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裡著迷

「好嘞!」賀昭嘿嘿一笑,左手立起來當成刀,裝模作樣地砍了一下右手手腕,滾得很迅速。
萬年單身狗竟然也有女人了。但是這種事跟她說幹什麼?
「沈如歸跟我說了。」
她只有腦袋露在被褥外面,眼淚止不住,濕了的碎發貼在臉上,可憐兮兮的。
沈如歸心想,還算乖,沒認錯人。
明明剛醒,一會兒她就又昏睡過去,根本不聽旁邊的人說話。
沈如歸:「……」
曾經的慕家,即使是顧澤也高攀不起。
顧澤也不生氣,稜角分明的臉英俊如斯:「我知道你恨我,不相信我是真心的。」
然而,剛走了兩步,她就被沈如歸拽回去,餵了第二顆糖。
賀昭找遍了園子,才在一間訓練室里找到沈如歸,地上躺著幾個陪練,個個都是一臉苦瓜色。這根本不是陪練,純粹是單方面被毆打。
沈如歸也不廢話,拿開劇本丟到一旁,一手捏著她的下巴逼她張嘴,把葯喂進去,然後餵了水。
眼尖的網友發現慕瓷長了張相當耐看的臉,淡妝濃抹總相宜,既能把妓院的花魁演得千嬌百媚,又能把破破爛爛的乞丐裝穿出落魄的美。
顧澤解釋道:「我今天也不是來找你的,笙兒來她朋友的劇組探班,我順路送她,看見你在這裏,來跟你打聲招呼而已。至於早餐……好吧我承認,早餐也不是特地給你帶的,只是多出一份。」
沈如歸的心裏堵著一團火焰,那團火橫衝直撞,越發泄燒得越旺盛,他三兩下就把賀昭放倒了。
沈如歸被她當玩偶一樣抱著:「要不要臉?」
慕瓷說:「你有心,你有肺,那你怎麼不去陪他?」
糖在嘴裏融化,牛奶味的,一嘴甜膩蓋住了藥片的苦澀。
慕瓷捧著杯熱咖啡,跟他們撞了個面對面。
任何時候,即使牙都掉光了,你依然是我的小女孩。
「小心。」
沈如歸說:「手留下,人滾蛋。」
沈如歸像是著了魔。
「還敢摸……你完了,沈如歸一定會揍死你的!」
一撥接著一撥人過來敬酒,陸川每一杯都喝。
「我不要睡覺。」
她全身濕透,毛衣吸水之後格外沉重,像是有一隻手拽著她往浴缸里滑。
慕瓷:「謝謝關心。」
眼睛被沈如歸手捂住,慕瓷就看不到那根尖尖的針頭了,看不見,反而沒那麼害怕,第二針很順利。
「誇我漂亮、性感……可愛……我可愛嗎?」
可愛死了。
「我保證,不會再弄疼你了。」
這道理誰都懂。
「把水喝了。」
陸川晚到半個小時,只有慕瓷旁邊空了個位置,是副導特意給他留的。
沈如歸沒說什麼,手指輕輕一捻,剝開糖紙,和剛才喂葯一樣,捏著慕瓷的臉讓她張嘴。
不知道是摔疼了還是被嚇到了,她低低地啜泣起來。
「我知道我叫慕瓷,我也知道我應該有點兒該有的覺悟,你任何時候有需求,我都得乖乖配合,不能有半句怨言。」慕瓷說話還帶著濃濃的鼻音,故意做出懶散的模樣,破罐子破摔,「但現在我病了,沒力氣,腦子也不清楚,你看不慣就別看。」
慕瓷知道自己拗不過沈如歸,懶得白費力氣。
直到水面即將沒過她的鼻子,沈如歸才重新把她撈起來,給她脫衣服。
慕瓷憋得難受,腦袋糊裡糊塗,什麼都敢說,毫無羞恥感:「沈如歸,我想……尿尿……」
賀昭也要外出,兩個人是同一條路,他追上去和慕瓷一起走:「那個……我有個……朋友,姓安,她暫時在這裏住幾天,你如果遛彎的時候遇到眼生的人,別被嚇著。」
「不啊,」慕瓷無辜地眨眼,「我又不是傻子。」
人心這個東西啊,怎麼看得清?
