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的語氣很不好，庄離不小心扯著我的頭髮。他強行將我轉過去面對他，將我的劉海捋到一邊，然後雙手捧著我的臉，認真地說道：「我要你！」
很多學妹的視線都聚集在庄離的身上，帶著驚嘆，帶著痴迷。我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看來你艷名遠播，都畢業這麼久了，還有學妹記著你。」
我謝謝也沒有說，直接走進卧室倒在床上。
他忽然撫上我的臉，用沙啞的聲音略帶誘惑地問道：「你要回來我身邊嗎？」
晚上的時候，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大抵是白天睡得太多，又或者是因為想著庄離奇怪的態度。
「沒有。」庄離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明明應該是親密的動作，我卻覺得跟牽一隻小貓小狗沒什麼區別，當初的心動也被如數耗盡。
話音剛落，有個可愛的學妹在眾人的推搡下，硬著頭皮走上來，遞上紙和筆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兄，你能給我們簽個名嗎？」
除了庄離，我已經沒有任何選擇，這便是我人生莫大的悲哀。
出學校的時候，遇見了教導處主任方老師。當初我特別討厭教導處主任，因為私下裡他沒少找過我麻煩。當初我和庄離在一起的時候，學校里明令禁止早戀。教導主任性子直，也不畏強權，多次叫我和庄離到他的辦公室去喝茶，最後喝著喝著也不再那麼討厭這個古板的老頭。如今他已經快花甲的年紀，看到我們驚呼道：「你們兩個居然還在一起？」
反而是那個叫蘇經年的人深深紮根在我心上，只要一想到他，我的心就會抽疼。
這場夢太長太傷，卻能看見想看的人，儘管不願意醒，意識還是在一點一點凝聚。
「可以嗎？」學妹用一種無害的眼神看著我，帶著渴求。
這個保安在雅城高中有些時日了，當初我和庄離牽著手高調地走出校門，他也是看在眼裡的。
「我不是以前那個庄離了。」
我就是那隻不斷奔走的兔子，卻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
等我慢吞吞地洗完澡，已經ｗwｗ.ｈeｔｕbｏoｋ.ｃom•com快到中午了。我邁著緩慢的步子走出來，發梢的水滴一滴一滴往下掉。庄離坐在沙發上，拿了一條毛巾，說道：「你過來。」
我不說話，當作默認。他已經有了安排，我又何必多問。
我沒說話，庄離走上去，禮貌地打著招呼：「老師好。」
那語氣那神情總沒有辦法讓人反駁，所以我只好跟在他身後。
庄離說帶我出去逛，我以為只是隨便說說，想不到他真的帶著我隨便走。最後兩個人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雅城高中。
屋子裡瀰漫著飯香，我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說吧，這次回來你想要什麼？」
庄離低聲回答：「不為什麼。」
這次，誰也沒有出現在夢境里。
雅城高中，我極其不喜歡，所以畢業后從來沒有回來看過一次。每次踏進雅城高中，我總會想起在某某地方受到了誰的欺負，又或是怕想起和庄離的記憶。
我別過臉，小聲地反問道：「我有選擇嗎？」
庄離轉過頭看著我，回答道：「你得問我女朋友同不同意？」
昨晚，我在地板上蜷縮了一夜，渾身又酸又痛。
「庄離，你越來越帥了。丁藍尹，你也越來越漂亮了。」方老師笑眯眯地說道。
我特別怕去回憶，所以想轉身走。庄離卻拉著我的手，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們進去看看吧。」
庄離最終輸給了一個死人。這是他的悲哀，也是蘇經年的悲哀，更是我的悲哀。我們三個人註定得不到幸福。
我們兩個人在校園裡走著，許多人的目光都落在我和庄離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艷羡。換作以前，我肯定虛榮心爆棚，可是現在，我毫無感覺。
庄離太奇怪，奇怪得讓人不知道如何面對。床很軟，枕頭也很軟，我的腦袋暈乎乎的，沒過一會兒我就昏睡了過去。
他驅車不知道去什麼地方，停下來的時候，我發現是一個小區。四周的薔薇花又盛開了，從十六歲走到二十歲，恍如隔世。看著和_圖_書那些蔓延的薔薇花，我已經乾枯的淚腺又浸出幾滴眼淚。
