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說書6·洛陽圖6·真相

「啊!」書獃子恍然大悟,「是了、是了!」
另一位學子提醒道:「老鴇的言語里透露過捕頭常來這座青樓,也是老客了。捕頭是在場所有人里,目前唯一一個最有可能同時與樓上樓下兩位死者相關聯的人,嫌疑最大。」
另外有幾l位學子也同燕南天一般,終於勉勉強強跟上推理的進度。
平仲亦是惱恨:「無論是哪種可能,隔壁街的鬧事必然有問題,而東家兄長必然知曉些內情。若果真是後者,那麼只怕那捕頭嘴上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實則背著三弟這位官大人,也沾手過隔壁街的事。」
他還有好些事情要做。無論是正在研究改進的儀器,還是近來傳出的曆法似乎要重新修訂的風聲,都讓他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鬧過事的人們一來,有的對捕頭咬牙切齒很是痛恨的樣子,有的眼神閃爍唯唯諾諾不敢應答。」
哈哈哈哈,總不會真有人在裡頭算卦吧?!
「這回他去隔壁街『收錢』的時候,那些小庶民卻表達出抵抗的意願。」
「他趁著夜色偷摸爬上樓,也沒留意床上背對著他俯身的人是誰,就猛然間偷襲,朝後腦勺重重砸下。」
「自以為當著好官的東家弟弟這時才得知,捕頭私下裡會行敲詐勒索之事。」
「他臨時想出一個主意,將青樓東家偽裝成自殺的樣子,然後將床上當時還活著的後生放血殺害了,最後在牆上作血書,內容就是東家殺人後悔悟以死謝罪。」
夫子端正回禮后告知他:「欽天監來人,奉上命邀請斗篷生前往交流。」
「既然有了方向,他首先便吩咐龜公,去和圖書隔壁街將那些鬧過事的店家鋪子的人喊來,其中便有後生的家人,得知死訊后昏迷到此時方才悠悠醒轉,隨之趕來,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這位張司辰也是陸炤耳熟能詳的「老熟人」了。
不知道這裏面都是什麼場景?
「眾人終究得知了這起案子的起因與經過。」
陸炤聽到某預備聖人提到「悟道」一詞,心思不可避免地遊離了會兒L。
陸炤這些時日來,也是逐漸習慣了與文人們往來必備的要素,起身恭敬行禮。
陸炤放下茶盞,咽下最後一口京城合芳齋的糕餅,拍去雙手上沾染的點心碎末,把這段探案小故事的大結局收尾了:「不錯,就如諸位所推斷的那般,格致也對這些疑點破綻進行了調查。」
夫子將人帶到,為兩人互做介紹后,便不多閑話,返回監中做自己的事去。
「而後,他才發現誤殺了另外一個人,即是青樓東家。」
學子們不由為這年輕後生叫好:「好個後生!有骨氣,不畏強權威勢。」
真相大白,一切明了。
「可他離開后,喝著濁酒,越想越不能忍,再次返回打算殺人滅口。」
噢~
「張司辰。」
「那麼如何?」子瞻著實是不比弟弟那般通透人心。
次公含笑,念出原文:「其人已死,氣血不行。」
都一句一句攤開來講解分析到這地步上,就連平素動肌肉遠過動腦瓜的江湖人士燕南天都意識到:「這個捕頭不簡單?」
該不會天子真以為斗篷生會預言,所以讓人去欽天監交流一番占星算卦吧?
平仲也迅速意識到這點:「方才我就覺得www.hetubook.com.com哪裡不對勁。倘若東家剛剛才殺害一個人,是什麼使得他突然之間『大徹大悟』,『悔之晚矣』,甚至從殺害多人也毫無愧意的冷硬邪魔,轉瞬間化作以死謝罪的凜然之輩?」
「那些小民被收拾威懾過後,大多都老實認命、乖巧上供了。」
有時候爹也懷疑將來他們兄弟倆進入官場后,子瞻是否會為此鬧出些禍事,只得寄希望于子由到時候盡量撈哥哥一把了。
「唯有最後一家鋪子的錢,他還沒能收上來。」
「然而這一晚在青樓的房間里,他本以為來交涉的人應當會乖順賠禮,卻被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小生噴了個狗血淋頭,還反過來被駁斥威脅。那小年輕怒目而視,要撕破臉上告。捕頭求爺爺告奶奶,怎樣一番低聲下氣、檢討自責、賭命發誓才得人鬆口。」
「事情敗露,捕頭是再無可能逃避責難懲罰了。」
陸炤懷著朝聖與參觀歷史人文博物館的心情踏入傳說中的欽天監。
這小人的醜惡行徑,直叫來日很可能為官的學子們頻頻皺眉,厭惡不已。
留下諸位學子們還在回味討論方才那個探案傳奇,陸炤臨走前還應許說有後續,下回還講格致探案的故事。
呃,欽天監好像是天文曆法部門來著……
伯安雖然也覺得平仲所言甚是有理,但仍然不免多問一句:「凡事總有萬一,萬一東家真就殺人後剎那悟道了呢?」
平仲看著正在苦思冥想的其他學子,再看看已然胸有成竹的次公,挑眉:「宋大人的《洗冤集錄》?」
