一直在響,慕瓷知道是方方,不敢接,只能偷偷關機。
一道怒吼聲打破了短暫的安靜:「慕瓷!」
「你要起床嗎?其實還早,再睡半小時吧。」
「昭哥,那狐狸精到底什麼來頭,不接電話玩失蹤,還在街上又哭又鬧的,沈哥竟然都不生氣,不生氣就算了,竟然還背著哄?」
賀昭拍拍身上的灰塵,人還沒進來,就喊著讓王叔給他弄點兒吃的。
「嗯……我其實還可以再堅持堅持。」
「就欠收拾!」
他倒是自信:「放心,絕對百試百靈。」
「做飯太麻煩了,他也不一定會吃,我還是想點兒簡單的辦法吧。」
賀昭更不是怕事的性格:「走廊是公共場所,我既然看見了,就有義務請你清理乾淨。」
「那把你手裡的東西扔下來,就差最後一塊了。」
「不敢說,還是不想告訴我?」
「又不用你負責,你怕什麼?」
慕瓷很大度地讓出相對來說沒那麼可怕的位置:「我讓你坐裏面。」
慕瓷自顧自地說:「做一些麵包或者餅乾,他應該不嫌棄吧。我看過一個報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晚上氣溫低,慕瓷把餐盤放到旁邊,手伸進泳池試水溫,還好,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冷。
慕瓷請司機把她送到路口,然後自己打車過去。公寓門是密碼鎖,她用之前的密碼試了試,打開了。
「沈如歸,你的生日是哪天?」
堵在沈如歸胸腔里的那團悶氣莫名其妙就散開了。
賀昭是自己人,沈如歸從不跟自己人客氣,「用不著。」
「也行。」
她進屋后沒有看到沈如歸,王叔給她使眼色。
他跟著沈如歸的時間不算短,也有幾年了,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好脾氣的沈如歸?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一面倒是見得多。
她看著男人陌生的眉眼,一下子哭了出來。
賀昭坐上車,讓司機放首音樂:「不是要去收拾東www.hetubook.com.com西嗎?我給你幫忙。」
「你不是很怕麻煩嗎?」
「王叔,你千萬不要告訴他這些是我做的,味道不怎麼樣,我怕他笑話我。」
「算了?」方方有些無奈,「慕瓷,你都多久沒有一個像樣的角色了,你自己不著急嗎?」
賀昭說,「男人也會吵架的,沈哥那段時間脾氣很差,我受不了,被罵了幾次之後就搬出來了。」
他笑了笑:「好,你去當大明星。」
桌上放了根棍子,他拿在手裡掂了掂,站起身,將球扔到空中的同時掄起棍子,球打到牆上,聲音清脆響亮。
已經九點多了,沈如歸一直沒有下樓,那就是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方方說導演的脾氣不太好,讓慕瓷注意點。
慕瓷愣了一下,鍋里燒熱的油濺到手背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讓她回過神:「他沒有,我也沒有……不對,也不算是完全沒有,但還不如沒有。」
已經到了這一步,哪有中途放棄的,慕瓷避開男人陰森森的目光,一鼓作氣。
「坐第一排吧,第一排比較刺|激。」
「不。」
他很久都沒有說話,沒吃完的半碗面都快坨了。
「閉嘴,回去。」
人總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王叔給他倒茶:「小瓷還沒睡呢,早上說想給你做早飯,但起晚了,下午出去了一趟,回來得早。」
沈如歸撥開被他壓住的頭髮,把慕瓷往懷裡拉,讓她枕在他的胳膊上,還給她蓋了被子。
顧笙剛出門,就有人通知他。
「慕瓷,好消息!李導那邊先不管了,陸川那部《相思》你知道吧,劇本都準備了三年,原定的女一號是任菲,剛才他們打電話給我,說想找你合作。老天爺,是陸川啊!你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沈如歸不急著出門,有的是時間陪她鬧,等到她第三次踹他的時候才鬆口:「寶貝,你想要我怎麼賠?」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為心中的執念耍點兒手段又如何?顧總如果也想要,」他不甚在意,「那就來搶。」
「怕什麼?他又看不見。」男人的薄唇貼在她的耳畔低語,「猜猜外面的人是誰?猜對了,就放過你這條漂亮的裙子。」
楚宋把賀昭架過去摁在座位上,忍著笑豎起大拇指給他加油:「昭哥好樣的。」
「擔心我?」
「求人總該拿出一點兒該有的態度,出去打聽打聽,誰敢像你這樣跟我說話?」
家裡沒人,桌上落了厚厚一層灰,慕瓷把里裡外外擦了一遍,把衣櫃翻了個底朝天,才終於找到一套高中校服。
「我今天沒空搬,東西先放這裏,你儘管扔,扔掉舊的我就全都換新的,」慕瓷走出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笑盈盈地補了一句,「花顧澤的錢,買最貴的。」
慕瓷的后腰撞到桌角,碰倒了幾個水杯,玻璃的破碎聲很是刺耳。
顧澤也是真的寵這個妹妹,即使知道顧笙對他的感情也一如既往,他揣著明白裝糊塗,任何時候都能拿「妹妹」這個稱呼當借口。
兩人一共玩了十次。
不知道沈如歸什麼時間回來,慕瓷想了想,覺得沒這個必要,白費力氣的活她才不幹。
沈如歸拿過一支藥膏,擠出一些抹在傷口處。
她的腿上貼著創可貼,手背上也有一大塊烏青,整個人灰撲撲的。
「你懷疑什麼?」
那天,她所有的歡喜和小女生的心思都是因為他。
「……」
「想起來了嗎?」
「我知道,笙兒她只是你的寶貝妹妹,身體不好,受不了委屈。我不一樣,沒有自尊,什麼委屈都可以受,」慕瓷替他說。
「我是合法自衛,這裡有監控,應該拍得很清楚。」
「知道就好。」
這場面誰都覺得尷尬。
「這麼早,他都不睡覺的嗎?」慕瓷泄氣了,「王叔,昨天那個賀昭跟他是什麼關係?」
「那今年你沒有禮物了,明年如果我還……」慕瓷的話音頓了幾秒,明年如果她還在他身邊,「明年如果我還記得,你就可以收到大明星送的生日禮物。」
連落水的角度都盤算好后,她卻發現面前空無一人。
方方心裏慪氣:這樣的臉蛋、這樣的身材,怎麼就火不了呢?
慕瓷又問了一遍:「我好看嗎?」
外套被她頂在頭上,沈如歸拉著袖子遮住路人好奇的目光,幫她擦臉,她的碎發都汗濕了。
「好笑,咱倆也不熟,我有點兒防備心不正常嗎?」
沈如歸還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不認識,不知道。」
「解釋什麼?」
「哈哈哈,開玩笑的,是金子總會發光,說不定是哪位田螺先生在你不知道的時候默默為你鋪路,把你推薦給陸導,讓陸導看到了你的演技。」
沈如歸看著那碗面:「怎麼不是親自做?」
導演已經到了,方方找遍了餐廳都沒看見慕瓷,瞬間暴走。
「你膩了我,要換一個?
他沒戴眼鏡,慕瓷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濃濃的戾氣和不耐。
手上的動作停住,他的腦海里閃過那天在酒店廁所撞見的那一幕。他明明沒那麼喜歡慕瓷,可……只要一想起她滿臉緋色、雙眸迷離地倒在另一個男人懷裡的畫面,就彷彿有一隻手穿透皮肉捏著他的心臟,松一下,緊一下,說疼也不疼,但就是無法忽視,夜晚讓他睡不安穩,白天讓他靜不下心。
很多東西都是新的,扔了可惜,她準備打包好捐給需要的人,小區門口有專門回收舊物的地方。
她還知道上來。
方方也不廢話,「有個導演想見見你,民國戲。」
前面那些慕瓷是一口氣不喘噼里啪啦吼出來的,可到這兒,聲音忽然低了下來:「話是這麼說,但顧家的背景挺厲害的,你……」
顧家的背景不簡單,他是不知道還是壓根就不在乎?
