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說書6·洛陽圖5·意外

「沈素好奇他在看什麼,就隨之踏入房中,往門口方向回看——」
「格致從地上艱難爬起來,被沈素攙扶坐回輪椅上的時候,那所謂的哥哥已經轉道去撲旁邊蓋著白布的東家,還要接著乾嚎。」
黃次公溫和展顏:「那邊往下聽聽,這突入其來的轉折,究竟會使得事態如何發展吧。」
「什麼?東家死了?他怎麼會死?」從邊上傳來不可置信的聲音。
「那方才格致從床上看到的就是——」
次公道:「果真如寇兄所預想的那般,先前意欲對沈公子下殺手的真兇,看來就是東家了。」
「然後就聽格致道:『連環殺害書生的真兇,確實就是東家。』」
「東家弟弟似乎記起什麼,問道:『隔壁那條街不是近來在鬧事么?』」
那這一回的案件,真兇又是何人?
「東家兄長撇嘴,譏諷的聲音不大不小:『你個小年輕,能懂個什麼?』」!
這時,眾人已然全都意識到這明晃晃的一點了——倘若死去的東家真是兇手,那麼他動手的緣由很可能便出自他對卓爾非凡的親弟弟的嫉妒與怨恨。
「牆上密密麻麻的血字,歪斜扭曲。」
莫非也隱藏在當場的這些人里?
「青樓東家現在還仰面朝天地躺在後院方向的地面上,只用一塊白布蓋住全身。」
又是一處反轉。
「周圍人都傻眼了,不明白這人是想幹嘛。」
伯安嘗試著理解推斷,並做出合理猜測:「他是想親身體驗一下東家的感受么?躺在那裡,仰面向上,也許還能看到什麼特定的畫面?」
「格致推門而出,眉頭緊皺,冷硬嚴肅的面龐更顯得不易親近。他操控著輪椅邊往外走,邊道:『走,路上說!』」
「客棧距離青樓不遠,他們很快便抵達案發地點。」
這話說得,燕南天這不入官場的江湖人都為之側目。
「驚得沈素連連倒退,直到格致從他身側路過,上前www•hetubook•com•com去細看牆面上寫的什麼,還將之一字一句讀出。」
「沈素略一猶豫,也跟在他們身後,且還與龜公一起,幫著將格致的輪椅抬上樓。」
「東家弟弟漠然道:『我不會碰他留下的那些阿堵物。』」
「捕頭怒斥道:『事已至此,證據確鑿,你還敢為犯人開脫!名聲頂什麼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樣的教訓多得是!』」
但斗篷生並未對此做出更為詳細的解釋。
「捕頭討好回復道:『回大人的話,都是些小打小鬧。』」
「老鴇臉色煞白,靠在門邊顯得搖搖欲墜,彷彿下一刻就要厥過去,見到來人,顫抖著用團扇往地上輕輕一指,又立即縮回來,閉著眼睛念佛,再不說其他。」
他反正覺得這裏頭絕對有問題。
存中啜飲清茶,咂咂嘴:「底下的小官小吏、雜役捕頭什麼的,看來都須得好好整飭一番了。拎不清的、玩不轉的、貪不足的最好統統都料理了。」
子瞻親手為弟弟斟茶倒水:「哥哥我肯定不會這樣。我們兄弟之間感情多深啊!」
次公若有所思。
燕南天不由發出感慨:「弟弟雖然長相不出眾,但卻是遠近聞名面冷心善的大好人;而哥哥面容出挑,心性卻是不佳。如此可真是……」
「路上,三人的行進速度飛快。龜公來回的奔忙使得他此刻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說明早上發現的場景。」
「來的人前後腳差不多到的,一位是東家的弟弟,朗目疏眉,神儀明秀,翩翩風度,此時眉宇間浮現些許憂愁,另一位是前來查看案件的本鎮捕頭,一身皺皺巴巴的常服就來了,好在這常服也是布料做工都上乘的佳品,挽回一點顏面。」