「那麼東家兄長就是在當面譏諷弟弟雖然高和_圖_書高在上,成了官老爺,卻輕易受人蒙蔽,底下人都敢欺上罔下、欺三瞞四,其實全然不拿他當回事。」伯安一想到有如此惡吏惡役轄制資淺力薄的小官,便氣得猛地重重拍桌,桌上盛放零嘴的小碟子都震得偏移幾l分。
等候的欽天監官大人身著綠袍,補子上自然繡的是文官的小鳥,正兜袖出神,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陸炤從碟子里挑揀出一塊米糕甜甜嘴,邊旁聽他們的推斷,邊吃吃喝喝,放下另一隻手拿著的茶水,又提議道:「雖說格致已然指出連環書生案的真兇是東家,但他如何推理出當下這場案件的兇手並非東家的呢?諸位也可以循著此前展現的故事內容推測試試。」
「捕頭給他們下了最後通牒,並把最後約見的地點定在他常來的這座青樓。本是想著多讓這家出出血,給個教訓,讓他們長長記性,別想著什麼反抗、違背的。」
子由接著哥哥所說:「這麼看來,那大量的血液表明,當時年輕後生實際上還活著。那麼殺害後生寫作血書的人,必然不可能如血書所言,是出於『悔悟』,也必然,不可能為此『自殺謝罪』。」
存中突然提問道:「陸先生,格致是否也通曉仵作之事?」
可總還是有一位書獃子腦子怎麼也轉不過來:「啊、啊?不簡單?前面那個案子沒鬧開,所以官府沒派人上門來查。當前這個案子明晃晃死了兩人,捕頭只好上門來幹活,這有哪裡不對嗎?那捕頭還穿著不體面,就是個油嘴滑舌、推諉塞責、偷奸耍滑之輩罷了。還有哪裡不簡單么?」
正當諸位監生學子感慨嘆惋和-圖-書之際,有夫子過來招呼。
陸炤瞻仰的神情給張大佬整得有點迷惑。
燕南天也恍然大悟:「既然東家並非自殺,那麼如此推論下來,當時在場的必然還有第三人,即是殺害東家與後生的真兇!」
「小年輕——」次公看著溫吞和氣,卻是個慧眼明斷、洞察秋豪之人,輕易便察覺這句話可能暗藏玄機,「東家兄長這句指的是誰?捕頭,還是三弟?」
張大佬:來吧,速去速回。
書獃子重複一遍:「如何推理出當下這場案件的兇手並非東家?」
子由就試著給兄長分析:「斗篷生放出來的訊息並不多,有的還是擺在明面上用來誤導人的。這段對話卻似乎暗有所指。倘若東家兄長這句話是對捕頭說的,那麼有種可能是,東家兄長知道隔壁那條街鬧事的內幕,並非是小打小鬧,東家兄長因此嘲諷捕頭不懂,此處可以得知捕頭對隔壁街的鬧事內情並不了解,可能不曾上心、不曾插手;而倘若東家兄長這句話是對官身的三弟說的,那麼……」
「好在上頭的官老爺是個經歷淺的,老油條的捕頭隨口就能應付過去。」
次公笑眯眯再次提示:「血書本身不也推翻了『悔悟』的假象么?」
陸炤頷首。
斗篷生只覺得,大佬不愧是大佬,這點推理都只是小菜一碟,輕輕鬆鬆就搞清楚要點了。
「衙門這個捕頭喜好奢侈,平日里花銷用度大手大腳,時常容易遭遇缺錢的窘境。於是他私下裡會敲詐勒索一些沒什麼大靠山的店家。」
不是什麼垃圾都配得「悟道」的吧……
斗篷生忽然停下說書,笑意盈盈看著在場聽書的學子們:和-圖-書「雖然證據不全面,但是如果說,真兇已經在這段故事中出現過,各位想必可以試著猜測、推論一番了。」
書獃子更是搖頭晃腦地念一句《孟子》來:「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大丈夫。」
「捕頭看著眼前這場景,床上那個後生昏迷不醒,他脖頸處纏繞的繩子兩端正在滑落地上的東家手上。他這才發現自己撞破了另一出殺人現場。」
子瞻靈機一動,激動出聲:「我知道了!血書本是因為『悔悟』而作,可是那些血都來自被害的年輕後生。『其人已死,氣血不行。』那麼倘若那時候年輕後生已死,現場就不會滿身滿床滿地那麼多血!」
在沈存中充滿艷羡的目光中,陸炤跟隨夫子離開號舍院落,前往國子監大門。
其餘學子們也都理解了,於是紛紛看向此時並未戴帽的斗篷生,察言觀色他對此番推論作何想法。
天文大佬,也是有博物館、在月亮上有環形山、在宇宙中有小行星的級別。
欽天監,曾用名有太史局、太史監、司天監等,乃是古代觀測記錄天文氣象、制定頒發曆法,兼掌天文曆法知識傳授的國家機構。
交流?我能去欽天監交流什麼?
陸炤腦瓜有點發矇。
「血書本身……」
次公舒展的眉眼看上去尤其和善、無害,然而他卻算得上是個不好糊弄、不可隨意打發的「精明」人,這次也是率先發現疑點與突破口:「單就血書來說,所謂的『悔悟』就很有問題。」
子瞻問道:「指的是哪個人,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因為國子監並非隨便什麼人都允許進入,欽天監來人只能等待大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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