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聽,這是誰的腳步
第153章 棺材里伸手

萬一梁軍太慫了怎麼辦?
嗯?
梁國這次會不會拼了命的來一次北伐,以爾朱榮那淺顯的政治智慧都知道,這件事是一定會發生的。
劉益守輕嘆一聲說道。
七千人打幾十萬,這是瘋了吧!
就好比當初玩膩了元季瑤,就將她像抹布一樣扔給元子攸,其實也不是說這個女人完全沒意思。爾朱榮知道自己的府邸很大,卧房的床也很大,家裡的廚房也很大,多個女人難道能餓死?多一個少一個又沒什麼關係,偶爾玩玩,調劑一下,不是挺好的么?
爾朱榮現在就是想聽到諸如「梁軍生猛,非大都督不可敵」之類的俏皮話。然後爾朱榮就「龍顏大悅」,帶兵南下與梁軍決戰。在這個戰鬥過程中,他高歡高都督一路高歌猛進,升官發財。
「好了!」
酒足飯飽后,爾朱榮將高歡,賀拔岳,竇泰,慕容紹宗等人留了下來,他的侄兒爾朱兆卻沒有留,這並不是因為不重視對方,而是爾朱榮不希望眼前這幾個「閑雜人等」參与他跟爾朱兆的談話。
越說越不對味,高歡都感覺自己的話要編不下去了。
這就是爾朱榮的真實想法,他也是這麼做的。所以當劉益守不聲不響攻佔洛陽皇宮的時候,呃,元子攸反而覺得他是個好人,畢竟沒有比較就沒有鑒別嘛。
勢頭起來了,一切皆有可能!
劉益守無奈苦笑,輕輕擺手。眾人行禮告退,態度甚為恭敬。
如果梁軍真是牛逼到擊潰兩淮魏軍陣線了,那破洛陽也真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當然,能不能守住另說。
而現在,爾朱榮不擔心梁軍北伐,或者說,他擔心梁軍實在太弱的話,可能會讓元子攸翹尾巴,讓他爾朱榮難堪!
踏馬的!蕭衍是不是豬啊!這麼好的機會,搞個幾十萬人北伐啊!
爾朱榮是契胡出身,但是他並不認為自己是胡人,這與洛陽跟河北之地的人怎麼看他無關。或者說,包括六鎮在內的許多人,也不認為自己是別人心裏所想的那種「胡人」。
「大都督,在下聽聞梁軍只有七千人hetubook.com.com北伐,其餘都是元顥在兩淮就地招募的兵馬,士氣堪憂。如此一來,他們如何能打敗朝廷的十多萬兵馬?」
爾朱榮嘖嘖感慨了一番,似有自嘲,其實患得患失的意思已經表露無遺。
這種感覺非常不妙!
但政治上卻不能這麼玩!
「大都督,天有不測風雲。無論梁軍如何,我們先厲兵秣馬,靜觀局勢。如果梁軍真的勢如破竹了,到時候也可以增援洛陽。」
爾朱榮面帶無奈之色,輕輕擺手,示意高歡不要再胡說八道了。昨天得到梁軍的確切情報以後,爾朱榮的心就涼了半截。
「不是吧老先生,上次都督跟我還去你家吃了鹿珍與熊掌呢,這不像是揭不開鍋啊。」
這才是合乎他胃口的事情啊!
爾朱榮以不到一萬騎兵擊潰葛榮幾十萬大軍,雖然後面不小心翻了半條船,但在很多人眼中,那都不是爾朱榮的錯,而是高氏太陰險所致。
可饒是高歡臉皮厚如城牆,此刻也沒法說出這種侮辱智商的話來。
書房內的各主將面面相覷,一時間都在揣摩爾朱榮的心思。如果對方現在真的想出兵,那估計早就提前通知了,至少,出兵與否,不是一件馬上就會發生的事情,而是需要一段時間好好準備。
這個屋子裡幾乎所有人都是這個想法,且不說已經有確切情報傳來,就是沒有情報,他們也能猜到:北海王元顥當初放棄手裡的十萬兵馬也要跑路,難道他就是為了活命?