他其實沒有做什麼,只是把她準備的視頻發給陸川看了,決定權在陸川手裡。
「我就算是條狗,記吃不記打,你也沒養過我啊,你憑什麼以為你勾勾手指我就會覥著臉湊過去?」
「嫌道歉太簡單,」他頭都不抬,手指鉤著慕瓷的一縷頭髮把玩,「想磕個頭?」
慕瓷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有過一次去他的劇組試鏡的機會,但最後因為別的事情錯過了。
王叔點頭。慕瓷從一開始就睡主卧,說床不舒服,沈如歸就讓人給她換了張新的。剛剛沈如歸回來后直接進了書房。王叔心想:哪有人在自己家發脾氣最後還睡書房的?
接到慕瓷電話的時候,顧澤正在開會。他讓大家先休息十分鐘,等會議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才接通電話。
慕瓷不太適應:「這麼早。」
沈如歸低頭親她:「這樣嘗。」
現在十月份都過了。
「沈如歸,我的玩具呢?是你拿了嗎?還落下一塊。」穿著睡衣的慕瓷愣在樓梯口。
在她睡覺的時候,沈如歸給陸川打過一通電話。陸川不會管這些,本來想直接把監控視頻給他,但顧澤先一步拿走了視頻,陸川就讓當時在場的人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慕瓷置若罔聞,然而在碰到門把手之前就被三兩步追上的顧澤攔腰打橫抱起,他的臉色不好看,可把她放到沙發上的動作是溫柔的。
「王叔,他出門了嗎?」
她伸手推了他一下:「沈如歸?」
腿可真長啊!
下一秒他卻又自我否定:「她才不會。
說實話,她自己沒敢照鏡子看。
「想知道就自己打電話問。」
「我不回來,她更高興。
被狗咬一口不算什麼,發泄完,她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慕瓷還維持著那個姿勢,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沈如歸。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他洗完澡甩門就走,跟消失了一樣,現在又說出現就出現。
往常如果被這樣數落兩三句,她早一腳踹過來了,今天怎麼會這麼委屈?沈如歸知道問不出來,也不問,想著回頭讓人直接去找陸川。
「人生苦短,反正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過好今天就行了,」慕瓷看著顧澤,笑意淺淺,「我圖他錢多,圖他年紀大會疼人,行嗎?」
他沒說話,但慕瓷看到他又掂了掂那根棍子。
沈如歸半蹲下來,幫她重新穿好鞋,又脫下外套舉到頭頂遮住她:「你是去成為大明星的,怎麼像去打了一架?」
剛才還是一臉無所謂沒心沒肺的人,這會兒又蔫了。
「扔了吧,給你換新的。」
「下來試試就知道了。」
他打她一巴掌,再喂她一顆糖。
慕瓷窩在沙發上擺弄沈如歸給她買的一個玩具。說明書看著很複雜,她剛洗完澡,頭髮都沒吹乾,就打開玩具包裝,研究怎麼組裝。
那天,她穿得很漂亮。
「是我。」慕瓷打電話不是要跟他寒暄,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多說的必要,「你最近來朝陽小區了嗎?」
她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湊過去試探著問:「不難吃嗎?」
「離家出走?」
傷口淺,只是被玻璃碴劃破了皮,顧澤拿著一根棉簽處理傷口周圍凝固的血跡。
洗手台上放著女人的化妝包。顧家是名門正派,顧澤從小接受的教育讓他對這種事極為反感。
「是這麼說的,看著也很……真心實意。」
「懷疑你在監視我。」
王叔笑而不語。
「我明天就去給你掛眼科,記得給我報銷挂號費。」
「慕瓷,」顧澤隱忍著怒氣的臉色很難看,他死死地盯著那扇門,「我再說一遍,馬上給我出來!」
慕瓷沒再問什麼,雖然沒人限制她,但這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他還是那副斯文敗類的模樣,金絲邊眼鏡反射著燈光,黑色襯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骨節分明的手指夾了根煙,白色煙霧繚繞,無聲無息地漫過手腕上綁著的那條紅絲帶。
慕瓷回過神,面無表情地瞟了他一眼:「這是我爸送我的。」
「沒什麼好說的。」
「小姐,您剛出院,顧總如果知道了會擔心的。」
沈如歸不在,黑子就光明正大地瞪她,她習慣了,也懶得問原因。
「嗯。」
好你個頭。
「你給我等著!」慕瓷現在沒心情跟他計較。
「你是不是欠收拾?」
「來,我給你支個著兒。」賀昭勾勾手指。
黑子笑笑,「事情說清楚了,自然會送你回去。」
「先生一直沒有下樓,應該還在家。」
慕瓷只是隨便問問,她的注意力都在密碼鎖上。
「我知道,謝謝你幫我爭取的機會,但是……顧澤插手了,就算我暫時能拿到那部戲的角色,後期也會因為各種問題被換掉。」
沈如歸勾唇輕笑,搭在慕瓷腰間的手緩緩地摩挲著:「小女孩喜歡鬧,陪她玩玩。」
鼻子不通氣,她只能張著嘴呼吸,沈如歸低頭吻她,等到她憋得滿臉通紅才讓她喘口氣,然後又吻住她,如此反覆。
慕瓷里裡外外找了一圈,才發現沈如歸在樓頂的露天泳池游泳。
顧笙來之前,沈如歸已經等了兩個小時。
「是朋友,賀先生跟在老闆身邊學做生意。」
他嘆氣,有些無奈:「小瓷,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如歸翻遍衣服所有的口袋都沒有找到一個能將就用來綁頭髮的東西。
「是很好記啊,但我記性不好。而且大明星很忙的,除了拍戲、拍廣告,還會有很多通告,忙起來連吃沒吃飯都說不清楚,哪還有精力想這些?」
慕瓷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正撞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不太方便。」沈如歸笑了笑,「顧先生,之前的事https://m.hetubook.com.com一筆勾銷,慕瓷現在是我的人,這一點還需要我提醒你幾次呢?」
「馬上就好。」
「你睡好了嗎?」
她那個位高權重的叔叔最近剛調回來。
不過往好處想,她也不完全是白忙,他至少消氣了,走之前還幫她擦了葯。
他幾乎跑遍半個城市才在遊樂場門口找到她,她是想起以前了?
慕瓷抵在男人肩上的手用力推了一把,顧澤往後倒,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被拉開。
過山車終於停了下來,賀昭鬆了口氣,擦擦額頭的汗,叫人過來給他解開安全鎖。
顧笙仰起下巴,命令道:「把她的東西全部扔出去,包括地上的頭髮。」
兩人的目光直直地撞上,這是她走進大門之後,沈如歸看她的第一眼。
「我住隔壁,」賀昭主動開口,「聽到外面動靜挺大,就出來看個熱鬧。」
「原來是沈老闆,真有情趣。」
旗袍的扣子崩開一顆,打在隔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慕瓷睡了個回籠覺,十點多才下樓,黑子今天沒有瞪她,她反而覺得不太正常。
「是你?」穿著高跟鞋的顧笙進來,神色怪異地看著慕瓷,「你不是……」不是在沈如歸那裡嗎?
他說:「我偏要勉強。」
沈如歸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從漫長的回憶里抽離,緩緩地說道:「5月21日。」
輕輕鬆鬆地來,乾乾淨淨地走。
她不想一拖再拖,一次性搬乾淨,以後最好再也別和顧澤見面。
「我知道了!」方方猛地一拍腦門,「太小了!」
電話是方方打來的。
「人家都快關門了,只准出不準進。」她終於開口了,哭腔讓人心軟。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賀昭,祝賀的賀,日召昭。」
「沈如歸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把話聽完再走?雖然我表達的方式不對,但你那麼聰明,為什麼不能自己把我說的話重新理一遍?」
「……」
除了這個男人,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只是叫一聲她的名字,就給她一種彷彿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顧笙脾氣大,直接上去就是一巴掌。
她正準備說兩句軟話混過去的時候,隔間外面的人說話了:「去跟李導打聲招呼,他那部戲,女一號的角色給慕瓷。」
這人什麼毛病,看戲看到這裏來了?
