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游
第106章 窩那個大草

蘇木如今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身上穿著代表著秀才身份的讕衫。
坐在樹下半天,身上的汗水也收了,可蘇木心中卻是一片頹廢,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失誤啊失誤,我怎麼忘記《西遊記》在明朝被禁過。當初也是人窮志短,這才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如今果然是惹下了大禍。東廠可不是那麼好惹的,如果他們已經知道我的名字,只要我一參加科舉,就會被他們當場抓住。看來,科舉一途對我來說已經結束了。為了安全,我還是快些逃跑,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名埋姓過一輩子吧!
這人大約十五六歲年紀,生得倒也標緻,只可惜個子矮小,又穿得破爛,顯得極其猥瑣。
也是他們的運氣,橋頭正好有一棵大樹,下面有一片難得的陰涼。
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
蘇木忙回答說:「我們就是保定人,林老闆是我們老鄉,這書名氣如此之大,自然是知道的。卻萬萬沒想到,這麼好一本書怎麼就給禁了呢?」
而現在才是弘治十六年,距離嘉靖年還是將近二十年。
又有人叫道:「這家書坊的人壞了事,昨天剛被查抄,蘇相公你還是快些走吧。否則若叫廠衛看到,卻有麻煩。」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別說去海南避禍,再過幾日,只怕就要餓倒在街上了。
他不說還好,頓時,眾人都同時怒道:「小吳你說得對,這個什麼五湖廢人當真是可惡,以後若見著了,先打一頓再說。」
蘇木回答得鎮定,又悄和*圖*書悄地捏了捏小蝶的手。
聽他們這麼問,蘇木才一驚,暗叫了一聲不好。他也不知道林老闆所犯何事,如果事情太大,這群閑人搞不好會懷疑到自己身上,跑去官府告密什麼的。
「恩,還是快逃吧!」小蝶點點頭:「少爺,不管去哪裡,我都跟著你。如果你真有事,我我我……我也不獨活……少爺,我們去哪裡?」
他記得《西遊記》被禁是在嘉靖年間,被禁的原因是車池國斗三妖中的那個車遲國王篤通道教,荒廢國政,譏諷嘉靖皇帝。
蘇木又問:「還請教,這家書坊所犯何事?」
見蘇木沉著張臉,小蝶忍不住問:「少爺,如今可怎麼才好?」她也知道其中的厲害,一張小臉變得蒼白。
就有一個浪蕩子笑著回答:「印書賣書的,自然是出了禁書,這還用問嗎?」
蘇木又捏了捏她,低聲道:「還有事情沒問清楚,再等等。」
不可否認這書的確好看,天子看了幾章之後,隨口說了一句:「書好是好,可立意不正。孫悟空如此頑劣,自該用天規懲處,怎麼還能修成正果?沒有規矩,何以成方圓。我看這書,也不過是不得志的儒生信口胡謅,不讀也罷。」
蘇木越想越是懊喪,只感覺口中又苦又澀。
小蝶本是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忙閉上了嘴,可眼神中卻全是擔心。
那個浪蕩子回道:「還能是什麼,林家書坊最有名的就是那本《西遊記》。」
忙定了定神,朝面前的幾hetubook.com.com人一拱手,鎮定地回道:「在下蘇木,乃是保定府的秀才。剛得了功名,來京城參加北直隸的鄉試。因為是族中長輩和林老闆有舊,聽說他在這裡有處院子,在下就打算在這裏暫居一月,也好有個照應,畢竟是同鄉。」
這一陣叫讓蘇木清醒過來的同時,也驚動了其他看熱鬧的人。
再說,蘇木也不知道林老闆是否將自己供出來。
這次去山東旅遊,他只帶了五十兩銀子,換算成人民幣,大約四萬到五萬之間。
……
一想到《金瓶梅》這本書,蘇木心中突然一凜,有種不好的預感,又問:「這家書坊出了什麼禁書?」
原來,他寫《西遊記》本賺了五千多兩銀子,可因為實在太多,也沒辦法隨身攜帶,就暫時寄存在林老闆那裡,讓他以後送到北京。
可是,好不容易中了個秀才,好不容易活出點滋味,如今卻……
原來,這幾個月《西遊記》銷量極好,不但在市井中廣為流行,甚至還傳到公卿大夫的宅弟和皇宮裡去了,甚至連弘治皇帝都被驚動了。
「啊!」還沒等蘇木說話,小蝶就驚叫起來,她自然知道這本書出自自家少爺手筆,還賺了不少稿費。
明朝物價低,按說也用不了這麼多銀子。
如果真是那樣,天下之大,卻沒有他蘇某人的存身之地。
一時間群情洶湧,氣得蘇木一陣翻白眼,忍不住在心中將那姓吳的浪蕩子祖宗三代都問候個遍:你才是太監,你全家都是太監!和圖書
「是啊,那書真的好好看,怎麼就給禁了呢?」眾人都是一陣嘆息,紛紛說都還沒看完,現在卻被禁,估計也看不到結尾了。
被餓的。
他在現代社會的時候一直想著去海南島看看,「看看那裡的陽光、沙灘、海浪。小蝶,那裡的大海才是真正的藍,藍得就好象寶石。」
他在京師舉目無親,真出了事,也只有坐以待斃的份兒。
而他又喜歡去那些人跡罕至之地探險,這一切都需要事先做大量準備,雇傭大量的民夫、嚮導。
「禁書?」蘇木皺起了眉頭,明朝雖然沒有文字獄一說,可意識形態這種東西不管在任何時代適合社會體制都不是小事,國家也不可能放任別人亂說亂寫。
蘇木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身上沒錢了。
「不是,世界很大,大明朝只是其中的一個地方。」說了半天話,蘇木心情好了些:「走,咱們先找個客棧住下,吃點東西,明天就南下……窩那個大草,還剩多少銀子?」
不甘心啊!
