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真假小姐

風姿卓越的皇子親自出府來迎,見到唐鶯還扭頭往她身後望去,不見旁人,只余身邊扶著她的阿蓮,這才遲疑道:「你是唐……姑娘?」沒有人察覺到那一刻他的詫異,只當他想要確認眼前女子的身份而已。
唐家眾仆都已為國盡忠,偌大的府里竟然尋不出一個活著的僕人來證實眼前女子的身份。
二皇子元閬在朝中頗有賢名,再加上太子病弱,他又是皇貴妃所出,此次收復白城立有軍功,照料唐家忠烈遺孤,得人稱頌,如今在朝中正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時。
尊貴英俊的男子,柔聲細語哄著她,每日的平安脈從來沒斷過,聽說她胸悶,府里的大夫也隨時備著,趕忙一路小跑著過來把脈,當著他的面連大氣也不敢出,只道:「姑娘多思多慮,傷神多夢,時間久了有恐虧損根本。」
半靠在床頭弱質纖纖的少女總算停止了哭泣,使喚她:「趕緊幫我投個帕子敷敷臉,再哭下去,說不定我還沒有嫁給二殿下,眼睛先哭瞎了!」赫然正是唐鶯,偏將唐舒的女兒。
當日唐舒戰死,她前往大帥府m•hetubook•com.com向唐鶯求助,被唐瑛及唐府眾人護送出城。後來唐瑛回城尋父,唐家眾人留下斷後,等到她們被出城的流民挾裹著逃出白城,才發現只余她二人攙扶逃命。
她心裏其實明白得很,父親戰死她一無所有。
她悲傷難抑,未曾察覺自方才開始,二皇子便一直留神注意著她面上表情。
唐鶯眼睜睜看著俊美溫雅的皇子為她折腰,幾乎手足無措,一句話堵在嗓子眼裡,卻忽然說不出口。
人的一生之中,總有許多事情是一念之差。
阿蓮當時說:「這位是唐姑娘。」她後面的話還未出口,守衛已然色變,連態度也客氣不少:「二位稍等,我等這就回稟殿下。」
連日來驚懼飢餓交加,這一刻唐鶯一個字都不想說,生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她「嚶嚀」一聲,朝後軟軟暈倒。
大夫說:「殿下不必著急,唐姑娘是心有鬱結,也非一日,來看過的大夫也不少,只是她這多思多慮的性子……」
她想說:我不是唐大帥的女兒唐瑛小姐,我只是偏將唐舒的女兒。
唐鶯www•hetubook.com.com的腳在逃難的時候磨破了皮,此刻被阿蓮攙扶著,蓬頭垢面,說不出的狼狽,見到眼前尊貴宛如神祇的男子唯有點點頭,阿蓮在旁作證:「是唐姑娘。」
阿蓮扶著她,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們逃出白城,可是小姐卻轉頭回城去尋老爺。
元閬滿面愧疚向她深施一禮,啞聲說:「總之都是本王的錯!」
再然後,她們便見到了二皇子殿下。
從那天開始,唐鶯便成了唐大帥的掌上明珠,而非偏將唐舒的女兒。
她半靠在阿蓮懷裡,半邊帕子都打濕了,只一徑的流淚哽咽:「若不是殿下憐惜,我恐怕早就埋進了土裡。我也想報答殿下的恩情,想著快快好起來,就是身子不爭氣,半點不由人……」
二皇子款款許願,其體貼入微之處多有男人不及:「姑娘是性情中人,思念父兄本是人之常情,不必太過自責,待到春暖花開,總會好起來的,到時候本王帶你去踏青賞花……」
如果她還活著,早就出現在了唐府,何至於遲遲未曾出現?