「你如果問心無愧,有什麼不能說的?」
是啊,沈如歸那麼可怕。可不是你顧澤親手造成的嗎?
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關節處破了皮。
樂高小零件散落了半個沙發,怎麼拼都不對,她耐心不足,有些泄氣,抬頭看著沈如歸,水洗過的眼睛澄澈明亮。
沈如歸抽了口煙:「不巧,我就是跟著你來的。」
「她怎麼在你家?
沈如歸抽出一根煙,想了想又放進煙盒。
「別這麼悲觀,」賀昭安慰她,「老男人生氣雖然陣仗大,但也很好哄。」
旗袍當初是量身定製的,這幾天可能是長胖了,胸口有點兒緊,慕瓷低著頭解盤扣,沒注意到有人進來。
「怎麼樣,我的辦法管用吧?」
他叫黑子進屋,吩咐道:「把顧小姐送回去吧。」
原本在泳池另一側的沈如歸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水底潛到了這一側,水面寂靜,他突然浮上來,濺了她一臉水。
慕瓷心想: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
「不記得了。」
沈如歸點頭:「好,記住了。」
慕瓷聽著只想笑。
他不像是生氣了。
「我說去接你,你還不要。白眼狼,沒良心,就會在我面前橫。那些本事都白學了,別人欺負你,你不會欺負回去?」
「我這算一級工傷吧?」
機會來了,她一定要緊緊抓牢。
「你不搬是吧,我幫你搬。」顧笙朝門外喊了一聲。
「謝我什麼?」
顧笙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麼?道歉?我為什麼要道歉?」
「我早說過了,不是我留她,是她願意留下來的。」
慕瓷雖然預料到沈如歸不會太客氣,但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
慕瓷:「……」
「不是大事,他說只要錢給到位,導演都能讓給你當。」
「讓小瓷離開這裏。」
這麼對比起來,還是慕瓷看著更順眼。
「我就是換件衣服。」
顧澤找上沈如歸的時候,慕瓷正在劇組開劇本研討會,沈如歸在家給她重新組裝那個摔壞的樂高玩具。
「活人比死人可怕。」
沈如歸閉上眼,不緊不慢地問:「顧總不是幫你已經打過招呼了嗎?一點兒小麻煩都擺不平,他這麼沒用?」
「嗯。」
慕瓷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孤獨感。他的身體上有很多疤,尤其是後背,深的,淺的,有的像鞭痕,有的像刀傷。
雖然拉著窗帘,但屋裡的人能感覺到外面天氣很好。
「誰是你妹妹?」
「這都可以?」跟著出來找人的楚宋難以置信地扒在車門上,眼睛都快揉瞎了,看見的還是那幅畫面,頓時覺得沈如歸在他心裏的形象完全崩塌了,「沈爹!你還是我的沈爹嗎?」
她順桿兒爬:「我肯定和他們不一樣啊!」
慕瓷被惹煩了,一巴掌拍在沈如歸手上,翻身換了個睡姿,還嘟嘟囔囔地罵了句「神經病」。
賀昭聳聳肩:「我是為你好,如果事後被發現,你會死得更慘。」
「我困了,今天先記賬。」
沈如歸等了十年,才等到小女孩長大。
沈如歸忍著把她拽進泳池的衝動:「慕瓷。」
慕瓷不是會因小失大的人,第一次見導演就放人家鴿子,以後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留下的第一印象,方方這才明白,原來是因為顧澤。
沈如歸呼吸加重:「慕瓷。」
「大家各憑本事競爭,在確定人選之前,任何人都有機會,就算你不了解事實直接認定是被我搶走的,那也是你沒用。」
王叔幫慕瓷說好話,也是希望兩個人早點兒和好:「小瓷平時十點就休息了,今天房間的燈一直亮著,應該是在等你回家。」
沈如歸這種人,越是做過分的事情越是心安理得。
慕瓷不在場,沈如歸併沒有之前那麼客氣,甚至都沒有讓人倒杯茶。
「我是有事想跟你說。」
慕瓷私下的穿搭以黑色為主,今天來的時候穿了條魚尾裙,顯得小腿傷口處的血跡格外明顯。
就在顧澤的注視之下,慕瓷毫不掩飾地用力擦著被他吻過的唇角,表情像是被什麼噁心的東西碰過,恨不得擦掉一層皮。
「我吃完了你怎麼嘗?」
等顧澤把密碼發過來,慕瓷開門進屋,她的東西大部分在衣帽間和卧室,好整理。
「你想得倒挺美。」慕瓷躺在旁邊的躺椅上,幽幽地說,「浪費糧食是可恥的,你必須吃光。」
她定好鬧鐘早早起床,準備做早飯,王叔卻告訴她,沈如歸天一亮就出門了。
得天獨厚的世家公子身上總會有股子傲氣。
這幾年也不是沒有好角色找到慕瓷,但顧笙不止一次從中作梗,導致慕瓷的戲份要麼被換掉,要麼被「一剪沒」。
「不用,我自己回去。」
「嗯嗯,很有可能,那我還是躲遠點兒,免得誤傷我。」
如果可以,慕瓷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給他一巴掌,但知道開口必然會被羞辱,她索性閉著眼睛裝死。
「那……那不然你怎麼還背地裡那什麼呢?」慕瓷僵著臉,乾巴巴地笑,不動聲色地往後躲,盡量離他遠一點兒,「你如果沒有那什麼,怎麼知道我和顧笙的事?」
「慕瓷,這世上恨不得我死的人多的是。我活一天,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囂張一天,懂了嗎?」
慕瓷差點兒就破口大罵,這怎麼猜?
