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洛陽圖7·天文地理

「陸兄!這裏。」
陸炤端著飯食走過去,坐在被讓出的一個空座位上。
往後繼續看,把剩下所有題目都過了一遍,真是天文曆法星象卜卦儀器儀錶無所不包啊。
陸炤臉上固定著面具一般的微笑,腦海里一陣苦思冥想,最後只能邊回憶著,邊勉強說點自己難能可貴還沒忘光的初高中知識,比如什麼地磁偏角啊經緯度啊月亮的潮汐效應啊之類的。
小心臟七上八下。
陸炤:這題的意思我好像看懂了,商姓的人丁卯九月出生,問最好擇選哪年哪月哪日下葬。不過不會做啊!出生的時間怎麼用來算下葬時間?是不是有什麼公式啊?
側邊方向拐過來一位綠袍官員,小眼神直往陸炤身上、尤其臉上飄忽,嘴上倒是同張司辰打了招呼,行過禮,而後欲蓋彌彰地補一句:「下官這是要將上一季錄下的祥眚送門下、中書省,這便先行一步。」
「還沒天黑,今晚就可以開始調試看看了。簡儀若能早日可用,曆法修訂那邊也能多個助力。」
睜眼接過白卷的袁司辰默然。
這間屋子四下的窗戶緊閉,最裡面的桌案上正趴著一個人,低頭在寫寫畫畫,很是專心致志、無暇顧及其他的樣子。
只好交白卷了。
天文觀生,是欽天監的監生吧。
假令問商姓祭主丁卯九月生,宜用何年月日辰安葬?
假令問丁丑人於五月丙辰日,占求財,筮得姤卦初爻動,依易筮術推之。
最後那套試卷,陸炤並非過目不忘的學霸,無法完整複述題目出來,但磕磕絆絆蹦出的關鍵詞還是讓存中領會了題型題意。
假令依宣明歷推歩某年月日恆氣經朔。
袁司辰垂下眼帘:「這本是交由在下負責的試題。今年奉上命,需要廣招天文觀生。」
陸炤以為自己是懷著瞻仰大佬的心情來欽天監參觀的,就好像在現代時節假日去參觀天文館一樣,結果自己被當成新奇事物參觀了。
陸炤激動地指著這個說:「這個這個,是不是日晷?」
陸炤:正月這個我和-圖-書知道,假令是「假如」的意思吧,「陰陽不將日」是個什麼東西?
張司辰很是認真地聽著,也不曾露出什麼不可置信、大吃一驚的失態神情。
那是一個許多圓環套圓環的東西,整體看起來就像一個大圓球。
沒事可做的陸炤就踩著悄無聲息的貓步,把這整間屋子都不上手亂碰地參觀過一遍,最終才停留到袁司辰的身後,看他在做什麼。
對不起……我能知道什麼啊!
張司辰有些尷尬:「具傳斗篷生前些時候,成功預言過江南颶風水禍,以此挽救諸多人命,避免了生靈塗炭之慘劇,是以都對陸先生的術心生嚮往,想與先生討教一二。」
科學史上都留有您的一席之位。
唯一的相同點就是,陸炤他一個都不會做。
存中:「不難啊……還行。」
「砰!」
張司辰既然都提到請教了,便正好進行些此行的目的——交流,溝通,以及學習。
陸炤接過這張大紙一看,發現這原來是一張「試卷」,上面都是手寫的題目,一條一條列下來,從天文星象到水文地理,多種多樣。
陸炤問了鄰座的次公,晚上大家有沒有空閑時間。
假令問七強五弱何如之數……
可這張卷子,既沒有選擇題、判斷題,也沒有能讓他能夠理解並煞有介事瞎扯一大段的主觀題。
行吧,不會就跳過,看向下一題。
好像是叫作渾儀?
「不不不!咳,應該也許可能——只有我做不出來吧。」陸炤覺得自己臉上現在熱辣滾燙,像是有人在臉頰上翻滾川香麻辣燙。
數學、物理、化學、天文、地理、水利、醫藥、經濟、軍事、醫術,您是真全才啊,什麼都有所涉獵。
不會就跳過,看向下一題。
占卜題:
他能怎麼辦?
路過一個斜放在地面上、滿是刻度的大石盤,大石盤中心還戳著一根指針。
不會就跳過,看向下一題。
陸炤的心情一下子緊張起來,因為他突然記起,歷史上傳說中袁大佬似乎是以相面之術成名的!
