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多幸運,遇見你

「蘇靜安,你生病了,媽媽大老遠來看你,你別一副不知好歹的樣子好不好!」艾晴這時候站出來像是在說公道話一樣,還扶住林芳的肩膀,活脫脫一副母女情深。
他眼睛都不眨,像是事先背過台詞一樣,沒有任何表情波瀾地說完這些話。話音落下的同一瞬間,我聽到艾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甩開林芳大步跑離了病房。
「艾晴,我希望你以後都不要再來煩蘇靜安,最好當成不認識,也不要企圖找她和她朋友的麻煩,如果你不聽,我會讓你過得很慘。」
「水果就不用洗了,我也不想吃。」我聲音嘶啞,一臉諷刺之色,「你們倆來,真的是為了探望我嗎?」
到底誰和你有血緣關係。
我就這樣看著她,希望她能明白,可她開口為艾晴求情:「你看,艾晴都道歉了,事情也沒有走到多壞的地步,你就原諒她吧。她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和你艾叔叔一定好好管教她。」
我看了看一眼心力交瘁的林芳,特別想問她,到底誰是你親生的。
「阿姨,我想您搞錯了。」
她拿出絮絮叨叨的本事,試圖給我洗腦。
聽她這樣描述,我竟然咧開嘴,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眼角那片濕漉漉的地方,再次被水汽覆蓋。
「是嗎,你不擔心我今天沒吃藥嗎?」我嗤笑地看著她,眼裡全是失望。
我靠著床,冷著臉,目光在二人臉上不斷逡巡。艾晴表情有點裝不下去了,林芳有些尷尬,趕忙要艾晴去洗水果給我吃,卻被我一聲令下hetubook.com•com攔住。
他不說還好,他這麼說我恨不得把吊針拔掉整個人賴在他身上。
艾晴真的就要哭了,她一個勁兒地拽著林芳想要走,林芳卻還想解釋,她目光在我身上不斷逗留,明顯是希望我能說些給台階的話。但我沒說,說的是喬諾。
生了病的人總是特別脆弱,而我想起昨天夜裡的那一幕,依舊覺得整顆心都被揪著。可怕的是,我還沒有完全消化這些情緒,林芳就帶著艾晴風風火火地來到了醫院。
「現在靜安也沒有原諒這個小妹妹,自然不能叫姐夫、哥哥。」
阿姨收拾好走後,病房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就這樣看著她,我一下就冷笑起來。
我不喜歡家醜外揚,我也不想讓阿姨看見等會兒面目猙獰的我。
就在我和她們兩個人絞著的時候,看到拎著一袋子吃食、穿著風衣的喬諾走了進來。
「我告訴你艾晴,你要是再敢使壞傷害我朋友,你看我能不能收拾得了你!」似乎沒想到我反應能這麼激動,艾晴氣得雙目瞠圓,連拳頭也握緊。
林芳縱然面子上已經非常過不去了,但依舊選擇強撐,有一瞬間,我是心疼她的,但回頭想來,我更多的是在怨她。
喬諾用冷得彷彿能把人凍死聲音對著林芳說,不光他的聲音,他看著林芳的表情,也跟對我時截然不同。一個溫柔得能從雲朵里開出花一樣,一個能把岩石結成冰。
見喬諾字字鏗鏘地如是說,我恨不得給他鼓掌以示表和-圖-書揚。他比我段位高出太多,此話一出,艾晴就差點兒哭了。其實我和喬諾都明白,林芳帶艾晴過來,分明就是要拉攏她與我們之間的關係,好方便以後可以名正言順地攀親戚。可不管是喬諾還是我,對這個大麻煩都噁心得不得了,就差拿掃帚把她掃地出門了。
見到我哭了,喬諾卻一下笑出了聲,他大步走過來,完全不顧旁邊還有兩個人,直接把我攬進懷裡,用修長又乾淨的手指替我擦眼淚。
而讓我更陌生的是艾晴,一向打扮乖張的她竟然乖乖地把頭髮披在肩頭,身上穿著一條極為淑女的連衣裙。她厚臉皮地衝著我笑,張口閉口地問——姐姐你好點了沒,我洗水果給你吃。
意料之中的,我生了一場大病。
擦完了他湊在我耳邊柔聲說:「乖啊,別哭了,我在這兒呢。」
原來的她並沒有這麼愚蠢,是艾和父女改變了她,讓她變得更加習慣依賴別人,更加沒有主見,更加忽視我的存在。
得了,我是外人。
見我與她氣氛劍拔弩張,林芳趕緊出來當和事佬,一邊拍著我的後背給我順氣,一邊沖艾晴使眼色。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我默不作聲,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她說我們,而不是我。
我不是一個矯情的小姑娘,大抵是因為太不矯情,這麼多年來用鋼筋水泥把自己包裹起來,反而別人給的一點點關懷,都足以讓我丟盔卸甲。我當然知道蘇遠不是真的關心我,所以,我就更加,更加可憐自己。
「誰是她姐姐,你們倆https://m.hetubook•com•com少一唱一和裝模作樣!」我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推林芳,可因為生著病,根本推不開她。
艾晴拿出那副虛與委蛇的嘴臉。