方方在外面大聲敲門,顧澤耳邊卻只有慕瓷的哭聲,恍惚間,他想起了他帶她去換顧笙的那天。
園子很大,慕瓷逛迷路了,就在路邊坐著等人來找她。
振動聲打斷了慕瓷心裏那點兒不應該有的想法,她起身去拿手機。
顧笙因為上次的事和顧澤吵架了,她不道歉,也不提顧澤,沈如歸沒有太多耐心。
剛才玻璃碴四處飛濺,她的小腿被劃破一道口子,鮮血滲出來,流到了腳踝。
沈如歸從未說過她不能進三樓的書房,是她在心裏設了一堵牆,把自己隔在安全線之外,不多問,不多想,任何和沈如歸相關的事她都離得遠遠的,做好了隨時全身而退的準備。
這是慕瓷第一次早上醒來看到沈如歸還睡在她身邊。
「我只是有點兒近視,不是瞎了。」
「是她表面一套背後一套!」顧笙急著辯解,姣好的面容漲得通紅,「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生氣……」
慕瓷往旁邊挪,給他讓位置:「我開玩笑的。」
沈如歸說,「顧家為你收拾爛攤子的時候也沒有講理,你可以把顧澤叫過來,你們兄妹一起道歉也能給我省點時間。」
「謝你幫我。」
「沒想什麼。」慕瓷窘迫得面紅耳赤,掙扎著要從男人懷裡出去,「我自己可以,不用你。」
那時候他還可以狠下心,而現在,看她哭得這麼難過,也覺得自己好像確實挺混蛋的。
「沈如歸,」慕瓷仰著頭叫他,笑盈盈的,「你不會是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了吧?」
比起總在背後瞪她的黑子,慕瓷還是覺得和頭腦簡單的賀昭相處更自在:「不不不,不麻煩小黑了,我的東西不多。」
她這才回神:「真的?」
「顧澤,我在你眼裡是什麼?一條狗嗎?想丟就丟,想要回去就要回去?」
「客氣客氣,」對方給慕瓷介紹其他人,「這位是武術指導,程老師。進組前演員都要訓練一個月,陸導要求嚴。」
「沒人告訴過你嗎?」
但她這種沒有名氣的小演員,在現場只能是鑲邊的,連跟李導打聲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慕瓷不敢動了。
「這段時間我可沒閑著,地址一會兒發給你。不管你在哪兒,請現在立刻穿上你那件墨綠色的旗袍化好妝,速速過來,千萬別遲到。」
吧嗒一聲,鎖落下了。
「老子願意,不用你管。」
女明星為了上鏡好看,一個比一個瘦,稍微有點自知之明就能明白方方是什麼意思,沒這麼羞辱人的,可她偏偏還沒有底氣反駁,畢竟事實擺在這裏。
顧笙看著慕瓷那張臉,心裏的怒氣不消反增,手揚起來要打第二次。
慕瓷站在鏡子前整理衣服:「來拿東西。」
慕瓷臉色發白,掙脫不開,五臟六腑都在隱隱作痛。
娛樂圈看著光鮮,其實殘酷。
沈如歸脫掉西裝外套,將兩條袖子綁在慕瓷的腰上,打了個死結,隨後解開綁在她手腕上的紅絲帶。
可如今,只剩下厭惡和恨意。
沈如歸只是笑。他想多看看,甚至捨不得她身上的校服被壓出一絲褶皺,所以許久后才回答:「丑,沒見過比你更丑的。」
二十多歲的人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真幼稚。慕瓷不多問,稍微了解一下就行了,免得不知深淺說錯話給自己找事。
方方打電話問她在什麼地方,「人呢人呢?你這幾天跑哪兒了?」
已經下午了,陽光落滿客廳,沈如歸側身站在一處陰影里,五官立體,輪廓鮮明。
慕瓷:「……」
「湯還是溫的。」
好事突然落在自己頭上,慕瓷只能想到沈如歸。
沈如歸拿起筷子繼續吃飯:「剛才還說日子很好記。」
東西肯定要全部搬走,但今天時間不夠,慕瓷只能改天再過來一趟。她來之前已經化好了妝,換身衣服,再配雙高跟鞋就行。
「他什麼時候回來?」
慕瓷要看劇本和圖書,沈如歸也睡得晚,他不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但不代表誰都可以欺負他身邊的人。
慕瓷跟沒事人一樣,哼著小曲上樓。
「等等等等!」慕瓷緊緊地摟住男人的脖子,討好般在他的唇角親了一下,「給我兩分鐘的解釋時間。」
「又怎麼了?」
後來慕瓷也想明白了,顧笙對她的態度轉變大概是從發現她對顧澤的那點兒心思開始的。
「你再想想。」慕瓷說,「生日那天可以收到禮物的。」
慕瓷有些心不在焉,「什麼太小了?」
那晚之後,慕瓷有很長時間都沒見到沈如歸。
她在這裏住了三個月,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一個愛湊熱鬧的鄰居?
家裡以前不講究吃喝,自從慕小姐住進來之後,自己每頓都是做她喜歡的飯菜。王叔笑笑:「先生沒什麼喜好,只要是你做的,先生肯定都會喜歡。」
外面有人過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慕瓷也顧不得落在洗手台上的東西,只想著先出去,然而還沒有下一步動作,就被沈如歸摟著腰推進了最里側的隔間。
田螺先生……
反反覆復都是這些,她早聽膩了。
「睡好了就下來。」
沈如歸摟住她的腰,打開隔門的暗鎖。
「這不一樣。沈如歸,你相信命運嗎?」
他的身份證上的日期是隨便填的。
「哥哥已經和你分手了,你還不搬走,臉皮厚到這種程度,真是讓人刮目相看。」這間公寓里所有的東西都讓顧笙很不舒服。
「放心,我不說。」
顧澤認識的慕瓷,脾氣雖然不怎麼好,但只是小孩子性格,跟誰說話都是笑盈盈的,討人喜歡,很少有冷臉的時候。
彈開的球從顧笙耳邊飛過,顧笙的身體僵住,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屏住,球如果打到她的腿上,她可能已經站不住了。
她揚起手就要打上去,卻在落到慕瓷臉上之前突然被慕瓷抓住手腕,反向一折。啪的一聲,巴掌打在她自己臉上。
她不再說話,賀昭也適可而止,他們的車開出小區的時候,顧澤的車正往回開。
「真好記。」
她的臉上有水滴,頭髮也濕了,故意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顧澤的妹妹沒人敢攔。
「你是不在乎,可是我害怕,晚上一個人都睡不著。」
沈如歸在翻她的書看,喝她喝過的茶。
顯然他並不會憐香惜玉。
遊樂場門口。
慕瓷又得哄他。
慕瓷不知道顧澤是怎麼發現她在裏面的,也猜不透沈如歸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可以肯定沈如歸不想她好過。
慕瓷哭累了,像是沒長骨頭一樣靠在他身上,聲音悶悶的:「我沒有頭繩。」
「你拼好了?」慕瓷眼睛一亮,踩著木質樓梯跑下樓。
然而她眼前的男人俊美如神祇,臉上沒有一條疤痕,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有幾分斯文模樣,深色家居服顯得他皮膚很白,長腿交疊而坐,隨手擺弄著一個樂高玩具。
沈如歸坐在床邊,看她睡得香,就用手捏住她的鼻子。
慕瓷已經上過一次當了,吃一塹長一智,「你有前科,我不相信。」
黑子不再多說什麼,伸手推了顧笙一下,顧笙沒站穩,差點被絆倒。
陸川是業界有名的導演,有人評價他「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
砸門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每一拳每一腳都彷彿落在她身上。
慕瓷招架不住,一口咬在沈如歸的手上,藉機報復,一點兒都沒收力氣。
「是啊是啊。」慕瓷笑著附和。
慕瓷拍拍胸口,深呼吸,做好心理建設才敢看他。
今天什麼日子啊,狗血一盆接一盆往她腦袋上扣。
「我不會弄,你會嗎?」
顧澤也不是來喝茶的:「你那點兒髒東西我就當沒見過,叔父那邊我會打招呼,你的生意也都可以繼續做下去,當然,有條件。」
這話是跟顧笙說的。
沈如歸在慕瓷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隨後抬頭看向顧笙。
「聽著就很麻煩。」
她光腳踩在棕色的地毯上,白|嫩的腳趾不安地蜷縮著。因為衣服的尺碼不太合適,她把手背在身後,彆扭地拉扯著裙擺。
「我要出去一趟。」
二十二歲,花一樣的年紀。
慕瓷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你瘋了?」
顧笙顯然不會把這種小角色當回事:「你算什麼東西,滾開!」
顧澤說:「你不在,沒有過去的意義。」
「笙兒。」顧澤沉著臉攔住顧笙,吩咐身後的保鏢:「送小姐回去。」
保鏢聽吩咐辦事,行動力超強,但瑣碎的東西多,一時半會兒肯定扔不完。顧笙給了他一個眼神,意思是讓他先扔慕瓷。
「那我多不好意思,」慕瓷可不想身邊跟著一個鬧著玩的大少爺,「你不會是替沈如歸監視我吧?」
「奇怪,怎麼打不開?沒錯啊,我上次來都打開了。」
慕瓷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她到現在都還是個不溫不火的十八線明星,緣由很複雜,其中顧笙沒少「出力」。剛才顧笙跪下來給她道歉,實話實說,她是解氣了,但也有心理負擔。
夜色很暗,天上的星星就顯得格外亮。
「我也是,別人都說我不行,但我偏不認命。」慕瓷攏了攏手臂,裹緊毯子,「涼了就別吃了,王叔養了鴨子,倒給鴨子吃也不算浪費。」
「電話響了,不接?」
慕瓷垮著臉瞪他:「我不。」
他覺得臟。
她一隻手抓住賀昭的手肘,另一隻手迅速伸進去頂在他的腋下,把他拉向自己,用技巧給他來了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她就幾秒鐘沒看住,人就不見了。
「嗯。」
沈如歸把夜宵遞給她,阿姨煮的是銀耳甜湯。
「你和你那個前男友單獨在房間里待了二十分鐘,都幹了些什麼?」
賀昭笑了笑,「放心,我不是那種人。」
「高興了?」
遊樂場離她以前的家不遠,那時候她和奶奶一起生活,每天上學放學都會經過這裏。她從來沒有進去玩過,只是偶爾會多停幾分鐘看看。
「我叫肯定不管用,說不定還要挨頓揍。」
慕瓷:「……」
「在書房?」
「沈如歸,你這是要和顧家為敵嗎?勉強一個不愛你的女人,這不是你的行事風格,何必呢?」
慕瓷總感覺他這個動作和摸狗一樣,但眼前的情況不適合聊這個,顧笙向來對她沒什麼好臉色,就算道歉也是心不甘情不願。
「小瓷,不要理他了,我帶你回去好不好?」
這是她最喜歡的動漫人物。
顧澤抬到半空的手僵住了。
慕瓷擠出笑臉:「哇,真巧。」
慕瓷知道她來者不善,但不打算跟她鬧,忍一忍也不會掉塊肉。
再看一眼,發現確實是顧笙,睡眼矇矓的她徹底清醒了。
「辛苦大家了,我們小瓷還是新人,各個方面都要向各位老師學習,希望未來三個月合作愉快。」方方的業務能力沒的說,場面話張口就來。
慕瓷並不是很想知道,手機里存著沈如歸的號碼,但她從來沒有聯繫過他。
「看著都沒有熱氣了。」
他如果真想把角色給你,還要你低聲下氣地去陪投資方吃飯?
