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
華萊士：那安慰小狗的口吻是怎麼回事？
聲音，越來越小，如同竊竊私語一般，那些氣音在空氣里涌動。
柯克知道原因，剛剛這句話是義大利語，華萊士沒有聽懂，但他不想承認自己露怯，於是就僵硬住了。
沒有害怕、沒有恐懼、沒有內疚、沒有慌亂、沒有閃躲。
注視著眼前的照片，又重新回味那樣的過程，嘴角就這樣輕輕地、緩緩地上揚起一個微不可見的弧度，流露出心滿意足的幸福。
「她明明已經自暴自棄、她明明在揮霍醫院的所有努力、她明明就在浪費生命，但為什麼呢？她就如同蟑螂一樣，依舊活著，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細細地、認真地、一張一張地欣賞著，終於開口了。
「同時，也有一些解脫。」
而後，視線又再次看向那些照片。
然後，就可以看見華萊士嘴角的緊繃稍稍鬆懈下來，似乎又恢復了一貫常態，他低頭看向那些照片。
「今晚，當你回到家推開門的時候，看到母親躺在地上，好像已經沒有了生和*圖*書命跡象，你有些慌張也有些傷心，畢竟她是你的母親。」
「沒完沒了……」
奧利維亞站在雙面鏡的後面，不寒而慄，手臂之上冒出一串雞皮疙瘩——
華萊士深深呼吸一口氣，就好像依舊能夠在空氣里嗅到那些血腥氣息一般，閉上眼睛，享受著那些氣息的涌動，靜靜等待著生命的流逝。
「不，你不會。」柯克輕輕搖了搖頭。
柯克，故意拉長尾音，宛若耳邊低語呢喃一般，細細觀察華萊士的表情——
所以，華萊士今晚才失去控制。
「他們，就躺在那裡腐爛。」
「你只需要露出一個笑容，又或者是帶著一些食物，他們就會敞開懷抱歡迎你，彷彿你就是他們最好的朋友。」
是不想，也是不能。
「然而，當你意識到她並沒有死亡的時候，憤怒就徹底吞噬了理智。」
輕輕地，宛若惡魔低語一般。
「他們，都在浪費生命。」
恰恰是因為丹娜倖存了下來，壓抑了又壓抑的黑暗，這段時間以來的憋屈和偽裝終究沒有能
wｗw•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夠讓那些黑暗消失，終於就這樣噴薄而出，摧毀理智也摧毀底線。
「他們好像黑洞一樣，將所有光芒所有希望所有生機全部吞噬，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想，等待別人的施捨與憐憫。」
柯克表情依舊雲淡風輕。
柯克，再次將剛剛奧利維亞陳列出來的八位受害者犯罪現場照片，一一往前推一推。
「他們，都是螻蟻，對吧？」
「她為什麼依舊還活著？」
那感覺就好像正在欣賞自己七歲生日派對的照片，有些懷念，但當年生日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以至於又沒有那麼懷念，眼神平靜地順著照片回憶那些畫面，一點一點在腦海里重現。
柯克已經拉開椅子，在華萊士的對面落座下來。
華萊士的眼神和動作微微一頓，卻反常地，沒有抬頭看向柯克，明顯可以察覺到脖子肌肉的僵硬。
但很快，華萊士就找回鎮定，「擔心，是肯定的，但我馬上就能夠離開這裏，我會親自到醫院去照顧她。m.hetuboｏｋ•cｏｍ•cｏm」
華萊士在控制自己。
其實，他的努力他的掙扎他的拼搏，終究沒有能夠徹底甩開自己身上來自貧民窟的標籤，他和丹娜、他和那些流浪漢，沒有本質的區別；而這一點，也是華萊士竭盡全力試圖擺脫乃至於洗刷的恥辱。
如果是今晚之前，柯克和奧利維亞是一樣的感受，因為無法理解而心生恐懼，但現在，他卻不會。
「他們就是……」
「不僅他們自己放棄開闢新生活的希望，同時也毀掉其他人試圖繼續生活的希望，對吧？」
「你知道嗎？」
「那種蟲子，生活在水裡，附著在小腿上，吸血沒有吸飽的話就不會掉下來。那蟲子叫什麼名字來著？」
「華萊士，自我們抵達這裏之後，你從來不曾詢問過丹娜的情況，你不擔心母親嗎？」
一個切口，就足夠敏銳；而且銜接在前面的問題後面，一百八十度急轉彎，前言不搭后語，讓人混亂。
「呵。」
但偏偏，丹娜沒死。
雙面鏡後面，奧維利亞清晰地看到華萊士微微錯愕的表情。
與其說是恐懼，不如ｍ.hｅｔｕbｏoｋ.ｃom.cｏｍ說是憐憫——
如果丹娜死了，那就一了百了，對華萊士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也許，今晚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華萊士緩緩抬起頭，看向柯克，四目相對。
華萊士的笑容完全綻放開來，「對，水蛭。」
「明明身體健康，明明四肢健全，明明神智清醒，明明可以用自己的雙手開闢生活，但他們不願意。」
話語，到這裏就停了下來。
「水蛭？」柯克說。
奧利維亞是警督，所以呢？
「一直到鋒利的刀刃劃過他們喉嚨的時候……」
華萊士並不明白柯克開場白的意思，他沒有看懂其中的聯繫。
「他們願意邀請你進入他們的家園，一個兇手、一個劊子手、一個審判者，就這樣坐在他們的屋子裡，他們卻依舊沒有察覺，沒有防備也沒有抵抗，天真得可怕，愚蠢得可愛。」
「就好像流浪漢一樣，對吧？」
柯克看著華萊士，不疾不徐地輕聲說到，「我將自己的房子做成了絞刑架。」
審訊室，講究的是心理角力，和談判一樣，需要技巧也需要戰術，絕對沒有看起來那麼
https://m.hetubook.com.com簡單。
一直到現在，傷疤，就這樣被揭開。
母親，這是他的逆鱗，卻同時也是他的心魔。
用盡全身力氣、用盡所有能量，竭盡全力壓制自己。
一語雙關——
徹徹底底地。
柯克沒有退縮也沒有動搖，靜靜地迎向華萊士的眼睛，就好像望向深淵一般。
因為華萊士從來沒有真正看明白也沒有真正想明白。
「當你靠近他們的時候，他們沒有任何戒備，因為他們篤定自己已經沒有價值，可以心安理得地繼續吸血。」
一片平靜。
「噢，我只是以為你觀察力如此敏銳，應該能夠注意到這些細節，但沒有注意到，那就算了，沒有關係。」
華萊士以為自己高高在上，但其實，他和那些流浪漢都是一樣，從本質來說，他們都是一群迷茫的羔羊。
華萊士，微微抬起頭來，看著柯克，眼睛里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就好像求知的孩子一般。
然後，細語呢喃，嘴角的弧度輕輕上揚起來。
這就是華萊士的阿喀琉斯之踵，自詡聰明，卻輕而易舉就暴露自己的底蘊：
她見過不少變態，但這個變態絕對能夠排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