而北京這家書坊也是兩天前才被查封的。
之所以被禁,倒不是車遲國那一段,而是孫猴子藐視天庭造反,有鼓勵百姓和官府作對的嫌疑。
難道以前所受的苦,所奮鬥過的一切最後都是一場空嗎?
拉著小蝶疾走了兩里地,就來到一座小橋邊上。
北京人生活富足,日常娛樂生活貧乏,最是八卦。其實,所謂市民都是一些喜歡打聽和傳播小道消息的人。而明朝正處於資本主義萌芽階段,悠閑富hetubook.com.com裕的生活催生了大量的小市民階級,市井文化也極為興盛。著也是為什麼明朝古典文學中詩詞逐漸式威,而話本小說卻光彩奪目的緣故。
看到小蝶如此堅定地要與自己生死相隨,蘇木心中一陣感動,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著安慰:「想不想去南方,去海南。」
雖然心中對那姓吳的潑皮很是反感,可蘇木卻看得出來這廝是個消息靈通之輩,就客氣地問:「小吳官人,還請教這書坊是什麼時候被查封的,裏面的人又去哪裡了,什麼時候放回來?」
「原來如此,多謝了。」問清楚情況之後,蘇木也不敢久留。畢竟,他是原作者,若被人發現,當是首犯。
如今的蘇木已是一窮二白,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可蘇木這次得了自由,以前和小蝶也是苦夠了,又有幾千兩身家,花起錢來也如流水一般。
本以為到了林老闆在北京的院子,就能見到錢,卻不想碰到這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東廠的太監有意討好皇帝,就將這本書禁了,並給林老闆胡亂定了個罪名,派出番子抄了林家,將他連同各地的夥計一併抓進監獄。
小蝶也笑起來:「好,我們就去海南。少爺,聽說那裡是天之涯,海之角,世界的盡頭了。」
看來,歷史在這裏出了點小小的變化,而他則是這場變化的最大受害者。
見蘇木獃獃地站在那裡,小蝶即便再不識字,一看到林家書坊大門貼了封條,也知道林老闆出事了,慌忙搖著蘇木的胳膊hetubook•com•com:「少爺,少爺,你怎麼了,別嚇我!」
看大家對《西遊記》的原作者如此憤恨,小蝶有些懼怕,忙拉了拉蘇木的手:「少爺,既然……沒人了,咱們還是走吧!」
那浪蕩子也是大搖其頭,怒道:「依我說,都怪那個什麼五湖廢人,果然是個廢人,以後若見到他,先抽他兩耳光不可。他若是一口氣將書寫完就好了,偏偏要寫一點出一點,就好象人便密,一點也不爽快。現在可好,出不了啦。就好象是被凈了身的太監受了那一刀,再沒有下文。老子剛看得爽利,結果就沒有了,這顆心空蕩蕩地卻沒有著落,要多難受有多難受。生生氣煞我也!」
「你們也知道這書?」另外一人有懷疑的目光看過來。
蘇木苦笑:「還能怎麼樣,逃吧!」
就有幾個好事者同時問:「這位相公可是這家店老闆的什麼人?」
幾人慌忙回禮:「原來是蘇相公。」
他本是個快嘴,只片刻就將事情的原委說得明白。
小吳本就是個青皮,什麼時候被人以「官人」稱呼過,頓時得意起來:「回不來了,出這麼大事,怎麼著也得流放三千里。老實頭同你說,如果是被別的衙門查封,關上幾日,大不了出些銀子就能脫身。可這次是東廠辦的案子,那些公公們可不是好相以的。」
古有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再後來又有北宋的烏台詩案,至於明朝,好象還禁過《金瓶梅》,主要是這本書誨淫誨盜,搞亂了人心風氣。
一個月下來,身上的錢已經用盡,到現在只剩一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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