慕瓷還捂著旗袍的領口,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喝了酒,酒壯人膽,踮起腳吻他。
被罵的沈如歸卻是滿眼笑意。
慕瓷到底是曾經在顧澤身邊待過的人,保鏢怎麼也不敢輕易動手。顧笙不耐煩,但罵他沒用,她只好隨手拿起桌上的花瓶扔到門外。
沒想到她說哭就哭,沈如歸怔住了,看著滴在地上的眼淚,他的眼底藏著不易察覺的煩躁。
「別動,再扭來扭去一會兒別哭。」
「這個誤會剛才已經解釋過了,」賀昭說她想太多,「年紀輕輕,陽光一點。」
慕瓷走過去坐在他身上,摘掉他的眼鏡親他:「那我謝謝你。」
和黑子那群兄弟不一樣,賀昭戴的那塊表都能換一套房了,慕瓷怎麼想都覺得匪夷所思。
「沈哥,你家小寶貝在路邊蹲著呢,嘖嘖嘖,可憐死了。」
清場后裏面很安靜,燈都亮著,工作人員給慕瓷找了雙拖鞋。沈如歸的目光掃過去,楚宋把賀昭推出去。
顧笙下意識地往後退,但雙腿僵硬,「沈先生,我……」
是顧澤後悔了。他後悔把慕瓷推向沈如歸。
「這次就算了吧,過段時間我找機會當面跟李導道歉。」
顧澤忍耐著脾氣,他知道她是在故意氣他,「小瓷,別說氣話。」
「在這種時候和男人談條件,也是跟我學的?」
慕瓷從耳朵後面扯出幾根碎發,告訴他:「這是小心機,能顯得臉型更好看。」
他脾氣差,說翻臉就翻臉,走出房門就不會回來,在三樓書房待一晚或者直接開車出去。
「先生從小無父無母,不過生日。」
坐在沙發上的沈如歸像是融在畫里。
慕瓷是奶奶帶大的,老太太身體不好,做完手術一直住院休養。
突然有人推開門,所有人都看過去。
顧澤沒有改密碼。
「熱不熱?把頭髮紮起來?」
顧笙在沈如歸那裡受辱,跪下的也是顧家的臉面。
事發突然,其他人都蒙了。慕瓷被那一巴掌打得側過頭,臉上很快就顯出紅紅的印子。
慕瓷等黑子來找她。黑子知道她方向感不好,心裏記著那次她故意害他在草叢裡找鞋的事,有心讓她吃悶虧,回去的時候帶她走了一條沒有走過的小路,她下次還是會迷路。
「顧小姐,請吧。」黑子把門推開,禮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慕瓷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兒疼。她抬起頭,笑盈盈地看向顧笙:「顧小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這麼不知好歹,我很為難。」
今天他依舊是同樣的作風:在沒人的路上堵她的車,等到了這裏,卻又客客氣氣地跟她說「請」。
「賀昭幫了忙,得謝謝他。」
「對,就說是我的意思,投資沒問題,贊助也可以談。」顧澤的電話還在繼續,「別讓慕瓷知道,正常走流程就行了。」
「沒睡好也能滿足你。」
慕瓷給小腿的傷口貼上防水創可貼之後,坐在泳池邊,打算等沈如歸游到這一側的時候裝個「不小心落水」之類的。
「再罵一次試試?」
是他把慕瓷送到沈如歸身邊的。
這是沈如歸的地方,衣櫃里的衣服一件比一件不合適,穿去見導演對方會懷疑她走錯片場了。慕瓷自己的東西都還在顧澤那套房子里放著,方方說的那件旗袍是她為數不多的奢侈品。
她連杯水都沒給他倒過,給陸川做麵包做餅乾?
「別的小朋友都有人背,就我沒有。」她哽咽著說道,聽著更可憐了。
王叔被她繞暈了,沒聽明白。
慕瓷對著鏡子深呼吸,方方看出她的緊張,「別太高傲,但也不要太殷勤,李導能約你吃飯,就代表你已經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了,最重要的還是表演功底。」
「你壓著我的頭髮了。」
她何必裝大度,「嗯,不原諒。」
她什麼都不說,一個人跑到早就被拆遷改建的地方哭,沈如歸即使不問也知道是因為誰。
路口人來車往,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出現在視線內,越走越近,慕瓷反應慢半拍,直到對方在她面前停下來才慢慢抬頭。
沈如歸低聲嗤笑:「好的不學,訛人這種事倒是學得挺快。」
「一會兒再教你一遍。」
「醜死了。」沈如歸一步一步走近,摘掉眼鏡丟在沙發上。
「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連累我,我未來可是要當大明星的,不能有黑料。」
慕瓷主動跟他說話:「我今天去把那邊的東西都收拾好和圖書了。」
前面有一大片白楊樹,周圍也全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綠色,耳邊沒有鬧市的喧囂,只有蟲鳥的叫聲,在陰天更顯得冷冷清清的,只有沈如歸會把家建在這麼偏僻的地方。
「等你吃完。」
沈如歸到家時已經是後半夜。他喝了酒,沒醉,只是躁得很。
賀昭躺在地上,一邊誇張地喊疼,一邊朝她眨眼。
這家遊樂場從建成開始就是全年開放,被人稱讚的是有最長的過山車、最高的跳樓機,但很少有人知道遊樂場背後的老闆是沈如歸。
慕瓷嘆氣:「是啊!」
慕瓷點點頭:「嗯。」
「慕瓷!」
「我來搬東西,進不去。」
賀昭準備找人來開鎖,慕瓷連忙阻止他,撬門入室這種事不光彩,也沒必要。
慕瓷拿起浴袍扔在他身上:「准大明星親自給你端上來的飯菜,快點兒吃。」
慕瓷終於反應過來:「是你告密!」
傷口的刺痛讓慕瓷清醒過來。
慕瓷低著頭,有幾分恍惚,顧澤這麼生氣,好像是真真切切地在為她傷心。
「還行,吃不死。」
「你敢打我!」顧笙難以置信地捂著臉。
慕瓷當沒聽見,上樓給方方回電話。
顧笙走後,家裡又恢復了清凈。
樓頂只開著一盞燈,淡淡的月色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慕瓷揉著腰嘆氣,心想:「美人計」在沈如歸這裏果然行不通,他見過的漂亮姑娘估計比她吃過的飯還要多,如果睡一晚上就要什麼有什麼,那還得了?