哪怕一點兒隱隱約約的在乎,都會讓我忍不住流淚。
「我說到做到。」
「哎呀,是喬諾吧,你好呀,我是靜安的媽媽。」林芳沒想到喬諾會來,非常局促地一邊開始自我介紹,一邊拉著已經傻了的艾晴,「快,叫姐夫,不不,叫哥哥!」
「小安,小安你醒了呀?」阿姨停下動作,欣喜地湊過來,趕忙摸了摸我的頭,「嗯,果然退了不少,你都不知道,今早嚇死我們了。」
而我僵在他懷裡,突然意識到,有這樣的男朋友,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
高燒快要到四十度,無論喝多少退燒藥都無濟於事,大半夜我想爬起來去醫院,走到蘇遠卧房門口卻沒有力氣敲門,直接在他門口昏了過去。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醫院的病房裡了。
我不記得上一次見這兩個人一起到底是什麼時候,我只覺得腦仁一個勁兒地疼。阿姨扶著我坐起身,林芳一臉喜氣洋洋的樣子坐在我身邊拉著我的手,另一隻手摩挲著我蒼白的臉。
「不是探望你買這麼多水果?」林芳埋怨地看我,「都是一家人,你不要總是這個樣子嘛。艾晴今天本來要跟同學一起去旅遊的,聽說你病了,專門趕過來,終歸還是姐妹,你看她多記掛你!」
到底你要依附誰過好下半輩子。
我一邊哭,一邊在心裏罵自己矯情,明明https://m.hetubook.com.com我把人家罵了,我自己還委屈的跟孟姜女似的。
我委屈地坐在那兒,看見他,豆大的熱淚一下就滾落下來。沒有任何一刻能讓我像現在一樣,拋開所有盔甲,甘願做那個軟弱的自己。
一口氣提了上來,我止不住地咳嗽,林芳要遞水給我,被我毫不留情地推開。
她一臉疼惜,我卻想起了上次見面,她見我時恐懼的眼神。
我突然覺得她無比的陌生。
可她根本不知道她在我眼裡到底有多愚蠢。
翻了個身,我背對阿姨。
「啊,是我唐突了!」
她懼怕生病的我,卻又需要這個看似擁有一切的我。
艾晴強忍著怒氣,咬著唇,來到我身邊,聲音帶著顫抖說:「靜安,對不起,都是我的不對,我以後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
「對啊,我連旅遊都沒顧得上去。」
「靜安,你怎麼跟媽媽說話的?」她面子有點撐不住,「你談戀愛了,還找到這麼好的對象,我身為你的媽媽,替你感到高興,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是靜安的男朋友,所以我叫您一聲阿姨,但我並不接受哥哥或者姐夫這個稱呼。」
「阿姨,你先回家吧,我媽在這兒照顧我就行了。」我輕聲對一旁愣住的阿姨說,她表情遲疑地掃了兩人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靜安,你再維持那個姿勢下去,是要滾針的。」
當艾晴把一大袋子水果放在床頭的桌子上時,我整個人驚得差點兒從床上彈起來。
「快,快和姐姐道歉,要不是你姐姐,你現在真不知道被關家教訓成https://www.hetubook.com.com什麼樣了!」
她在需要我的時候出現,在我需要她的時候離開。我應該攢夠了對她的失望了,可因為她是我的母親,就算我親眼見到了她可憐的人生,也還是忍不住想要花儘力氣把她從泥濘中拖拽出來。
「我用不著你記掛。」我懶得廢話,「媽,我知道你是因為我和喬諾正式戀愛了才過來看我,你也別裝作一副真的很關心我的樣子。」
掀開酸脹的眼皮,吊針扎在我的手背上,透明的液體一點點地流進我的血管,床邊坐著保姆阿姨,她在認真地幫我削水果。我突然沒由來地雙目開始酸痛,濕漉漉的東西順著眼角流了下來。重度高燒,陪在我身邊的,卻是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阿姨。
是VIP病房,一切設施應有盡有,就是沒有人情味。
「怎麼燒成這樣啊?早上你爸給我打電話,叫我過來看看你,可把我嚇壞了。」
在這一瞬間,我真的,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
明明說著低眉順眼的話,眼神里卻分分秒秒帶著挑釁。這一套,不用想,就是艾和教她的。包括她無數次地討好我、攀附我,甚至跑到關月公寓送什麼請帖,都是艾和指使的,但凡她要是有這種腦子,她也不會在我跟前混成這樣。
我真的受夠了這倆人一唱一和,抬起頭就朝著艾晴吼道:「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連站在這兒的資格都沒有。要不是我幫你求情,你以為你現在能站在這裏裝模作樣嗎?」
他不知道,從小到大連我自己的親媽都沒這樣對過我,我沒出息地靠在他肩膀上,哭得更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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