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大成

盧通掄起斧頭,猛地落下一斧,再一次從頭開田。
前路漫漫,看不到出路,其他人不是元嬰真人,早已心力交悴。刀疤臉挑釁別人,又何嘗不是在激勵自己。
盧通吃了半碗時。
完榮一路跟在後面,一直走到坑外,滿臉疲憊地問道:「頭兒,怎麼還沒有湊過十畝。」
不光小完子不明白,其他人也十分疑惑。
盧通丟出紙包,大步朝火光走去。
一夜過去。
盧通念頭閃動。
「關你屁事!」
入夜時,只剩下盧通一人鋤地。
盧通落下一斧,道:「不必。」
每一天過去,前一派的人都在增多、后一派的人都在減少。
盧通提著大斧,走到石矛旁,道:「你怎麼還來?」
盧通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粗茶,盯著刀疤臉,道:「拳打錯了。拳不實握,並掌是槍,側掌是刀,肩、肘、膝也可做拳。」
「怎麼會這樣?」
田地平坦、疏鬆。
斧刃、土壤的摩擦聲一直持續不停。
其他人也臉色沉悶。
劇黍走到旁邊,道:「國主,人心鬆懈,應該施以重刑了。」
沒有風,可是紅光落下卻彷彿又一股裹著火針的風吹來,吹得皮肉生疼。
田地上沒有人,只剩下一團雲,以及雲朵兩側的巨大手掌。
「一晚上就恢複原樣,今天開了,明天還得開,這輩子沒完沒了了!」
盧通徑直走過。
斧刃劈開紅光,沒入鬆軟田地,土粒被撞開濺射出幾點火星。
第二天,六個人只剩下三個人。
「那些人。」
「呲!」
兩個半月,許多人擴大土坑,在地下挖出房間,甚至廳堂,只有寥寥幾人依然蜷縮在土坑。
「這是神。」
牛冷早就放棄了開田,而且還找了一個相好的,可是每天吃飯時,仍然雷打不動的詢問一聲。
第四個月過去。
「老盧,今天開了多少?」
「法門大成了。」
「咦,老盧呢?」
「老傢伙……」
「快吃吧,哪有那個閑工夫,上午剛把以前的補了一遍,下午要繼續開荒呢。」
盧通身後也多了一伙人,其中一個刀疤臉年輕人沒有客氣,直接罵了回去。
棚子外面許多人正在休息,有人躺在板凳上、有人坐在地上,還有人帶著幾個m.hetubook.com•com手下,湊在一起玩石頭骰子。
「快去請劇大夫!」
盧通進入棚內,立即有人嬉皮笑臉的問道。
坑外等著一個人。
其餘人早習慣了盧通的沉默寡言。
劇黍瞥了盧通一眼,道:「我知道,神性作怪,神墟內的土地、靈氣、煞氣,每時每刻都在變化。」
人群轉頭看去。
「赤雲真經……」
當天正午。
……
「你小子說什麼夢話,忘了自己幾斤幾兩?」
盧通眼神動了下。
開田、吃飯、開田、吃飯、開田、吃飯、開田、打拳、睡覺。
「噗通!」
賞罰相通,看似截然相反,卻可以達到一樣的目的。
三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一個略微年長的半百老人走出,拱手道:「求請大夫指點一條明路。」
「還要多久?」
蠕動瞬間停下,似乎一斧劈死了巨蟒。
完榮等了幾息,耷拉下頭,一搖一晃地返回自己的土坑。
……
「那……」
一個月了,千餘人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派。
完榮來回看了一遍,還是覺得不想死。
「呲!呲……」
他掄下一斧,大斧齊柄沒入地下。
不遠處,盧通已經掄起斧頭,重新開墾昨天開過的田地。
劇黍轉身離去。
劇黍趁機安慰道:「法門不可累計,飯食卻沒有限制。不管舊地、新田,只要開足數目,就可以享用三餐、血丹。」
「急啥,盧頭兒後面,你肯定第一個湊夠十畝。」
一斧落下,劈開了田地,劈開了神墟,也劈開了肉身的桎梏。
最後終究是一個不剩。
一天天循環往複。
「老盧!」
其他地方的田地仍在蠕動,把火煞、土壤等全部揉搓在一起,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一個老頭子「老羅」,一個半大小子「完榮」,還有一個整天灰頭土臉的女人「阿霞」。
吃完飯,盧通喝了兩杯茶,起身離開飯棚。
「盧大哥,今天有鹿肉吃。」
盧通說了一句,拿起筷子繼續吃飯。
開田十畝並不是絕路。