王叔站在旁邊,給他添茶:「小瓷今天一共問了我七次,問你什麼時候回來,讓我提前告訴她。」
「小瓷,我知道你介意那天的事,我是不得已,笙兒她……」
慕瓷炒好兩個菜,簡單地煮了碗面。
她演得還挺像那麼回事。沈如歸被逗笑了,抬頭看了慕瓷一眼。
一直到車停下來,沈如歸摔上車門進屋,慕瓷才發現司機是那個看戲的「對門鄰居」。
賀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來蹭飯,看慕瓷也是剛醒,笑得很欠揍。
「你耍了什麼手段,自己心裏清楚。」
於是她的膽子大了點兒,朝他那張臉下手。
「我本來以為你只是有點兒近視,沒想到是瞎了,趕緊找時間去醫院眼科掛個號,請醫生好好檢查一下。。」
「下周三早上九點的劇本研讀會,陸導會到場,別遲到。」
方方是有點生氣的,「慕瓷你是遁地了嗎?我里裡外外找了個遍,都不見人影。」
慕瓷依然在笑。他看見是顧笙打人在先,可依然護著顧笙。
慕瓷的脾氣也上來了,故意找沈如歸的不痛快:「我為了一部戲去求他,那不是打你的臉嗎?」
慕瓷被沈如歸打橫抱起,小臉埋在他的頸窩裡,為了避免走光,就算再羞恥,雙手也只能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
沈如歸那麼不留情面,顧笙又是個有仇必報的人,雖然顧家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不會明著對付他,但始終是個禍患。
這個男人太會騙人了,帶她去喜歡的餐廳吃飯,送她獨一無二的禮物,會說好聽的情話,抱她,吻她,可他轉眼就把她送到了沈如歸手裡。
「他就是有毛病,總沒事找事,哪個正常人受得了……」慕瓷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捂住嘴巴,警惕地盯著賀昭。
慕瓷紅著臉辯解:「你弄壞了我最喜歡的一件旗袍,還有我的校服,旗袍可以再買,校服去哪兒買?那是我學生時代的回憶,是無價的,你賠給我。」
「行,可以。」慕瓷抹了把眼淚之後就掛在他的身上,「哥哥背我。」
「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顧澤,你渾蛋!」
「到男廁換衣服,你是有多饑渴?」
沈如歸低頭看著栽在胸前的那顆腦袋,又看了看遊樂場的方向。這邊的是側門,離過山車最近。過山車這一項要求十歲以上才能玩,天快黑了,從裏面出來的人大部分是學生和情侶,沒有大人帶著小孩。
果不其然,桌上的蘋果已經爛透了。慕瓷拿了張紙巾包住那個爛蘋果丟進垃圾桶,直接去卧室找衣服。
慕瓷興奮地喊:「再來一次!」
但他一顆心都掛在顧笙身上,沒有看得很仔細,他記不清她戴的耳墜是什麼材質,也忘了她穿的是什麼顏色的高跟鞋。
男廁?
沈如歸比賀昭先看見慕瓷,不等車停穩就下了車。
他並不屑於在顧澤面前掩飾對慕瓷的那股病態的執著。顧澤拳頭緊握,神色冷漠:「你別後悔。」
顧笙咬牙道歉,「對不起,上次是事是我不對。」
慕瓷嘆氣:「我在陸導那裡闖禍了,他肯定對我有意見,覺得我是個大麻煩,還沒進組就給他惹事。」
顧澤攥緊慕瓷的手腕,把她甩在沙發上。
晚上,沈如歸六點就回來了。
她怎麼回來了?哥哥難道真的不介意?
顧澤踹門的動作戛然而止,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沈如歸笑罵了一句。
慕瓷的皮膚白,被一身墨綠色的旗袍襯著,更是白得發光,長發鬆散地綰在腦後,妝不濃,配了一對珍珠耳墜。
感覺到慕瓷的抗拒,顧澤頭也不抬,只是握在她腳踝處的力道重了幾分:「別亂動,不及時處理可能會留疤。」
慕瓷:「……」
對上顧澤一瞬間陰冷乍現的目光,慕瓷忽然笑了:「對,我就是欺負她了,你打我啊!」
慕瓷痛得叫了一聲,這是惡意報復。
玻璃碴濺得到處都是,顧笙嚇得往後躲,但扔完又覺得不解氣,見保鏢站著不動,她更氣了。
見沈如歸看過來,慕瓷不太自然地摸了摸昨天被顧笙扇過一巴掌的臉:「我其實還回去了,就是心裏有點兒不痛快。」
「喂?」
雖然沒爹沒媽這些年,慕瓷沒少吃虧,但當眾被扇巴掌還是第一次,有仇當場報,省得夜長夢多。
她肯定是在報復他背後告密的事。
阿姨做了夜宵,一直溫著,沈如歸接過去端上樓。
沈如歸擋住顧笙憤憤的目光,「下次動手之前先想想後果,別不長記性。」
這個花瓶漂亮是真漂亮,年輕,有靈氣,只不過娛樂圈從不缺漂亮姑娘,大部分都是曇花一現。
「沒見到。」
「哦。」慕瓷看著窗戶外面鬱鬱蔥蔥的綠色,「沈如歸,你為什麼會住這種地方?他們說,這片地以前埋過死人,是不是真的?」
「顧澤你瘋了?」
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
沈如歸腳邊卧著一條半人高的藏獒,毛髮顏色深,但很乾凈,聞到陌生人的味道,叫了兩聲,顯得凶神惡煞。沈如歸拍拍它的腦袋,它又乖乖地坐下去,但眼睛始終盯著顧澤,彷彿就等著一聲令下,然後撲過去將對方撕成碎片。
「那個……」慕瓷剛開口,沈如歸就捂住她的嘴巴,強行讓她閉嘴。
她向來跋扈,慕瓷沒空應付她,也不想牽扯到外人。
任菲是顧笙的閨密,有顧澤捧著,一線地位雷打不動,只有她不想演的,沒有她拿不到的資源。
他沒醒。
沈如歸面無表情地甩上大門:「滾。」
慕瓷狐疑地看著他:「你跟著我幹嗎?」
顧澤直接開口:「我有話和慕瓷說,麻煩沈老闆行個方便。」
「你快點兒。」
方方是真心實意地希望慕瓷好,「總之,咱們要翻身了!我把劇本給你,你這幾天好好準備,到時候約好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我再通知你。」
「你們倆到底還要噁心我幾遍?顧澤,我醜話說在前面,這部戲要是被你攪黃了,可別怪我全報復在顧笙頭上,雖然我沒什麼本事,掀不起風浪,但沈如歸的耳邊風很好吹,他可不會管顧笙身體好不好。」
可能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沈如歸面前,她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大,沈如歸不僅不生氣,反而越發縱容。
「密碼換了?」
「我的事跟你沒關係,是福是禍都不用你管。」
「沒想到小瓷還有這麼好的手藝,聞著就很有食慾。」
「你告訴我密碼就行,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不會碰的。你如果不放心,等我走了找人過來檢查一遍,少了什麼我賠給你。」
他念舊?