我微微皺著眉頭，低聲問道：「你真的是庄離嗎？」
「該學會的時候自然就會了。」庄離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
可是如今，卻是要做戲。
我的臉上的確帶著笑意，心裏卻是在諷刺。
「我也很意外。」庄離回答道。
腦海里出現這個假設時，我立馬否定掉，因為這太不像庄離的做事風格。
庄離拉著發愣的我走了進去。他的手依舊是冷的，那般熟悉的溫度卻觸動不了我任何知覺。
保安似乎認出了庄離，於是笑著打招呼：「庄小少爺，你居然回來了。女朋友都還沒換，看來你們兩個很恩愛哦。」
那些花兒多麼好，年年盛開，周而復始，每一年都有新的生命。它們那麼努力執著地迎著清風綻開，哪怕知道會凋落成泥，也努力過好這短暫的一生。
我和他走遠了，都還有學妹在感嘆：「那個女生好幸福，要是我能做莊離的女朋友，我會笑瘋的。」
煢煢孑兔，東奔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木然地點點頭，抱著衣服走進浴室。浴室里擺著很多女士用品，都是沒拆封的。很明顯，庄離早有準備，卧室、衣服以及這些日用品都準備得那麼妥帖。
我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張讓人窒息的臉龐。
我心裏默默地說道：我就更意外了。
以前的庄離清心寡欲，什麼都有，也會有得不到的嗎？我心裏不禁冷笑。
那些小學妹只看到庄離完美的外在條件，卻不知道庄離究竟有著怎樣的性格。如果換作以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肯定是冷眼旁觀。
「這個人是庄離嗎？」
我乖乖地走到他的身側。
他半眯著眼睛，似乎在回憶：「當初你出國留學，我以為你會跟這丫頭分手呢。今天看到你們還在一起，真意外。」
如今知道真相，我著實吃了一驚，我看著庄離，露出疑惑的神情：「為什麼？」
這僅僅是一場夢境，卻是我的一生，耗盡青春，也耗和-圖-書盡了所有感情，最後被拋棄。
庄離在這個小區里有一套房子，離我的學校很近，站在高樓上，能眺望到學校的操場。房子一共有三間卧室，他領著我走到其中一間。卧室的裝修風格全是湖藍色，讓人覺得舒心寧靜。他打開衣櫃，挑了幾件衣服扔給我，說道：「你去洗洗吧。」
他專心開著車，淡淡地回答道：「或許是，或許不是。」
沒想到的是，他竟然用毛巾為我擦頭髮，動作輕柔。
我看著那隻手，久久沒有動彈，也沒有說一句話。
時間很殘酷，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活的人僅僅活著，死的人卻留在活人心中永垂不朽。唯有死亡的離別才是沒辦法超越的，蘇經年活在我心中，沒有人能比得上。
當庄離的女朋友哪裡會有幸福可言。
庄離……庄離……
眼前的人竟然是許久未見的庄離。
等到方老師走後，我還在發獃。
為了消除他的戒心，我才那麼說的，果然很中聽。
每個人都在說「你好幸福」，可是為什麼我感覺不到一絲幸福？我的腦海里一直想著蘇經年的微笑。
本以為我這輩子再也不會看到庄離，以後我會孤獨終老，他會牽著另一個女子的手。
喝了太多的酒，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疼得好似快要炸開了。
沒想到他卻突然出現，讓人措手不及。
「小丫頭，庄離可寶貝著你呢。當初他出國后，還交代教務處給你免學費，增加生活補助，還不讓我告訴你。」
這個時候，正是下課的時候。路上三三兩兩的同學打鬧著，看到庄離，他們拉著身側的人竊竊私語。
方老師抱著書，笑著揮手說道：「你們能常回來看看我們這些老古董也是好的。我還有課，先走了。祝你們幸福。」
「就是他就是他。我看過他的照片，本人比照片帥多了。」
所謂母校，就是你罵了千百次，卻不許別人罵一次的地方。
這大概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了。
庄離似乎心情很好，他說道：「從此以後，你只有我。」
「我幫你ｗｗｗ•hｅｔｕｂoｏｋ.ｃom•com請了幾天假，學校那邊你暫時不用去了。這幾天你就在這裏吧，明天我帶你隨便逛逛。」
空氣中有灰塵和紅酒的味道，還混合著庄離身上獨有的清冷。那份清冷讓我慢慢清醒。