寇平仲摩挲著手上帶出來的本朝律法:「讓黃兄見笑,在下只是、只是有個猜想。目前透露出的訊息還不夠推測出真相,什麼證hetubook•com.com據都不曾放出來,在下又哪裡敢指認誰人是真兇。」
「人不可貌相。」存中接話。
「樓上的房間大門敞開,一眼望去,除了能看到對面大敞的窗口外,就是後院的方向,視野中似乎沒什麼異常。」
「東家……他真的就是那個連著殺了好些書生的兇手嗎?他真的最終在殺人後悔悟自殺了?」
陸炤愣了會兒,也獃獃學著回一禮,然後問:「要不要出來一道聽?」
這一連串觸目驚心的「見聞」,使得聽書的眾人心臟忽高忽低、忽上忽下。
被發現偷聽的事,幾間號舍都默默把房門敞開了,裡頭或一個、或兩個的,都穿著監生的服飾。
子由想到自己兄弟倆分離期間往來的書信詩詞,剎那釋然。
「『可是……』龜公此時遲疑著開口道,『那年輕後生,似乎是隔壁那條街一家老鋪子的,剛接手家裡的事,往日里從不來我們這邊,與東家並無交集,兩人也沒有相同的仇人啊。』」
「字詞句式都很是混亂無序,總體概括下來,就是說自己殺人無數,最後醒悟,卻為時已晚,於是自殺以謝罪。」
「『不好啦!不好啦!』青樓的龜公衝進客棧,聲音急迫地大喊,『出大事啦!』」
這是在做什麼?
「今天早上起來最早的就是身為龜公的他。他照常開門走出自己的小柴間打算去劈點柴火燒水,結果一下子就看見後院這邊方向的地上仰面躺著一個人,上前查看,人早已涼透,而那張臉——分明就是他們青樓的東家啊!」
「他起身,不再去看地上的冰冷的二哥與喜形於色的大哥,對捕頭道:『受害之人可都查實身份了?』略一沉吟,又道,『倘若查明……本官會出一筆賠償……聊表愧意。』」
「沈素也連忙跟上去。」
於是留守此處號舍本打算歇息一下午的學子們陸續踏出房門,加入吸引住他們的說書和*圖*書小活動。
聽眾們臉上幾乎寫滿了迷惑不解。
好幾位學子也是頷首贊同。
「東家兄長護住二弟的屍身,警惕地看向丰神俊朗的三弟:『二弟都去了!』」
眾人都豎起耳朵等待後續。
果然……
「這時,從青樓外頭闖入一人,穿過樓中,跨進后里,往躺在地上的格致身上猛地一撲,就是一陣大嗓門的哭天搶地:『哎喲我的二弟啊!你怎麼這麼命苦,早早走了呢?丟下我這當哥哥的,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吶——嘎、不是,你誰?我二弟呢?』這人嚎了兩嗓子才發現哭錯對象了。」
「捕頭潦草地看過兩處現場,隨意問過幾句話后,打算定下殺人後自殺的結論草草結案:『反正這牆上血書也寫清楚了,房裡頭那個倒霉蛋的死法也是明明白白的。還有什麼可查的?不用再拖了。』」
為這荒謬的殺人真兇那卑劣品性與犯下的罪惡。
「沈素平生只是一屆天然單純的樂痴書生,哪裡見過這般衝擊的畫面,轉身就撲向距離最近的窗戶,從窗口往外探頭大喘氣,努力平復受驚的心。」
「聽東家這位長兄的過往事迹,沈素就定睛去瞧,果然看見東家長兄仰頭乾嚎時,露出的一張清俊的臉,依稀可見與東家有些微的相似感,但與東家普通而略顯刻薄的面容相比,著實有些天差地別之感。」
「沈素猛地轉身,就見床上一具蒼白的頎長人影,雙眼緊閉,脖頸處勒緊的繩子與那日格致從自己身上取下的繩子一般無二,此外,那人身上、床上都暈開了大量血水,乃至床邊的地上都滴滴答答地流淌過血液。」
什麼?又一起案件?兩起案件同時發生的么?有什麼關聯么?