慕瓷幾乎沒出過房門,園子太大,雖然沈如歸這幾天其實都在,但只要不來主樓,慕瓷就看不見他。
外面冷,沈如歸就背著她在客廳來來回回地折騰。
「我不睜開,我睜不開。」
許久后,他說:「回不了爐,我們之間的那些年也抹殺不了。」
自己搶回來的一塊瓷寶貝,就是得藏起來啊!
要還債,要給奶奶治病,要生活,她沒有辦法,只能緊緊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沈如歸其實捨不得罵她:「你活該,誰讓你喝酒的?」
安蘿怕生,而且現在情緒很不穩定,雖然有人照看,但還是他自己在她身邊更安心。
她站不穩,被沈如歸一手摟住。在沈如歸給浴缸放水的幾分鐘里,她糊裡糊塗地扯開他衣服的扣子,手往裡摸,還突然使壞用力掐了一下。
慕瓷忽然和-圖-書翻身把沈如歸推倒,趴在他身上睡,倒是不哭了,迷迷糊糊地哼哼。
「那我親親你好不好?」
懷裡的人一身酒氣,胡言亂語,臉也很紅。沈如歸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轉身抱著她下樓。
顧笙的好閨密任菲就在隔壁劇組拍攝一部電視劇,是根據一本很火的小說改編的,熱度很高,主演都是當紅明星,配角也大部分是老戲骨。
王叔端著一杯熱茶出來:「小瓷,該吃藥了。」
他只是轉個身的時間,原本盤腿坐著的慕瓷就栽倒在床上,長發凌亂地鋪散開來,露出一雙霧蒙蒙的眼睛,是在看他,眼裡卻又沒有他。
走廊對面,陸川面無表情地盯著慕瓷,但僅一秒就移開視線,繼續跟身邊的助理說話。
慕瓷本來想起身打招呼的,但他就那麼直接走了,彷彿沒有看見她。
慕瓷安靜了幾秒鐘之後,忽然哭出聲:「難受……我難受……」
顧澤說:「外面冷,你先進去。」
王叔忍著笑,病了的慕瓷既怕打針又怕吃藥,每天到吃藥的時間就有各種理由逃避,像小孩子。
他走之前留下了一張銀行卡,交代組織者,大家今晚吃多少喝多少都算在他的賬上。
「慕瓷,你把眼睛給我睜開。」
平時很少生病的人,一旦病了,情況就會很嚴重。她燒得神志不清,連眼睛都睜不開,白天都在渾渾噩噩地說夢話,到了晚上更糊塗。醫生進了卧室就沒出來過。
不過,她確實還是個小姑娘。
「你不會以為他是順路吧?」賀昭都替沈如歸覺得憋屈,「他忙成那樣,會為這點兒小事專門回來一趟?不就是找個借口想看看你,跟你說句話嗎?慕小瓷,你怎麼沒心沒肺的?」
她習慣趴著睡覺,懷裡抱著枕頭更有安全感,生病之後,她完全把自己藏在被褥里,醫生根本沒辦法給她打針,葯也喂不進去,只能用酒精幫她擦擦額頭。白天還好,到了晚上,她燒得更厲害了。
關於安蘿,賀昭並不願意多提,因為安蘿現在的精神不太正常。
慕瓷回頭看了一眼,是沈如歸踹翻了一個花盆。
第一針扎進去,鼓包了,只能重新來。
一秒,兩秒……
慕瓷還穿著戲服——正宮紅,像一團火焰,發間插了一支金步搖,被風吹得晃啊晃的,靈動明艷。
覆在她眼睛上的,是沈如歸微涼的手掌。
沈如歸那麼對顧笙,顧澤怎麼可能輕易就算了?他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沈如歸剛來五分鐘,慕瓷就要走,明顯是在躲他。
慕瓷沒設防,被嗆得差點兒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上一秒還是隨時都能吵起來的氣氛,下一秒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火氣就被水澆滅了。沈如歸快速把慕瓷洗乾淨,扯了一條浴巾將她包起來扔到床上,自己折回浴室。
沈如歸被鬧煩了就停下來,也不動,一雙沉沉的黑眸就那麼沉默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在場所有人敬酒他都喝,唯獨不喝她敬的,她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小瓷,你不會是想否認戀情,打顧總的臉吧?」方方嚇得直接給慕瓷來了個鎖喉,「你不想混了嗎?顧笙暗地裡搞點兒小動作都能把你摁在十八線幾年都爬不上去,更別說顧總。男人的自尊心碰不得,尤其是顧總這種只可遠觀的高嶺之花。你如果惹到他頭上,可就真的完了,他踩死你跟玩泥巴一樣簡單。 」
虐老婆一時爽,最後還不是自己心疼?