二皇子身邊圍繞的數名身著m.hetubook.com.com盔甲的將軍皆同唐鶯一臉同情,還有人安慰她:「唐姑娘還請放寬心,往後自有殿下作主。唐將軍跟俞將軍父子的遺體已經尋回,待擇日入土為安,也好讓忠魂長眠。姑娘節哀順變!」
阿蓮身子晃了兩下,攙著唐鶯的胳膊才好險沒有倒下去,眼淚撲簌簌往下流,卻也明白唐瑛恐已遭不測。
眾人紛紛安慰元閬:「白城未曾守住,怎是殿下的錯?殿下一路不眠不休才收復白城,解救這一城百姓於水火,怎能因唐大帥父子戰亡而自責?現在尋到唐小姐,多加照拂便是。」
元閬過去之時,唐小姐淚水漣漣向他訴說著自己的孤弱無依,對父兄的思念之情,他向來謙和有禮,安慰起小娘子也不改溫柔本色:「姑娘安心在府里住著,就當是回到了自己家中,若有僕人有怠慢之處,讓阿蓮來回本王,本王必重懲!知道姑娘思念父兄,待姑娘大好了,本王陪姑娘去報國寺一趟吧,京里許多人家都在報國寺供了長明燈,為亡者祈福。」
「本王知道姑娘傷心,可總也要為自己的身子考慮,不能讓英烈忠魂在地和-圖-書底下也不能安眠吧?聽說唐元帥極疼姑娘,想來他也盼著姑娘往後的日子能夠康泰順遂,姑娘千萬別再多思多慮,一定要好生保重身體……」
她張張嘴,眼淚無聲而下,瞬間如雨。
阿蓮心裏發慌,顫聲問:「俞小將軍呢?」兩人從小玩在一處,幾乎不離左右,若是俞安在便能知道小姐的下落。
偏將唐舒的女兒與唐大帥的掌珠雖然同樣都是忠烈遺孤,可是身份卻是天差地別。
一眾幕僚與隨同出征的下屬們都聞風而來,二皇子語聲之中是無盡的自責與懊悔:「都怪本王來遲,才讓唐元帥為國捐軀,唐姑娘遭此劫難。」
二皇子請了隨軍的大夫來替她把脈調養,見不是城中大夫,唐鶯總算鬆了一口氣,無人之時抓著阿蓮的手腕不放:「怎麼辦怎麼辦?我當時腦子糊塗了,你怎麼也不跟二殿下分辯?」
唐瑛宛如唐府的小太陽,從小倍受大帥與少將軍的疼愛,就連府里的一眾僕從也對她疼愛有加,更何況還有俞安那樣的追隨者。
「只盼著我能等到那一日……」
此刻他卻獨坐書房,孤燈之下怔怔盯著書案之上攤開的一https://m•hetubook•com.com幅畫像出神。
阿蓮送到門口,直到兩人的腳步聲走遠,連議論唐姑娘病情的聲音也聽不見了,方才轉回內室,眸中全是喜意:「恭喜小姐!二殿下對小姐上心的很,姑娘若是再哭幾回,說不定這婚事就成了……」
一個時辰之前,阿蓮來報,說是唐小姐午睡做了個噩夢,夢見父兄慘死,醒來胸口憋悶喘不上氣來,請他過去看看。
元閬隨大夫出門去換藥方,邊走邊商量:「只要能讓唐姑娘的身子儘快好起來,不拘何種藥材,哪怕人蔘靈芝,或是雪蓮燕窩,再貴的藥材,憑是府里沒有,本王去宮裡也要為唐姑娘求了來,讓她儘快好起來……」
二皇子身邊的一位幕僚溫聲作答:「俞將軍父子皆已為國盡忠,聽說連俞家家眷也已慘遭不測,唐姑娘能平安歸來,實屬僥倖。」
得到白城收復的消息,二人回到白城,卻發現唐府門口戒備森嚴,見有人靠近,便喝問二人身份來歷。
阿蓮從小在唐家長大,唐瑛便是她的天,可是現在她的天塌了,就好像茫茫水面抱住了一根浮木,她被唐鶯帶倒,鬼使神差喊了一聲:「小姐,你快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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