「話鋒一轉,格致又說此次死的兩人卻並非是青樓東家殺的,而後指出樓上的年輕小生此次死因與往常不同,這次的兇手另有其人。」
聽書到此處的學子們也紛紛為此嘆惋。
平仲和*圖*書卻並未露出得意高興的神情:「可東家怎麼會自殺?他方才又重新作案,殺害了一個人,怎麼會莫名其妙突然『悔悟』而自殺?」
「雖然東家死了有些突然,但寇兄的反應是不是太過……莫非寇兄對真兇已然有所推測?」從各自屋裡搬來椅凳落座后,寇平仲被鄰座的兄台好奇問詢。
「格致進入房間,到床邊時,看到床上的場面,回身時,目光落在門口方向,死死盯住不動。」
「聽到青樓的東家死了,格致的面色突然變幻莫測起來,時而疑惑不解,時而略顯煩愁。沈素不清楚格致在想什麼。」
「沈素心頭一緊,莫不是又發生案件,又有人不幸身亡了吧?」
「看過青樓東家,龜公竟然轉而領人上樓,道樓上的房間里,還有一起案件。」
「東家弟弟跟隨捕頭的腳步,也看過了兩處場面,此時停留在東家與大哥的身邊,垂眼看著地上那塊白布,忽然俯身伸手將白布一把扯開,直面死去的二哥。他輕聲道:『你就這麼恨我?』」
循聲望去,別的號舍的房門都開了道口,這聲音正是從其中一間號舍傳出來的。
「然而,他略一低頭,就看到了正下方那蓋著白布的東家,以及撲在東家身上乾嚎的東家兄長。」
「姑娘們都不見身影,想來怕是看不得這悚人場面的。」
「老鴇無助地看向格致,沈素等人也都等待格致發話。」
「此人明面上是個遠近聞名面冷心熱的老好人,但他因著對三弟的嫉恨,深深厭惡敵視著長相氣度不凡的風流書生。在他第一次沒壓抑下衝動,殺了借宿的風流書生后,他內心的惡意從此張牙舞爪起來。他變得主動,買下一間青樓,藉此挑選他看不順眼的、頗受歡迎的清俊書生,然後下藥迷倒、用繩子勒死、火燒,最後用船隻運到下游丟進河流。他或許是想讓那些書生也嘗嘗,如他往日里經受的如窒息般的痛苦折磨,當和-圖-書他面對三弟的時候,彷彿身處水淹火灼的境地。」
「沈素推著輪椅往邊上老鴇與龜公所在的方向挪,就見老鴇睜眼瞧過一下,又閉眼幽幽嘆道:『東家那不成器的長兄來了。平日里除了來找東家要錢花用,又或者騙騙新來的姑娘家倒貼錢給他,他哪裡還有正經上門來看望東家的時候。這回聽東家去了,他來此不定是為的什麼緣由呢。』」
「眼見定論就這般下了,老鴇衝過來,仍舊試圖維護東家的名譽:『不可能的!東家那麼好一個人,怎麼會做出那麼可怕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說不定,說不定真兇另有其人,那人殺害客人的時候,碰巧被東家撞見,就把東家也害了!捕頭大人,您也常來我們這,您也是知道東家的名聲的吧?』」
「直到龜公在門口停下,請格致入內去看。」
東家是上一個案件的真兇,卻成了這一回案件的被害者。
他們蘇家的兄弟情深,是真心實意、真情實感的,不是什麼假情假意的鬩牆兄弟可以相提並論的。
「門外的龜公忽然往房間里道:『樓下又有人來了。』」
學子們臉上或是羞赧、或是慚愧、或是別的不自然神色,朝說書先生這方向行了一禮。
子由輕聲嘆道:「對兄弟如此不上心,竟然上來連是什麼人都沒看清楚,便演開了么?」
「格致過去掀開白布仔細查看屍身,沈素卻沒敢跟過去看。」
「他將東家身上表露的疑點、被害書生的特徵與共同點、今日樓上的案發現場被害者所能驗證的訊息等一一列舉出來,將連環案的真相在眾人面前娓娓道出。」
「沈素覺得這個案件的反轉與謎底的揭開來得如此突然,可似乎一切也都說得上來。」
「眾人都紛紛猜測是青樓東家的哪位仇人。」
這下,故事外的眾人也是訝然。
「不多時,格致放下白布蓋好東家,在東家身側仰面躺下,仿照東家的姿勢擺出動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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