他說:「沈哥也沒吃晚飯。」
慕瓷眼看男人的臉色沉了下來,立馬跳起來解釋:「不是,我不是在指責你,沈如歸,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我也打了她,沒吃虧,你為我得罪顧家不划算。」
「所以你到底什麼意思?」
沈如歸只是說:「又不是第一次為你得罪人。」
五分鐘后。
慕瓷轉過頭不看他:「我本來和李導約好時間見面聊聊他那部新劇,結果被你攪黃了。那是我的經紀人好不容易才幫我爭取到的,現在好了,角色沒了,我還落了一個『也不紅,倒是愛耍大牌』的名頭,一傳十,十傳百,以後誰還願意找我合作?」
「顧笙受了委屈,回去就會跟家裡人告狀。雖然她不敢惹你,可顧家不一樣,敏感期遲早會過去。他們兄妹倆是一個德行,一個打我的臉,一個扎我的心,我氣死了,顧澤那個渾蛋也被我扇了一巴掌,我才不會任由他們欺負。」
「哦。」
賀昭:「……」
慕瓷抓過一個抱枕蓋在臉上。人在看不到的時候,所有的感覺都會被放大無數倍:他的手指蘸了些藥膏在她的小腿上輕輕打圈揉按,藥膏涼涼的,他的手指有層繭子。雖然她感覺不到疼,但房間里太安靜了,氣氛怪怪的。
「給我嘗一口。」王叔一直在廚房,她做好后都沒好意思嘗一下味道。
很明顯,她昨晚那一出,是有目的的。
沈如歸看著她裝困,笑了一聲:「讓你把腿伸出來,給你擦藥,你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慕瓷的反應在沈如歸的意料之中,被金絲邊眼鏡遮擋住的深色眸子越發幽暗,表面浮著一層薄薄的笑,掩蓋了所有的情緒。
賀昭神色訕訕,他以為是顧澤送的:「不好意思。」
她早上只是隨口說說,倒也不必當真。
沈如歸一個月沒回家,卻剛好出現在那家餐廳等她,怎麼想怎麼不對勁,這姓賀的肯定是和沈如歸狼狽為奸。
方方沒說話,餘光往她身上瞟了一眼。
他去而復返的原因是拐過走廊某一轉角的瞬間突然想起化妝包里一串鑰匙上的掛飾——一隻黃色的鴨子,又丑又舊。
「好嘞!」黑子嫌棄歸嫌棄,辦事還是很利索的。
黑子收起笑臉,這個女人被慣出一身大小姐脾氣,什麼東西在她眼裡都分三六九等,人也一樣。
「嗯。」
沈如歸開口就讓人跪下磕頭,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哪受得了這種委屈?
「玻璃碴滿地都是,如果有人不注意踩到了,後果會很嚴重。監控應該拍得很清楚,麻煩儘快收拾。」
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那天說錯哪句話惹到他了,他的脾氣陰晴不定,高興的理由奇奇怪怪,生氣的原因也莫名其妙。
方方很興奮,慕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那我還是不說了。」
樂高玩具被摔在地上,零件散得到處都是,她還是不會拼,怎麼弄都不對。
沈如歸皮笑肉不笑:「再瞪一個試試。」
顧澤發瘋是不顧場合的,那會兒可能是被沈如歸的那通電話刺|激到了才會突然變臉,把她嚇哭了,他又什麼都沒有做,後來也一直在道歉。
「哥哥……」
娛樂圈不好混,但慕瓷從來沒被人那樣欺負過,如果方方沒有敲門,顧澤不一定會收手,她離開休息室的時候,外面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
「沈如歸沒有表面那麼簡單,他的底細你hetubook.com•com不清楚,小瓷,你跟在他身邊遲早會被連累。就算是普通人,想脫身也沒那麼容易,更何況是你,在娛樂圈,任何一件小事都會被無限放大。」
有錢可以買新的,主要是慕瓷沒有錢,只能去顧澤那裡拿。
顧澤是完全不知情,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
慕瓷沒見到陸川。
「腰不疼了?」
賀昭扭頭往外看,餘光瞥到一個眼熟的身影,連忙停車,降下車窗。
到了小區,兩人乘電梯上樓,賀昭拿了一個巨大的垃圾袋,慕瓷看到有人從他家出來:「你不住這裏了?」
慕瓷看著那一片白楊樹林嘆氣:「說不清楚。」
沈如歸走進卧室,反腳踢上門,同時扯松領帶,沒說話。
顧笙越看越疑惑。她想著慕瓷多少會吃點兒苦,可實際情況怎麼跟傳言中的差這麼多?
「真的很醜嗎?」
沈如歸撿起滾到腳邊的球,輕描淡寫地問,「顧家只縱容你,不教你懂禮貌看眼色?」
她有一次吊威亞出了點兒意外,從幾米高的地方摔下去,雖然有墊子墊著,但還是落下了腰傷。男人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她的腰上,揉得還挺舒服。
5月21日,是沈如歸遇到慕瓷的那一天。日子確實很好記,好記到他十年都忘不掉。
賀昭長嘆一口氣,嘴裏念叨著「孺子不可教也」,也不知道她是裝傻還是真傻,但能確定的是她對沈如歸根本不上心。
慕瓷笑不出來。
他們能找到這裏,也是因為慕瓷手機開著定位。
今天是工作日,這個時間顧澤應該在公司。
這是什麼人間苦難?
「還是不要留了,」他提醒道,「省得被沈哥看見,解釋不清楚。戀愛中的男人心眼比針小,容易吃醋,容易多想,容易誤會。」
吃完飯,他又頂著那頭「雞窩」回去換衣服,再過來的時候,才有了那麼點兒家世顯赫的樣子。
顧笙似笑非笑地看向慕瓷:「你這個鄰居還挺維護你的,什麼關係啊?」
「你先說我的。」她只反駁了一句聲音就低了下去,「你誇我好看,我就認可你的眼光沒問題。」
「你掃不掃興?」沈如歸輕笑一聲,和平日里清朗的聲音不同,笑聲里混著幾分清晨初醒的沙啞。
沈如歸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滿不在乎:「比如?」
「本來是打算搬的,但看你這麼著急,」慕瓷穿好高跟鞋,站直身體,笑著說了句,「我就不想搬了。」
「你先等一會兒。」慕瓷拿著手機去走廊另一邊,給顧澤打電話。
慕瓷笑不出來:就知道他嘴裏沒好話。
看戲的人都走了,慕瓷意興闌珊,懶得再演。
賀昭靠在門口,看見慕瓷拿著一枚發卡發獃,像是在懷念送發卡的人。
「隨便你,外面有司機。」
慕瓷收起發卡,不再耽誤時間,她不想和顧澤見面,就要趕在顧澤回來之前離開。
顧笙是顧老爺子帶回家的,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顧老爺子臨終前留了話,並且給她留了股份,所以顧家沒有一個人敢輕看她。
「沈如歸,你怎麼這麼難伺候?!」慕瓷火氣上頭,「我說吧,你覺得我是在編謊話騙你;不說吧,你又覺得我心裏有鬼。天天被你這樣折磨,我遲早會斷氣,你乾脆一次說清楚,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滿意!」
慕瓷機械地扭頭往左邊看,便池的構造……
「我還有一些東西留在以前住的房子里,反正沒事,過去收拾一下。」
「怎麼啦?我的要求過分嗎?不過分啊,古代罪人斷頭之前還有申冤的機會呢,我怎麼不能有?」
慕瓷禮貌地打招呼:「程老師,您好。」
下一秒,被她誇過的長腿就抬起來踹了她一腳。
也不知道哪個字取悅了沈如歸,他笑著抬起她的下巴吻她:「年紀不大,花樣還挺多。」
這也太快了,明明早上他還嫌她煩。
「冷不冷啊?」
「她這是被欺負了吧?不應該啊,她都能輕鬆地給我來個過肩摔,肯定是學過一點防身技巧的,欺負她的人難不成是個金剛芭比?」
這些天,他總睡不著,閉上眼睛,腦海里全都是那天慕瓷下車前看他的眼神。
「你本來應該是我的,小瓷,你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沈如歸沒讓她碰:「涼了,你吃了會不舒服。」
「沒涼。」