賀昭站起身,跟著出去:「慕小瓷高燒不退,不吃藥也不打針,再拖就要燒成傻子了,你真不去看看?她一直在哭,我聽著都挺難受的。」
「看!」賀昭指著地上那一坨,「我如果不扶著,她都進不來。」
剛到卧室,慕瓷就醒了,但這次沒有鬧著要出去。
慕瓷撿起地上的劇本,繞過沈如歸往屋裡走。
慕瓷的酒量其實很一般,相當一般。
「小瓷,你再給我一點兒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只有我能救你。」
「你知道?」
慕瓷說:「你直接介紹給他吧,他會感激你的。」
顧氏集團的繼承人,多少雙眼睛盯著,首次曝光私人感情,必然會引起轟動。
沈如歸不屑於做出讓人監視慕瓷這種事,是慕瓷自己躲著顧澤。
來接慕瓷的人是賀昭,方方被他叫了一聲「漂亮妹妹」就飄了,只說了一句:「走,直接帶走,不用問我。」
怎麼都火不了的慕瓷,總算小火了一次。
在這寂靜的深夜,沈如歸放下了自尊心,把唯一柔軟的地方捧到醉了酒什m.hetubook.com.com麼都不知道的慕瓷面前。
下午兩三點,有太陽,還算暖和。
慕瓷悶在房間里都快發霉了,王叔勸她去外面曬太陽,說今天天氣好。
明明是她先挑事的,卻冷得像塊冰,不給他一點兒反應。
「慕瓷。」
除了在劇組,顧澤根本沒有機會見到慕瓷。
沈如歸坐到床邊把慕瓷抱起來,捏住她亂動的雙手:「把葯拿過來。」
命重要,賀昭也顧不上那麼多,立馬鬆開慕瓷,雙手舉到頭頂,展現出滿滿的求生欲。
但這一覺她睡了很久。
慕瓷斷斷續續病了一個星期,一直是睡睡醒醒的混沌狀態。她向劇組那邊請了假,手機也關機了。
和別人不一樣,沈如歸叫她的名字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帶著笑意的戲謔,拉長尾音的輕佻,清冷淡漠的不屑……只是兩個字,不需要任何修飾,就能傳遞出不同的情緒。
偷偷地躲在門外的賀昭看得直搖頭:嘖嘖,慕小瓷,你怕是要「遭殃」。
「我可愛嗎?」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身後停下來,慕瓷僵了幾秒,將劇本攤開,蓋在臉上,眼不見心不煩。
晚上,賀昭果然帶了個女人回來。
《相思》後面還有很多大場面的戲份,這是比緋聞更重要的東西。演員認真搞事業才是第一位。
慕瓷醉成了一攤爛泥,王叔怕弄疼她,不敢用力,怎麼都扶不起來。
慕瓷在心裏罵了句:「社會的蛀蟲。」
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脈的賀昭反應過來:「她喝多了,軟得跟棉花似的,根本站不住!」
方方苦口婆心地說了半天,慕瓷才勾唇笑了笑:「你以為,顧澤是真的愛我嗎?」
「病剛好就吹冷風,還穿得這麼少,萬一落下病根,以後可怎麼辦?」顧澤往前半步,脫下西裝外套披在慕瓷身上,「咖啡也別喝了。我給你帶了早飯,去車上吃。」
「新聞的事……是怪我,我應該提前跟你商量,但我事先也不知情,記者在發布會現場問起,我如果避而不答,會給你造成更大的傷害,所以我就自作主張了。當然,我知道你心裏並不會感激我,甚至還會怪我沒有在新聞爆出來之前就處理好,但是小瓷,你真的誤會我了,我每天有很多工作,沒有精力關心這些事。」
「你要先誇誇我……」
「慕小瓷,」賀昭幾步跑到慕瓷面前,上下打量她,「你的病好了?不再養幾天嗎?沈哥同意你去劇組了?不應該啊……」
「沈如歸你個渾蛋!」
「輕點兒。」
她的臉上終於有了點兒血色,不再是病態的蒼白。
她是故意氣他,還是真認錯人了?