土丘旁搭了幾個飯棚。
二人沒有啰嗦,跳出飯棚打在一起,你來我往,出手時全都是盧通每晚練習的《禮仙拳》。
蠕動突然停下,整片天地也同時停滯。和-圖-書
「不可能!」
「很多。」
「這是血。」
嘈雜聲中,一聲不算響亮的摩擦聲卻吸引住了所有人。
其中一個年紀最小的,看起來僅有十四五歲,道:「盧頭兒,你說我們圖什麼,誰都知道不可能湊齊十畝。」
……
「劇大夫來了。」
「我不想死。」
盧通繼續走出了兩步,道:「圖一個活法。」
若是千餘人同心協力,每天開墾田地,連成數千畝后,一次次打散土壤中的神力、煞氣等,開田會變得越來越容易。
神墟中男多女少,阿霞投奔的那天,旁邊似乎有幾個男人盯著。
有人卻忍不住,直接道:「那我們昨天開出的田地,算不算數?」
很快就到了月底。
盧通沒有理睬二人,走到桌邊坐下。
清晨忙完后。
阿霞拿著鋤頭,道:「我害怕。」
盧通沒有客氣,拿起筷子大口吞咽。
幾股熱流涌動,把心口、五臟六腑、血胎等全部連通。
「怕什麼?」
刀疤臉掃了兩眼,冷哼一聲,道:「一群廢物,整天混吃等死。」
盧通沒有干涉刀疤臉的挑釁。
人群中力弱的人們臉色舒緩許多。
半個月後。
盧通前去飯棚。
千餘人每天奔波不停,已經改變了附近的地貌,可是很多人都被早晨的失落遮蔽,看不見近在眼前的收穫。
劇黍一向選擇刑罰。
「大夫莫不是故意戲耍我們,每天都白乾,一輩子也開不出十畝!」
一共十三人,圍在周圍佔了三張桌子。
「快了。」
《赤雲真經》打通了法門之間的所有關隘。從此以後,血是血、神是神、法是法,三者互不相擾,又全部納入赤雲,可以隨心變幻。
大斧沒入地上。
「不急。」
盧通站在田地上,衣衫全無、渾身焦黑,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盧通掄起大斧。
「不用,開田是力氣活,沒有血丹太傷身子,我用不著了。」
「不算。」
盧通心懷大暢。
「怎麼,老子說錯了?難不成你是老子的種?」
「老子又不是你爹,沒工夫教訓你。」
「老盧,還差多少?」
「真的能湊夠十畝?」
不一會兒,木板拼成的鎧甲脫落。
「呲!」
新人在老人的「指和*圖*書點」下,學得快的第二天就放棄了,學得慢的足足堅持了半個月,等到月底時又只剩下盧通一個人。
「呲!」
話少、實力強、心腸熱、下手狠,盧通沒有主動招攬,但是情理之內、有求必應,不知不覺間這些人就跟了上來。
附近幾人立馬停手,快步追上去。
神墟中熱鬧非凡,劇黍帶來了三千人,而且十分難得的放工半天、有酒有肉。
又是一個月過去。
一大早,天還沒有亮,神墟內一群人圍在石矛旁,看著昨天開墾過的田地。
盧通突然醒悟過來,抬起手,看著兩團血雲化作一雙巨大手掌,又看著化作一團赤雲的身軀。
「呲!」
「盧頭兒還不是每天鋤地。」
人群寂靜無聲。
盧通身邊人來、人走,最後只剩下六個人。
手掌消失,僅剩下一團直徑數丈的赤雲,接著一抹紅光亮起,猶如一叢熊熊火焰。
土丘前,許多人開田之前下意識看向盧通的田地。
「呲!」
盧通腳步不停,大步走入連綿不絕的田地。
劇黍帶著兩個使者走來。
「這不是開得越多越吃虧?」
所有人都走了,阿霞竟然留到了最後。
五厘不多,可是土硬如鐵,還要掘地一尺七,昨天許多人忙活了一整天,只吃了一頓飽飯。
盧通心頭竄出一個不好的念頭。
「如赤雲之色,布百關絕節之下。」
「少拿老頭子打趣,算算歲數,我都能當你爹了。」
盧通沒有再說,大步朝棚子走去。
接著紅雲翻滾,接連化作雲、人、妖等。
「活法,也是死法,你想怎麼死?」
三個月,每天上萬斧,累計超過百萬次。這隻大斧彷彿成了手臂的一部分,落斧也成了無需動念的一個動作。
「什麼?」
盧通打完拳法,返回土坑。
盧通深吸一口氣,用力劈下一斧。
落斧聲不絕於耳,隨著腳步前行,接天連地的紅光被劈出一條縫隙,留下點點星火。
「呲!」
精血凝練的肉身瞬間瓦解。
盧通緩緩落下,恢復人形,看著潔白無瑕的手掌。
盧通和之前的每天一樣,自顧自地開田、吃飯、睡覺。
盧通帶著木板、被子一起返回田地,劈開板子,撕開被子,捆出一副鎧甲披在身https://m.hetubook•com.com上,仰頭看向天上。