慕瓷聽得懂,但不想理會:「你可以叫他一起吃。」
不知道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什麼,她一下子垮下臉,直接將通話掛斷。
「我不愛玩這個,」賀昭連連擺手,臉都快笑僵了,「我看著你玩就行。」
皮膚傳來異樣的觸感,是他解開繞在手腕上的那條紅絲帶,纏住了她的雙手。
保鏢走進來,畢恭畢敬地說道:「小姐。」
顧笙很不爽,也不會給對方好臉色:「多管閑事。」
好幾年前的衣服,現在不太合身,但勉強還能穿。
冷靜過後,慕瓷也意識到是自己不對,不知好歹的人到哪裡都會討人嫌。
「別哭了,我背還不行嗎?」沈如歸輕輕拍著慕瓷的背,扶她站起來。
當初住進來的時候,她也知道不會住太久。
然而下一秒,她差點兒就廢了——沈如歸掐在她腰上的力道重了很多,而且掐的剛好是昨天磕到桌角的地方。那裡有瘀青,他昨天明明看見了,還幫她擦過葯,這會兒肯定是故意的。
慕瓷是真的在等他,等得差點兒睡著,迷迷糊糊還在打哈欠。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響聲漸行漸遠,直到徹底靜下來。
顧澤皺了下眉:「坐著。」
顧笙被氣得臉色發白,指著慕瓷罵:「不要臉!」
「多虧沈老闆教得好。」難得他心情不錯,慕瓷不能白費力氣,「到底賠不賠?」
慕瓷稀里糊塗地應了兩句。
僅僅一個星期,沈如歸名下七家產業被查,必須按要求停業整頓。
「會疼,忍著點兒。」顧澤坐在沙發另一側,打開藥箱,一手輕輕抬起慕瓷流血的左腿,幫她脫掉高跟鞋。
賀昭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笑道:「那可是你沈爹的寶貝疙瘩,不該問的別問,當祖宗供著就行了。」
沒人限制慕瓷的自由,但她身上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根本沒辦法出門,養了十幾天才稍微能看。
顧笙知道哥哥不止一次去找過慕瓷,但沈如歸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賀昭看了看慕瓷,又看了看沈如歸,不敢相信地指著自己:「我?」
賀昭認命地閉上眼睛。過山車起速慢,越往上越快,他也越來越緊張。從高處衝下去的那一刻,他顧及著面子才忍著沒叫出聲。風聲呼嘯,慕瓷在他旁邊大叫,然後全程都在罵罵咧咧,也不知道在罵誰。
慕瓷醒了就很難再睡著,但頭髮被壓著,她動都不能動。
慕瓷翻了個身,悄悄摸了摸發熱的臉。
他在,其他人就不會總往主樓跑,家裡很清靜。
客廳是深色系風格,安靜又空曠,牆壁上貼著色彩偏暗的油畫,讓她想起歐美電影里吸血鬼的城堡,冬天還有燒得很旺的壁爐和加了冰塊的烈酒。
顧澤起身回辦公室拿車鑰匙:「你先找個地方待著,等我過去。」
她生氣的時候說話向來刻薄,顧澤認識她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她的性格相當了解。
沈如歸摸摸她的頭髮:「我想辦法。」
被推進洗手間后,慕瓷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回想著方方剛才叮囑她待會兒見到導演要注意些什麼,她之前參加過李導某一部戲的選角,在家等了兩個多月都沒有消息,再看到新聞的時候,劇組已經開機了。
顧笙雖然驕縱,但對顧澤是言聽計從,聞言只能先離開。走出房門之前,她還回頭狠狠地瞪了慕瓷一眼。
慕瓷不理他,腦袋扭到另一邊,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涌。兩個小時前,她沙啞的哭聲讓顧澤找回了自己泯滅的人性,中途停了下來。是屈辱感或者是別的什麼讓她覺得活著真累,她也才二十二歲而已。
「她道個歉就行,你一個男的,欺負她幹什麼?」
洗手間里沒有其他人,很安靜,水聲滴滴答答,顧澤是在打電話,隱約有迴音,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
「還行。」
他沒看到人家都快氣哭了嗎?
她沒那麼不懂好賴,知道沈如歸白天那一出是在給她出氣。雖然他不問也不說。
他沒來過,換密碼的人就只可能是顧笙。慕瓷不用想都知道,她聯繫顧笙不僅什麼都問不到,還會被冷嘲熱諷。
「不誇呢?」
賀昭說:「換密碼了吧。」
沈如歸站起身,那條藏獒犬跟著站起來。它喘著粗氣,面露兇相,像是下一秒就要撲過去咬斷對方的腿。
慕瓷因為顧澤認識了顧笙,兩人年紀相仿,其實最初也有過兩三年的閨密情深,可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好好的一個姑娘長著長著就長歪了,驕縱跋扈,目中無人,那股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越來越明顯。
慕瓷點點頭,「我明白。」
顧笙臉色微變:「誰要你救?!」
顧笙記得他,極其討人厭。
沈如歸把最後一塊組裝好,把完整的玩具遞給慕瓷。
很快就有人送藥箱進來,放下東西就走,其他人順勢跟著出去,擁擠的房間安靜下來,門被帶上,房間里就只剩慕瓷和顧澤。
「小瓷,你不用這樣,」顧澤壓低聲音,「是笙兒先動的手。」
慕瓷累得沾床就睡,迷迷糊糊感覺到好像還泡了個熱水澡。
「你不是問我以前的校服還在不在?」慕瓷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嘀咕,「我回奶奶家找了一下午。高中那三年我長高了不少,每年都有新校服,但只找到這一套。小是小了點兒,但還能將就哦……」
她不說,沈如歸也不問,又換了一支藥膏,抹在她手背那片烏青上,最後才拿開抱枕。外面燈光暗,看不清她臉上的巴掌印,這會兒他看得一清二楚。
賀昭搬過來之前就知道不會長住,現在沈如歸已經把慕瓷弄到身邊,他也沒必要繼續住在這裏了。
沈如歸突然笑出聲:「她想給我做早飯?」
和那天晚上一樣,周圍都是圍觀者,受了委屈的顧笙被顧澤小心翼翼地護著,而慕瓷是被隔離在外的那一個。
沈如歸遊了十幾個來回,心裏那股躁意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愈演愈烈。
「我們……」慕瓷有些緊張,腦袋裡一團糨糊。
慕瓷認識顧澤十年了,怎麼可能聽不出是他?
沒有任何一個人甘於平凡,進了娛樂圈,就不會願意只當個背景板跑龍套。
「你來幹什麼?」
慕瓷打了個冷戰。她也就是白天出來透透氣,晚上根本不敢亂跑。
慕瓷心想,哄哄他就哄哄吧。
沈如歸抽走她手裡的書,把她看的那一頁折了個角,放到一旁:「不是說晚上一個人害怕嗎?」
恍惚中聽到沈如歸笑了一聲:「誰教你的?」
他應該是根本沒來過,所以密碼還是之前的。
「哈哈哈哈哈——」忍了一路的賀昭終於可以放開笑了,整個院子都是他誇張的笑聲。
賀昭說沈如歸很好哄,從慕瓷的經驗來看,這話不假。不過,他好哄是好哄,在某些事情上的作風卻堪稱分裂。有時候禽獸不如,有時候又冷靜得有些變態,即使把慕瓷折磨得苦不堪言,他那雙幽深的眼眸里也沒什麼可以深究的情緒,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沒覺得疼。
祖宗的電話,她不敢不接。
幾秒鐘后,她的臉色由青到白再到紅。果不其然,變態的朋友也是變態。
顧笙身後跟著兩個保鏢,一左一右守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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