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現在梁軍是七千人,那個時候,有元顥這面旗幟招降納叛,對方就不是七千人,而是七萬,甚至十七萬都有可能。
最終結果,就是河北各地暫時達成了一種難以描述又真實存在的「恐怖平衡」,大家誰也奈何不了誰,誰也沒有力量再次搞風搞雨。
「主公,沙場之上,沒有誰敢說自己一定能贏的。上次葛榮說自己百萬大軍,結果現在人頭還不是掛在洛陽城頭的旗杆上?萬一梁軍勢如破竹,長驅直入……」
「…www•hetubook.com•com…大都督明鑒,梁軍一向指揮混亂,各部之間互相掣肘。若梁軍北伐人數眾多,則戰力互相抵消,不足為懼。若梁軍北伐兵馬極少,則對方有可能指揮統一,上下一心,抱著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想法,銳不可當。真要面對面較量,大都督麾下精兵都未必能與之勢均力敵,更別說兩淮那些士氣低迷的魏軍部曲。大都督切莫掉以輕心,應早做準備,提兵南下為好。」
「這支梁軍居然厲害若斯?我不信。」
爾朱榮就是到了洛陽腦子不清醒,其實他在晉陽腦子還是很好用的。起碼軍事上的策略沒什麼瑕疵,包括跟晉陽以北的胡人打交道也是如此。
「諸位,我聽聞梁國似有北伐之意,或許現在就已經打起來了,我想問問,你們有什麼看法。」
什麼事情都料到了,就是沒料到蕭衍那麼廢物。不說多的,就說五年前梁國那一波北伐,那時候魏國的情況比今日不知道強哪裡去了!
「我說諸位,減租減息,那是必須要實行的。你們真就不擔心,東平郡那些屬於你們的田莊,在裡頭勞作的佃戶,一下子就投了邢杲?」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坐在離劉益守最近的位置,瞬間就變臉,痛哭流涕,演技渾然天成毫無瑕疵。
梁軍來了,現在他是一點表示都沒有,更是連一封信都沒寫給元子攸,為什麼呢?
「若是那時候再動手,只怕……洛陽難保。」
高歡意味深長的砸吧嘴說道。
今天請來的這些人都是城裡的大戶,他們在東平郡的田莊,數不勝數。正如劉益守昨日預料的那樣,這些人就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錢!
縣衙大堂主座上,劉益守挺直腰桿雙目銳利的掃過下面或肥或瘦,或相貌猥瑣,或儀錶堂堂的本地世家代表,臉上微微有些怒氣。
王偉手裡拿著縣衙里的一把鐵尺,不客氣的拍打著自己的手掌,隱隱有威脅的意思。
只有元子攸哭著喊著求他帶兵南下增援洛陽,擊退梁軍,他爾朱榮的臉上才有光啊!要不然,豈不和_圖_書是跟舔狗一樣?
如果說爾朱榮府邸里開的這個小會氣氛還算融洽的話,那遠在東平郡須昌城裡劉益守開的那個「大會」,氣氛就有點壓抑了。
對啊,洛陽又不是他爾朱榮的,丟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多路出擊,隨便挑一路出來,都至少是幾萬人的規模。
因為他等著元子攸寫信來求援啊!
「唉,大家也真是挺不容易的。這樣吧,降一成的租子吧,要不那些佃戶明年可不太好過。」
「那大都督的意思是……我們先看看?」
其他人並沒有跟著高歡一起笑,而是在思索對方說的話到底是「粗鄙之語」還是「真知灼見」。
爾朱榮面色威嚴地說道。
下面那群人裏面又傳來一個聲音。
王偉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眼前這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者,恨不得拿手裡的鐵尺敲碎對方的天靈蓋!
這話乍一聽極為大逆不道,但在心中細細揣摩之後,卻感覺異常精妙!
而那些流民,只挑選出少量極為精悍,適合選入軍中的人帶回晉陽重新整編,其餘的,也都是與他們原先部曲將領所在的州郡錯開安置。
「行了,天色已晚,先散了吧,回去歇著。」
很顯然,這個人有著更大的謀划,成不成另說,但絕對不會一片浪花都不飄起來。
賀拔岳說了一句喪氣話。
晉陽城裡,爾朱榮府上今夜熱鬧非凡。作為主人的爾朱榮,將麾下大將全部請到府邸里參加宴會。別說是高歡,賀拔岳這個級別的了,就是十幾歲還非常稚嫩的侯莫陳崇都被邀請了。
這一手「打亂安置」,狠狠地給蠢蠢欲動的河北世家,餵了一口熱乎乎的翔。
「賀六渾問得好,我正有此意。」
「大都督可是要帶兵南下?」
「都督明鑒,青徐之地連年戰亂,我們都快揭不開鍋了。要是減了佃戶的租子,全家都會餓死啊!請都督明鑒,這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賀六渾並不是賀拔岳那種「老實人」,他當然知道爾朱榮現在是什麼心思,他要說爾朱榮想聽的啊!