明明雙腳沒入土壤,可是卻好像站在水面,又像站在一條大蟒的背上。
「能。」
劇黍神色冷酷,道:「兌換法門的十畝田、百畝田,不是一天天的疊加,而是同時存在十畝、百畝。」
劇黍道:「神靈已死,無力回天。這些荒地第一次開墾需要十分力,第二次開墾只需要九分力,第三次只需八分力。」
當晚。
刀疤臉氣喘吁吁地回來,一屁股坐下,道:「媽的,幾天沒交手,姓岑的身手漲了。」
完榮,今年十七歲,歲數不大,可是已經上了十幾次戰場,最後一次失敗被俘,被賣到了神墟。
牛冷的臉上綻開笑容,摟著女人離開。
早上忙完后,完榮自顧自地念叨:「六畝、六畝,一連四天了,月底前能不能湊夠十畝啊……」
盧通自顧自地落斧。
盧通笑了下,指向不遠處的飯棚,道:「人都會死,我也一樣。你是想死在棚子里,還是死在地里?」
盧通頓時明白了。
人們順著手指看去,正是盧通揮舞斧頭的背影。
「血中赤氣,命中精魂,拔億世基,歡萬劫程。」
「呲、呲……」
「不幹了!」
怒火升騰,讓不少人忘了鞭子的厲害。
心口猛地一跳,收斂在腹內的血胎、法力、血靈等隨著一起跳動。
岳暖冬就是刀疤臉,每天咋咋呼呼,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可是和這裏的土地一樣,一夜之間突然就倒下了。
三個月了,還是沒有湊齊十畝。五畝之後,光是開墾以前的田地就耗費了大量時間,幾次加快動作也只能勉強到七畝。
盧通突然渾身一冷。
「啊?」
盧通獨自走進田地,看著沒有盡頭的前方,道:「差不多了。」
盧通遲遲沒有回應。
「老盧,別費力氣了。」
此法可行。
「切,還以為真是一個鐵打的漢子!」
第二天。
「最後一根獨苗也沒了。」
一厘吃一餐,五厘吃兩餐。
一個灰頭土臉的女人打好了飯,擺到盧通面前,最上面擺了滿滿一層鹿肉。
「哈哈……」
刀疤臉琢磨了幾下,道:「老羅,吃完飯陪我練練?」
「知道了。」
盧通看向小完子。
「小完子,誰說不可能的,最多一個月和*圖*書,盧頭兒肯定湊齊十畝。」
盧通看著老羅,沉默了一息,從懷裡摸出一包血丹遞過去。
完榮仰頭看著盧通。
「昨天才開好的,一晚上就沒了?」
一炷香后紅光褪去。
劇黍道:「除了國主外,沒有人願意出力。田地散亂,不成一體,再拖下去也無濟於事。」
「怎麼,想過過手?」
「劇大夫,快看,地變了。」
昨天的碎土、細土等,又變成了一條條土蟒。
「小刀疤,你他娘的找死!」
「噗通!」
老羅佝僂著身子,道:「盧頭兒,我老了,以後不能跟著盧頭兒一起開田了。」
牛冷拉起了一支幾十人的小隊伍,儼然成了一幫之主,大聲問道:「還差多少?」
不光是他,別人也一樣,只不過需要把木板、布條等,換成真正的鎧甲。
「拿上。」
「很多。」
劇黍掃了一圈,道:「還有什麼疑問?」
第二天。
億萬孔竅全部大開,體內、體外再無阻礙,五臟六腑、心臟、血胎等彷彿全部暴露在空氣中。
一派已經死心,每天守著五里或者一分田地,來回開墾,換取每天的吃食。一派仍在拚命,試圖湊過十畝、百畝,換取修行法門。
不單刀疤臉等人在聽,旁邊包括剛交過手的岑姓修士等人也在旁聽。
僅僅過去一天,人們在鞭子的抽打下已經記住了尊卑,自然而然地讓開一條通道。
人群也在抱怨、暗罵聲中散開,各自去重新開墾土地。
「哎,岳暖冬沒來。」
「快吃吧,你剛鋤完地,他們可每天歇著呢。」
接著頭髮燃起、皮肉綻開,一屢屢鮮血流出,還沒有流下又被紅光碾過,變成一抹焦黑色。
鑼響的瞬間,盧通睜開渾身的土蛇,縱身躍出土坑。
有人不敢發問。
接著地面開始蠕動。
劇黍抬手一指。
「呲!」
「咚!」
可惜人心不齊、獨木難支,生路已經變成了絕路。
盧通渾然無覺,耳邊想起了許久不曾修行過的《赤雲真經》。
紅光破空,如鱗似羽。
「唰嗤……」
盧通斂起法力、血靈等,提起大斧重重劈下。
劇黍站在土丘上,看著人群逐漸熱鬧起來,用力咳了一聲,道:「老盧連夜開田,湊齊十畝田地,已經被傳授《非人非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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