和*圖*書張司辰面露微赧:「獻醜了。閣下可有什麼指教,能指點一二么?在下定然感激不盡!」
張司辰取出官印與腰牌給守門的兩位驗看時,陸炤在仰頭欣賞大門頂上那塊嶄新嶄新的匾額。
婚書題:
陸炤敢說自己作為一個考了十八年各種考試的現代教育老油條考生,真心從未遇到過只能交白卷上去的情況。
巨大的紙上滿是交錯的線與各自分散的點。
長桌最兩邊都在與隔壁鄰近幾張長桌閑聊。有個學子講話的時候,情緒激動了點,聲音高了點,陸炤才聽清,他們是在宣揚今日午後那場說書的妙處,
循聲看去,子瞻舉手示意,那張長桌上都是午後聽過書的熟面孔。
得知晚上大家都有晚課,陸炤於是回應殷切盼望的學子們道:「明日吧,明日午後在我們那號舍的院里,還講探案傳奇。」
接下來,張司辰領著陸炤往裡面走的途中,一路上時不時就有各部門的同僚們「路過」,或捧著什麼天象記載、或端著什麼小型儀器模型,假裝是個「偶遇」。
好在袁司辰到底並未說什麼「印堂發黑」之類的相面術語,收回視線后,從邊上的抽屜里取出一大張紙遞過來,上面似乎還白紙黑字寫了什麼東西。
於是他往門裡探進上半身到裏面去:「有人在嗎?袁大人在裏面嗎?」
「淳風,等等!」張司辰突然才記起來,身後還跟著一位斗篷生,於是帶著歉意地指了一個方向,道:「失禮了,但我等現下就要趕去觀星台。那處方向屋裡應當有位袁司辰。」意思就是換個有空的人來帶陸炤。
進入欽天監后,先是一塊平整的前院空地,照面就是幾個令人不明覺厲的儀器、儀錶。
院子里除了幾間與國子監書堂類似的房舍,最顯眼的便是放置在平整場地中間的巨大儀器。
存中說起他對星象曆法都有興趣,不知什麼時候有機會能被准許進入欽天監看看,倘若還能上觀星台,那就更妙了!
陸炤:……叫太史局也太古老hetubook.com.com了吧?
沈大佬的代表作《夢溪筆談》,內容豐富,涵蓋甚廣,也是在世界文化史上有著重要的地位的里程碑級別著作。
全程連毛筆都沒提起過,考試就這麼結束了。陸炤懷著沉重的考生心情,把這張卷子原模原樣交還給正在閉目養神的袁司辰。
張司辰走到那個大圓球邊上,仔細檢查過儀器的良好現況,而後對斗篷生開口道:「如閣下所見,此乃監內璣衡也。」而後他便接連說了什麼「著雍」、什麼「析木」、什麼「虛危」、什麼「夕沒」、什麼「伏見無常」、什麼「天了無質」、什麼「宣夜」……
陸炤發揮現代考試生的技巧本能,把卷子翻過來覆過去掃視一遍,但很可惜,並沒有發現什麼隱藏在別的題目中的計算公式。
全都聽不懂,根本不理解!
陸炤心想,沈大佬您對什麼不感興趣啊?
雖然完全認不出哪個點是哪顆星星,也辨認不出哪個星宿、哪個星座,但是陸炤還挺享受這種知識流過大腦皮層的新奇感。
「今年剛換新的?原先的那個匾額太破舊了嗎?」陸炤隨手拉下自己的帽子,露出全臉來。
陸炤裹著大斗篷的身影一踏入食堂,便吸引了眾學子的注意。
不會突然一個開口,就道出他的來歷吧?
跳過,下一題。
陸炤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給他一張試卷考題,但還是老老實實在邊上坐下來,仔細開始看題。
假令問正月甲子日寅時,六壬術,發用、三傳,當得何課……
陸炤:……有沒有哪怕一題是我能做得出來的?交白卷會不會太丟臉了點?
陸炤:題目或許沒問題,可能就只是本人太無知,求別拿本人作參考。
地理題:
張司辰:「……沒錯。」
陸炤跟隨張司辰的腳步來到一處僻靜的街道,停在一對關閉的實木大門板面前。
這件屋子的房門並未關閉,僅是虛掩著而已。
張司辰抬起的腳一頓,又若無其事地踩下去:「原先……啊,原先那個啊。今年改名成『欽天監和_圖_書』,當然得換新匾額。原先那個寫的是『太史局』。」
陸炤:果然還真就是個人太菜的緣故,與題無關。
反正無論張司辰說了什麼,陸炤都只有一張懇切誠摯、清澈愚蠢的空白面目。
不會,跳過,下一題。
袁司辰這張星圖畫得差不多了,頭也未抬,一隻手伸到旁邊去摸索拿水。
袁司辰又換了一支筆,蘸取不同顏色的墨汁,打算繼續往星圖上寫什麼東西了。
都是專業術語吧?