……
王偉硬生生的把要說的話憋https://m.hetubook•com.com回肚子里了,那臉色看起來有點像要心肌梗塞。
我想給你的,你必須要拿著,我不想給你的,你連要都不能要。你想要什麼東西,可以的,求我啊!求我,我就給你!
爾朱榮沒有再多說什麼,示意眾將都出去。等所有人都離開以後,他拿出今日剛剛收到的一封信,幾乎是跟梁軍情報到達的日子前後腳來到他案頭。
「大都督,洛陽要是丟了,那天子不是更要依靠我們了么?所以真要那樣,洛陽丟的好啊。丟了大都督再奪回來,以後不就是大都督的了么?」
劉益守感慨的嘆息了一聲。
慕容紹宗有些疑惑地問道。梁國出兵七千人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爾朱榮也知道這件事。他今天請眾將來商議,其實也是擔憂。
「非也非也,出兵那是肯定要出兵的,只是……什麼時候動手我還在猶豫。」
當然,這除了爾朱榮的威信一步步上升外,上次從洛陽撈回來的財富,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畢竟有錢好辦事啊,任何時候都是這樣的狀況。
爾朱榮問梁國北伐的事情,那根本不需要說,只可能跟要不要帶兵出征有關。爾朱榮行軍的時候對他們管束很嚴,但回到晉陽以後,卻不太干涉各部將領跟家眷如何。
爾朱榮將元季瑤扔回去,就是向元子攸示威:你可以跪舔我,但我絕不會跪舔你!
震驚,佩服,警惕,釋然……不同感情的目光聚焦到高歡身上,讓他有些不自在。
高歡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真讓兩淮的魏軍就把梁國的兵馬掃走,爾朱榮帶兵去洛陽,只怕還會被嘲諷,甚至元子攸都有可能感覺翅膀硬了,跟他分庭抗禮。
也讓葛榮麾下各部主將有苦說不出。
他要帶兵南下,順便把以前沒收尾的事情做完。要是沒個借口可不行。
爾朱榮的根基從來就不是河北之地,而是以晉陽為核心的太原盆地,臨汾盆地等。上次雖然敗了一陣,但大軍沒有傷到根本,回晉陽以後又在老巢北秀容招募了一批騎士,實力恢復了一大半。
這位老者姓王,王氏也m.hetubook.com.com是東平郡的大姓,當然,他只是在須昌城避難,田莊並不在須昌城周邊。
那時候梁國出兵多少人?
隨即他拱手對爾朱榮說道:「剛才末將隨口一聲,大都督別當真,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紹宗不動聲色地說道。
自言自語一番,他將信紙放到油燈上燒掉,就當是沒收到一樣。
這為爾朱榮回晉陽整頓兵馬提供了難得的窗口期,等他們再次出兵河北的時候,就是收割勝利果實的時候,而不會讓這次偷襲他們的高氏兄弟如願。
「東平郡的好多佃戶聽聞邢杲來了就開倉放糧,還能娶世家女,吃香喝辣,一個個都蠢蠢欲動,我真的好擔心這些世家中人的安危啊。畢竟咱們的兵馬太弱了,都沒法保護他們,你說是這個道理吧?」
戰後的紅利一波一波接踵而來,首當其衝的就是晉陽以北諸多胡人部落老實安分了許多,甚至還有很多人派遣使者向爾朱榮道喜,甚至是進獻牛羊馬匹。
將這封信看了又看,爾朱榮將其放在桌案上,心中有些猶疑。
「咱們帶兵南下,結果萬一楊昱等人就把梁軍給擋住了……有點不好看啊。」
肯定是打不到洛陽啊!
高歡在心中瘋狂吶喊,嘴巴卻像是被人縫起來一樣,不再言語。
「都督請放心,那些刁民多在地里勞作一下,就能多收點,就不會過不下去了。我們會好好監督他們的。這一成租子,我們會當做軍糧支援都督討伐邢杲叛賊的。」
賀拔岳不動聲色的問道,他看了高歡一眼,卻見對方嘴角勾起,似乎有點看不起他,面有輕蔑之色。
上次擊敗葛榮,爾朱榮也是採納了劉益守的建議,將河北的歸河北,六鎮的歸六鎮,河北的將領就地安置,六鎮的將領帶回晉陽。
等其他人都離開后,王偉走到劉益守身邊,陰陰地問道:「都督,就這麼放過他們?」
特別的為了重大戰役,提前一個月準備後勤,都不是什麼稀奇事。
「如此也好,你們辛苦了,天寒地凍的,都回去吧。」
眾人皆是一愣,隨即都是默然點頭,並不覺得賀拔岳是在危言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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