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案件宣告結束，特別調查司也能夠揚眉吐氣一番，徹底擺脫參議員的陰影，重新找回顏面。

「我拒絕。」

「你可以詢問一下史蒂芬，也許他願意。」

「不管你是否出席新聞發布會，這件事都已經板上釘釘，沒有迴旋餘地，你和史蒂芬就是案件負責人，從偵查到逮捕都是你們主導的，犯罪嫌疑人最後的認罪自白也是你們完成的，這就是你們的功勞。」

原來，他們都是螻蟻而已，他的掙扎他的堅持他的苦惱，全部都是一個笑話，甚至沒有任何意義。

接下來呢？

他想要抽一支煙，酒精也挺好，又或者單純就是呼吸一點新鮮空氣暫時離開這個牢籠。

「選擇權，在你。」

「九點，警局門口。」

「你沒有出聲的餘地。」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離開辦公室的，卻沒有返回自己的工位，而是懵懵懂懂地前行，漫無目的，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就只是無意識地前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腳步就已經站在電梯門口了。

突然，阿德里安就有些羡慕柯克，如此wwｗ.ｈｅtubｏoｋ•ｃｏｍ.cｏｍ瀟洒又如此決絕地轉身離開，沒有任何留戀——

一直以來，阿德里安都以為自己會選擇「往左」，而且是毫不猶豫地、理所當然地、迫不及待地往左。

就在剛才——

——開口，說話，說點什麼，不管任何內容，開口發出一點聲音，有點骨氣，拿出一點驕傲和尊嚴來。

不僅能夠改善自己和瑪麗安娜的關係，最近這段時間的爭執與碰撞全部都能夠迎來轉機；而且還能夠贏得未來晉陞的機會，甚至徹底改變自己在警局的位置以及整個職業生涯。

「真是愚蠢，你以為自己有選擇嗎？」

「你出席，那最好；不出席，沒有問題，我會告訴公眾，你在逮捕杜克過程中負傷，現在正在休養。」

阿德里安非常清楚，如果自己點頭答應的話，名譽與聲望就將隨之而來。

「哈哈，你還以為自己是奧斯卡影后，在這裏表演『蘇菲的抉擇』嗎？」

「很好，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阿德里安以為，他有選擇，但顯然，他錯了。

說完，阿德hetubook.com.com里安也就站立起來，轉身準備離開，內心嚶嚶嚶地哭泣起來，沒有想到自己也犯蠢了一次，以後估計就要成為「搖籃曲」里人人吐槽的笨蛋了，但萬萬沒有想到，後面再次傳來史蒂夫的聲音。

「呵。」

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如此乾脆，令人咬牙切齒。

往左，出賣靈魂，以行屍走肉的身份走向一個光明的未來。

但是，拳頭握緊，而後鬆開；再握緊，再鬆開，腦海里就只有一陣嗡嗡聲響，全然空白，無法思考，喉嚨翻滾一下，吞咽了一口唾沫，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個窩囊廢。

「那些信念那些夢想那些堅持在現實的泥濘里又能夠做什麼，幫助你支付房租，還是幫助你填飽肚子？」

一陣作嘔。

輕描淡寫之中，透露出森森寒意，令人不寒而慄。

阿德里安背對史蒂夫，後背和肩膀的肌肉緩緩緊繃起來，拳頭緊握起來，卻馬上就無力地鬆了開來。

「長官，我是一個混蛋，徹徹底底的混蛋，但我還沒有和*圖*書低級到如此程度。」

特別調查司即將於上午九點整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告案件告破，並且由案件負責人阿德里安接受提問，案件是由特別調查司負責、總調查司協助完成調查，阿德里安和史蒂芬兩位負責人將接受表彰。

其實——

史蒂夫表示，「流浪漢案」已經宣布結案，犯罪嫌疑人華萊士－杜克認罪自白，證據和證詞全部齊全。

「等這件事冷卻下來，然後你就到紐約街頭指揮交通去。」

「我拒絕在新聞發布會上講話，也拒絕作為代表領取表彰，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

也許……他會後悔，但他還是做不到。

保持笑容出席新聞發布會，然後成為紐約英雄；還是缺席新聞發布會，僅僅只是以名字的姿態出現在『時報』頭版頭條，卻永遠沒有人能夠將你的臉孔和名字聯繫起來。」

身後，再次傳來聲音，但阿德里安已經喪失思考能力，非常機械，如同機器人一般，輸入指令而後執行。

問題就在於，以前聽說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時候，也只是感嘆一句「時運不濟」、「這heｔuｂooｋ.ｃom.ｃｏｍ就是生活」、「遭遇社會毒打」等等，卻沒有想到現在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且他還將扮演踩著別人肩膀上為的受益者——

阿德里安也不是初出茅廬的社會新鮮人，對世界依舊懷抱著不切實際的瑰麗幻想，類似的事情已經聽說過不止一次兩次，如果說是生活日常，可能太誇張；但屢見不鮮，確實如此，沒有必要驚訝。

然而，沒有一絲喜悅和幸福，他只是覺得胃部翻滾，就好像被丟進兩顆冰塊般，骨碌碌攪拌起來。

但是，代價呢？

毫無預警地，腳底板一陣酥麻，就好像一股森冷森冷的寒意刺破皮膚鑽入血管，一路鑽入肌肉里攀爬，血管和神經就這樣一點一點冰冷起來，那種鑽心刺骨的寒冷由內而外地緩緩從毛孔滲透出來。

更何況，他的良心呢？

千言萬語依舊在舌尖打轉，數不勝數的想法洶湧而出，卻在史蒂夫那雙濕滑陰冷的視線里全部吞咽下去，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木已成舟，沒有人能夠改變史蒂夫的想法，所以呢？

站在十字路口上，茫然若失。

原來，他的良心和圖書居然還沒有被狗吃掉。

「阿德里安，當然，你依舊有選擇權，你現在需要選擇的是——

「我有一百種辦法讓你閉上嘴巴。」

不僅需要和史蒂夫同流合污，而且還將徹徹底底捆綁在史蒂夫這輛戰車上，他也絕對不可能成為骨幹什麼的，因為在史蒂夫眼裡，他就是一個工具一條走狗，只有利用價值而已。

往右，愚蠢而天真，繼續在骯髒現實里堅持一個可笑信念。

這就是阿德里安腦海里唯一的想法。

但阿德里安還沒有來得及感嘆，柯克那個私家偵探居然真的辦到了，史蒂夫緊接著就拋出一枚重磅。

離開。

然而，現實真正發生的時候，阿德里安卻發現，好像並沒有那麼簡單那麼容易。

「你的決定。」

「不，你沒有選擇，我讓你過來，就只是告知你一聲而已，請不要戲多。」

儘管艱澀困難，儘管難以置信——即使說出口，阿德里安也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出如此愚蠢天真的選擇，簡直「蠢爆了」；但終究，話語還是說出口，表明自己的立場，在十字路口完成一次選擇。

空氣，微微緊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