他真的是扛,像扛大米和扛麻袋那樣。
沈如歸打開花灑對著慕瓷的臉沖,慕瓷稍微清醒了,沈如歸才停下來:「現在能睜開了吧。你好好看看,看清楚我是誰。」
意識到自己開始看什麼都有好幾道影子的時候,她才知道喝醉了。
「連你也笑話我。」
慕瓷充其量也就是個十八線明星,進娛樂圈之前所有的資料又都被人保護了起來,網友們挖不出什麼有意思的料,就開始考古她以前演過的角色,結果發現,嗯……她演過的角色差不多一百八十種死法,不帶重樣的。
他的手伸到慕瓷面前,慕瓷下意識地往後躲。
連續幾天拍戲都是凌晨才結束,所有人都很累,哈欠連天,慕瓷還有點兒感冒,但怕自己犯困影響拍攝效果就沒吃藥,熬久了頭疼,就趁著休息的時間去外面透氣,想著吹吹風能清醒一些。
慕瓷煩死他了,扭著頭用力一吼:「那你倒是說啊!」
「怎麼誇?」
花盆不值錢,值錢的是花,王叔天天把它當寶貝一樣養著,這下好了,被沈如歸一腳踹進了人工湖。
慕瓷當沒聽見,手腳都往被褥里縮。
「小瓷,別怕我。」
沈如歸如夢初醒,大步走過去把她抱起來塞進被窩:「摔疼了?」
「對她好沒用,所以只能讓她記著,一輩子都忘不掉。」
「我不要去樓上,我害怕……我想你背我。」
慕瓷洗澡的時候天還亮著,外面開始下雨了,再睜眼時,外面已經黑了,雨也大了。
她沒理會顧笙刀子一樣的眼神,只是在想,手裡的這杯咖啡還很燙,如果一會兒沒忍住全潑到顧澤臉上,她會不會被方方掐死。
「那你怎麼總是坑我害我呢?」
慕瓷先聯繫了方方。她只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開機后,劇組每天的花銷不小,再耽誤下去,她良心不安。
被諷刺的慕瓷沒那麼安分。
通往主樓有https://m•hetubook.com•com扇小門,慕瓷剛進屋,身後遠遠地傳來王叔無奈的嘆氣聲。
沈如歸頭都不抬,讓醫生準備一份和剛才一模一樣的葯。
慕瓷腦袋朝下,很難受,被晃得有點兒想吐,雙腿蹬來蹬去,嘴上也一點兒都不老實,被沈如歸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之後就怒了。
她眯著眼看向慕瓷,越想越可疑:「陸導是不是……是不是看上你了?小瓷,你最近桃花挺旺啊,先是舊愛回心轉意,后是陸導這種萬年鐵樹無聲無息地開了花,哦,對了,還有一位神秘人物。慕瓷你行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沈如歸,」她其實不想說話,因為喉嚨太疼了,「我怕你。」
浴室里水氣朦朧。
撲通一聲,慕瓷被丟進浴缸,水濺得滿地都是。
他眼裡的血絲比慕瓷還要多,卻平靜得像一攤死水。
賀昭雖然沒有親眼看見昨晚慕瓷回來之後發生了什麼,但大概能猜到。
沈如歸把葯和水杯接過去:「我來。」
可她早就不是被爸爸捧在手心裏的公主了。
後面又沒有聲音了,賀昭默默地加快車速,想早點兒回去陪安蘿。
沈如歸聽完后,眼裡沒什麼情緒波動,只是把藥片喂到嘴裏,沒有喝水,全部吞了下去。
「那你還……」
抱著不行,她要背著。
顧笙雖然不願意顧澤和慕瓷單獨相處,但也只能點頭:「那……那好吧。」
「公司那邊的意思是,你不用明確地公開回應,現在總有記者在劇組附近蹲拍,顧總會來接你的吧,到時候讓他們拍幾張照片就行了。」