既然袁司辰正在專註做事,陸炤自然不便隨便輕易打擾到他的正事。
張司辰跨入欽天監的門檻:「嶄新?當然新,那是今年年初剛換上去的。」
要是袁大佬說他這具遊戲角色的身體捏出臉型,相面的時候看有點奇怪,那他要怎麼回?
就好像斗篷生講的這些都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東西似的。
他道了謝並飲用過水后,一雙奇異的眼睛細細端詳陸炤的面容,絲毫不曾驚訝,也不曾慌亂,反而用一種看街頭普通人的眼神看陸炤,就好像這不是外貌奇特的斗篷生,只是一叢多姿多彩的路邊野花。
國子監食堂里,晚間來吃飯的人比中午少許多,因為有的學子下午外出,晚飯就可能在外吃了。
兩人此時途徑一處院落,也不待陸炤看清院門上那塊匾額刻的什麼,張司辰便領著陸炤踏進這個院子。
而天色也逐漸暗下來,夕陽的輝光中,張司辰步履匆匆趕了回來,把陸炤送走後,他還要趕回來晚上與同僚們一道夜觀星象,調試簡儀。
袁司辰盯著那張只有試題沒有答案的卷子,沉吟一會兒后,輕聲問道:「是不是太難了?還是題目……出得不合理?」
陸炤這才得知,這卷子是欽天監的招生考題,一向獨來獨往的袁天罡被推舉成為出題人。
張司辰也大聲回應了一句,而後從院子出來,就被人一把抓住袖子:「走走,簡儀落成了?調試的情況如何?」
「額、那個,都不會……」
陸炤就描述了一番自己此行全程的見聞遭遇,聽得存中眼神閃閃發www.hetubook.com.com亮。
歷科題名一道:
陸炤自然無不可,目送兩位大佬匆匆離去的背影,感慨幾句,才轉身去那個方向找同樣疑似某位袁姓大佬的袁司辰。
陸炤記得自己似乎是在教科書、或是國家寶藏這種科普節目上見到過極其相似的東西。
卻接到有人給他遞過來的杯子。
似乎是被喊到名字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喚,裡頭傳來一聲:「在。」
——袁大佬這是正在畫星象圖!
「平子!若思那邊讓我們都過去看看。」有人在院子外頭大聲喊話。
陸炤叩響房門,靜靜等待一會兒,並無人回應。
陸炤又發現一樣自己認得出的儀器,高興道:「這個是漏壺吧!」
存中有些羡慕、憧憬地問道:「欽天監一行,感覺如何?」
其他學子聽得津津有味,甚是下飯的樣子,還被勾起了好奇心,朝這桌中間問道:「斗篷生下回還說書嗎?什麼時候還講這探案傳奇么?」
「是的。」張司辰對他表現出的興奮勁頭很是疑惑。
次公放下碗筷:「國子監有早課晚課,不可缺課。」
假令問正月內,陰陽不將日有幾日?
陸炤:宣明歷是什麼曆法吧?恆氣經朔是個什麼東西?
眾人聞言,都期待起來。
下一題。
假令問大定己丑人五月二十二日卯時生,祿命何如……
循聲望去,是另一位路過的同僚不小心撞上了柱子,一邊疼得想跳腳,一邊嘴裏「嘶嘶」直抽涼氣,那雙眼睛的視線還停留在張司辰身後跟著的斗篷生臉上。
陸炤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
路過一套高度不一的盛水器皿,水從最上層的器皿緩緩往下層的器皿去。
張司辰故作嚴肅,語調卻還是平和無波:「成何體統。行端坐正,走時看路。」
張司辰送走這位同僚,領著斗篷生繞開不能進入的前殿。
陸炤剛才差點笑噴,但好在最終忍住了沒有「冒犯」潛在大佬們的顏面。
袁司辰幽幽輕嘆,繼續琢磨考題去了。
這種各地到處都有的計時儀錶,傳聞中通曉萬物猶如白澤一般的斗篷生肯定是認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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