我沒有笑出聲，反而是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想去睡會兒。」
從前那個吝嗇于擁抱與微笑的人現在居然將我抱起。
「哇，好想找他要簽名。」
曾經他專心的樣子讓人怦然心動，如今他再出現，我心裏除了驚訝與之後的沉寂，再泛不起半點漣漪。
我獃獃地看著他忙碌的身影，忽然覺得他的出現太撲朔迷離，像是藏了太多的秘密。
他將我抱在車子的副駕駛座上，一隻手伸過來，理順我的長發。我的頭髮和他修長的手指糾纏在一起，就好像我們糾纏不清的命運。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夜幕降臨。我看著這陌生的房間，一時間竟然想不起來在哪裡。等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將頭埋在被子里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起身。
我才二十歲，面目卻像風燭殘年的老人。人生又有多少個二十歲呢？
我微笑著說「謝謝」。
「為什麼？」
庄離拉著我的手，說道：「頭髮吹乾再去睡。」接著他拿出吹風機，將我的頭髮吹乾。
我一定要弄清楚庄離回來的目的，弄清楚他為什麼那麼快就準備好了一切，彷彿早預料到有一天我會有那樣的結果。
庄離只是看了保安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
庄離熬了清淡的粥，放了些蔬菜，讓人胃口大增。我喝了滿滿一碗，看著他吃飯的模樣，我偏頭問道：「你什麼時候學會這些的？」
我愣住了，因為的確不知道還有這麼一件事。當初去交學費的時候，教務處說免學費，飯卡里也會定期打錢過來，問過之後是說貧困生的補助。但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庄離的關照。
我看著電視，忽然感覺庄離的氣息逼近，我一轉頭，就發現他離我只有幾厘米的距離。庄離的眼睛幽深，讓人看不到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麼。m.hetｕboｏｋ•coｍ•ｃom
「你還是原來的庄離嗎？」我沙啞著聲音問道。
庄離，這次你又要玩什麼？
以前看不懂庄離，現在更加看不懂了。
庄離忽然伸過手來，將我落下的一縷亂髮別在耳後。面對突如其來的親昵與溫柔，我卻那麼害怕，腦海里有無數個疑問，太多的事情在腦海里翻騰。
我出了卧室，發現庄離居然在廚房切菜。那優雅的動作彷彿在從事一項藝術工作，而不是如此俗氣的事情。
我獃獃地看著鏡子里的那個人，從熟悉到陌生。鏡子里那個人明明是我，卻又不是我。那個人的眉間了無生氣，一雙眼睛獃滯無神，瘦削的臉發黃，整個人如同一朵枯萎的花朵。
庄離的嘴角向上揚起，說道：「既然女朋友不同意，那我也沒辦法了。」
所有的事情太混亂了……
他的手頓了頓，然後我聽見他緩緩說道：「因為以前的庄離得不到想要的。」
庄離突然靠近，一個公主抱將我抱在懷裡。我驚呼一聲，條件反射地摟著他的脖子。兩個人離得那麼近，可是現在的庄離那麼陌生。
我沒有開口，只是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庄離去了國外，連少爺脾氣也改掉了，以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竟然也像模像樣做起了飯菜。
我忽然想起當初蘇經年死的時候，孫晴說了什麼話似乎與庄離有關。可是時間太長，再加上那時候根本沒有聽清楚，想不起她說了些什麼。還有在蘇經年死後，那種讓我如芒在背的目光會不會有可能是庄離的。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去。
我微微一笑，說道：「對不起，私人物品，不外借。」
我的腦海里有許多疑問，一片混亂。
吃完飯，我們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抱著軟綿綿的抱枕坐在離庄離一米遠的地方。電視里放著無聊的肥皂劇，我強迫自己將視線集中在電視上，生怕一不小心又移到庄離的身上。他的存在本身太耀眼，讓人連視線都管不住。
他薄唇微抿，伸出手，牽扯著嘴角說道：「我的公主，遊戲結束了，你又回到了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