《相思》劇組第一次聚餐,慕瓷結束拍攝之後又累又困,加上病剛好,本來不想去的,結果負責組織聚餐的工作人員當著她的面直接說了句「這還沒紅呢,就開始耍大牌」。
「不吃,」慕瓷壓著劇本,把耳朵也蓋住,「不聽。」
第一天,沈如歸回來讓她吃藥打針。那之後,他又回來睡過一晚,然後就再也沒有露過面。
這種排斥和抗拒不加半點兒掩飾,她不看他,也沒有半點兒好臉色,一個星期了,跟他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夠十句。
他看向慕瓷:「現在可以吃了?」
在娛樂圈,緋聞的熱度維持不了多久,總會有新的更勁爆的新聞出來,「吃瓜」第一線的群眾永遠都有吃不完的「瓜」。
賀昭揉著肩膀躺在地上哀號。
因為他知道,她酒醒了會全部忘掉。
但是后兩句大可不必。
沈如歸站在慕瓷身邊,用水杯碰了碰她的臉:「把葯吃了,有事跟你說。」
慕瓷仰著頭笑:「顧總啊,這一大早的,你惡不噁心?」
慕瓷被熱水泡軟了,根本坐不住,靠沈如歸扶著勉強支撐住身體的重心,嘴裏嘟嘟囔囔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糖是被強喂的,慕瓷原本想直接吐出去,可又捨不得這點兒甜,還很沒出息地想再要一顆。
慕瓷醉得神志不清,即使睜開眼睛,看到的也是一片模糊的紅色。
慕瓷明明知道自己的態度已經惹得沈如歸不高興,但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熊心豹子膽,不僅毫無收斂,反而更甚,可能是因為病了一場,無所謂了。
賀昭心裏大喊不好,連忙解釋:「我可不是笑話你啊,我就是覺得你可愛!」
在酒氣衝天的大包廂里,慕瓷隱約聞到他身上乾淨好聞的茶香。
慕瓷發燒了。
說得這麼好聽,可……難道不是他親手把她推進火坑的嗎?
「沈如歸,我怕你。」女人冷淡的聲音在耳邊迴響,沈如歸抹了把臉,在桌上找到空調遙控器,把溫度調高。
開車送她的人是顧澤。
沈如歸走進房間的過程中沒有發出聲響,他的手剛碰到慕瓷的臉,她就驚醒了。
慕瓷想,她也得敬陸川一杯。
好在她上車后沒有太鬧騰,賀昭一個人勉強還能應付,聽著她在後座含糊地碎碎念些什麼,他沒忍住笑了一聲。
眾人齊聲歡呼,大叫「陸導大氣」。
「笙兒,你先進去。」顧澤推開車門下車。
慕瓷滾到床邊,咚的一聲摔在地毯上。
她靠在他的懷裡,聲音模糊,低如呢喃,根本聽不清:「為什麼沒有人愛我?」
沈如歸:「……」
顧笙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哥哥今天親自送她來劇組是不是為了見慕瓷?
整個園子都是他沈如歸的,賀昭帶人回來只要他點頭就行了,沒必要通知她。
方方走路都是飄的,覺得終於有了點兒盼頭,見到慕瓷就對她說:「好姐妹,苟富貴,勿相忘啊!人嘛,吃一口回頭草不丟人。和_圖_書我有個朋友,正規醫院泌尿外科的,專治那方面,改天介紹給你,你帶顧總去看看,治好了你好他好大家好。」
沈如歸握住慕瓷的右手,把縮到手肘的睡衣袖口拉下來,遮住那些她不想被人看見的東西。
慕瓷拍夜戲,要通宵,出門的時候在院子里遇到了賀昭。
不喝就不喝,她自己喝,慕瓷仰頭一口悶。
「不睡覺,不洗澡,那你想幹什麼?」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夢裡,可怎麼都醒不過來。
見鬼,這樣的人怎麼就沒紅呢?
方方欲言又止,想說什麼,莫名覺得後背冷颼颼的,果不其然,一回頭就撞上陸川那雙冷冰冰的眼睛。
王叔看了看慕瓷,似是不放心,但又不敢說什麼。
顧澤笑得無奈:「小瓷,你非要跟我撇得乾乾淨淨嗎?」
剛好下樓的沈如歸站在樓梯上,目光從慕瓷紅撲撲的小臉開始,一寸一寸往下,最終定格在賀昭摟在慕瓷腰上的那隻手上。
「沈哥,人給你接回來了。」
她的嘴裏含著牛奶糖,腮幫子鼓鼓的,吐字含混不清,因為還病著,喉嚨也還是啞的,病懨懨的眼神更沒什麼氣勢可言,碎發被風吹得落在鼻尖,看起來奶凶奶凶的。
慕瓷混的是娛樂圈,顧澤在媒體前親口承認慕瓷是他女朋友,就等於現在全網都知道了他們是一對,並且已經在商量婚期了。
她才不管沈如歸高不高興,頭一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
慕瓷從小到大沒生過什麼大病,老太太總說這是她的福氣,所以她覺得感冒發燒這種小病睡一覺就好了。
沈如歸知道現在不能跟她講道理,其實也氣不起來,把她從浴缸里抱出來放到馬桶上。
沈如歸垂眸凝視著女人憔悴蒼白的臉,許久才開口:「怕我?」
事情已經發生了,慕瓷不想再聽他編謊話哄騙她:「你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
沈如歸反問:「摸你怎麼了?」
方方當然只是在沒有外人的時候開開玩笑,慕瓷病了一遭,沒有以前活潑了,方方也是想逗她開心,但很快就看出來,她不想提起顧澤。
「我還有事,」陸川站起身,「先走了,你們繼續。」
話是這麼說,但她不僅沒能站起來,還把扶她的王叔拽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已經退燒了,這頓就算了吧,晚上再吃。」
慕瓷看了又看,男人的五官還是模糊的,她抬起濕漉漉的手蓋在他的臉上胡亂揉捏。
他洗完出來時,以為沒良心的白眼狼早就睡著了,結果並沒有,她還在哼哼唧唧。
「你幹什麼?」她的喉嚨啞得厲害,鼻音很重,像是想把自己藏起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還不准我睡覺?」
「我知道。」慕瓷沒多想。
他這樣的人,哪懂真心的可貴?
對女演員來說,作品和人氣都上來才是真正的紅,否則也就是曇花一現。
失去支撐的慕瓷摔在地毯上。
醫生在旁邊低聲說:「最好再輸個液。」
她心裏波濤洶湧,表面卻不動聲色:「還早,我等哥哥走了再進去。」
「不舒服。」
陸川離開后,熱鬧繼續,慕瓷看著自己舉到半空的酒杯,別人尷不尷尬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挺尷尬的。
顧澤笑了:「可能是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所以這輩子來還債。」
又是「真心」,真是玷污了這兩個字,慕瓷怎麼聽怎麼反感。
「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慕瓷長嘆一聲,發自內心地問,「顧澤,我上輩子是不是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周圍人看見了,立馬過來跟她乾杯。慕瓷私下是很討喜的性格,見了誰都是一張笑臉,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挺喜歡她,當然,不包括陸川。
「哦。」慕瓷沒有太大反應。
沈如歸不自覺地放緩語氣:「賀昭晚上可能會帶個女人回來。」
她一旦喝了第一杯,就會有第二杯,第三杯……
她多躺一天就多耽誤一天進度,損失到最後都得算在她的頭上。何況奶奶還在醫院,她不工作就付不起那些昂貴的醫藥費。
「我說有事,你聾了?」
他的動作太快,賀昭沒攔住:「正常人吃退燒藥會不舒服吧?」
她以為沈如歸是不知道她在這裏,碰巧撞上了,接下來,他要麼轉身就走,要麼直接無視她,結果他居然過來了。
雨下了一個星期,天終於放晴了。
醫生趕緊準備,彎著腰,先拿棉簽幫慕瓷的手背消毒。
賀昭:「……」
慕瓷揪著他的衣服鬧彆扭:「我也不想洗澡,我就願意當一個臟小孩。」
夢裡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交替出現,有很和圖書多人,有的陌生,有的是她那些所謂的「親人」,說她不配姓慕,說她丟慕家的臉。
醫生說飲食要清淡,還要忌口,王叔每天都盯著廚房,慕瓷只能喝粥,吃小青菜。
沈如歸拿著吹風機走過去,坐到床邊。
慕瓷背對著門的方向,身體不自覺地僵硬了。
「可以。」慕瓷移開視線,慢吞吞地坐起來,接過水杯,把葯吃了。
顧笙過來探班,後面跟了六七個保鏢,排場大得令人咋舌。
「老天爺,嚇死我了!」方方大口喘氣,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顧澤公開承認和慕瓷是男女朋友關係,慕瓷的名字被掛在微博熱搜榜一整天,這麼大的關注度其實是因為顧澤。
「談愛多累,還是談錢好。他想演,我就陪他演,反正是他欠我的,誰也別覺得委屈。」
慕瓷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摘掉耳機回片場。
沈如歸把她放下來,橫著抱:「給你洗澡。」
「這樣啊,難怪他下午脾氣那麼差,原來是來看你了。」賀昭恍然大悟,「慕小瓷,真沒第二個人能像你一樣。」
可他手裡的只是一顆糖而已。
她的眼睛都睜不開了,但酒壯人膽,她一點兒也不配合,腦袋扭來扭去躲避沈如歸的吻,手也不老實。
等到最後一個人敬完回到自己那桌,慕瓷醞釀了一下,雙手拿起面前的酒杯:「陸導……」
賀昭是看不過去了才去找沈如歸,否則,這種感情上的事他也不願意摻和。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她睡著了,沈如歸才慢慢上樓,王叔準備去幫忙開門,但沈如歸沒讓他跟著。
慕瓷別開臉,語氣生硬:「我又不是小孩,不吃糖。」
醫生說最好不要吃甜食,喉嚨會不舒服,王叔每次拿給慕瓷的都是白開水。
以前她總和方方開玩笑說自己壯得像頭牛,在劇組跑龍套當替身的時候,在結冰的水裡泡幾個小時都沒事,洗個熱水澡照樣生龍活虎地繼續跑下一場。
「別脫我的衣服。」警覺性幾乎為零的醉鬼忽然朝著空氣甩了一巴掌,「你居然還敢摸我……」
陪練看見賀昭過來跟見了救星似的,賀昭嘆氣,使眼色讓他們趕緊溜。
那她得去啊,但凡還有口氣,就必須去,爬也要爬過去。
慕瓷看著面前的藥片,臉皺成一團。
「慕小姐,您放鬆……」
「哦,是你啊……那……你揍你自己吧。」
慕瓷醉得厲害,這會兒就算被賣了估計也沒什麼意識。
像現在這樣,清清冷冷、毫無波瀾的語調,像是把她咬在齒間碾。
慕瓷燒得渾身沒力氣,水喂到嘴邊,她閉上眼睛扭頭躲開,水潑了沈如歸一身。
外面下著雨,卧室里除了雨聲,沒有其他聲音,靜悄悄的。
她的嘴裏都是苦味,連喝白開水都是苦的。
這幅讓人哭笑不得的畫面持續了好幾分鐘,沈如歸看煩了,大步走過去把慕瓷撈起來扛著上樓。
慕瓷坐在沙發椅上,身上蓋了條毯子,只背了兩頁劇本就昏昏欲睡。
「對,我怕你,」慕瓷神色懨懨,聲音也低,「所以不敢吃你給的葯。發燒只是頭疼而已,雖然難受,但還能忍,你給我的,我害怕。」
「是,最好能回爐重造。」
她絲毫不留情面:「以後如果顧總在某些場合看見我,麻煩您不要來跟我打招呼,多出來的東西更不要往我這裏塞。」
沈如歸換好衣服往外走,賀昭看著直搖頭。他真是搞不懂。
「哭什麼?」沈如歸打開吹風機,手指穿過濕發輕輕撥動,他第一次給女人吹頭髮,動作明顯很生疏,說的話也不怎麼好聽,「你哭也沒用,我又不會心疼你。」
別說,他還挺像個男朋友的。
醫生連忙把劑量合適的葯遞過去,賀昭順手遞了杯水。
「再瞪,眼睛給你挖掉。」
她爬起來問他:「我是大人,不高興,喝點兒酒怎麼了?」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賀昭人還在門外就大聲喊了一嗓子。王叔擦擦手,趕緊出去接人。
「醫生交代,這些葯必須按時吃才能好得快。你剛退燒,身體還虛著,沒有完全好,還是得吃……」王叔看見推門走過來的沈如歸:「先生。」
「沈哥,你說你……唉,這是何必呢?」
慕瓷嫌棄地看著賀昭。他的腦子有問題嗎?
「我沒醉……我自己來,我可以……」
他這是養女人還是養女兒?
王叔也沒見到人,只是遠遠地聽見有動靜。
「不要你管,別拽我,我頭疼,想回去睡覺。」
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丟,吵架得有個吵架的樣子,所以慕瓷是絕對不會主動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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