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世兄世弟

ゆきどけ,せせらぎ,まるきばし
不僅僅是這四個男人讓他害怕,脖子上那把月牙彎刃更讓他怕得要死——關嘯見過這種刀,這是中國古代縣以上衙門仵作專用的制式解屍刀。不僅極其鋒利,而且在結構上巧妙地利用槓桿作用,只需要很少的力量就能把刀身全部刺入屍體,一個合格的仵作藉助這個工具能在三分鐘內乾淨利落地把一具屍體分成二十四段。
關嘯就像剛才的那個列車員一樣,都傻了,這完全不符合人體結構,那一整聽可樂竟然被順著嗓子倒進去了,根本一口都沒有喝!這是人么?
不過,關嘯知道,這隻十七萬美金的旱煙袋雖然不埋煙葉不點火,還真就能抽到很醇厚的旱煙。
「小子,你怎麼沒有睡?」葫蘆臉的男人陰沉沉地問。
關嘯從來就沒有想到,自己見到師傅竟然會如此激動,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此時、此情、此景,關嘯不得不佩服《北國之春》這首日本歌實在是寫得太好、太形象了:殘雪消融,溪流淙淙,「獨木橋」「自橫」,嫩芽初上落葉松……這個歌詞作者一定是個真男人。小男孩幸福地小聲地哼哼唧唧,廁所四周的牆壁具有完美的隔音性和籠音效果,再加上潺潺流水聲,竟也宛若已故帕瓦洛地極具穿透力的天籟之音。
葫蘆臉和大小眼一愣,手腕一轉,解屍刀神奇地消失在袖口。
身影微微停了一下,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下鋪還坐著兩個人,打開桌子的保溫箱,從裏面摸出了一罐可樂,手指甲在可樂罐頂上一劃,整個鋁蓋被掀開了。喳、喳、嘩……一罐帶著冰碴子的可樂被倒進嘴裏。
這兩個,絕對不是人!
自己不是在做夢吧?關嘯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還真是挺疼,不是在做夢。
師傅也沒有說話,只是從手腕上解下了他那根價值十七萬美金的旱煙袋,埋了和圖書點煙葉,掏出十二塊人民幣一包的超長防風防水火柴,想了想,又把火柴塞了回去,只是乾乾地抽了兩口空煙袋。列車上不許抽煙,丁一除了有點偷癖,其他方面簡直完美的可以做五好市民。
葫蘆臉躬身抱拳:「請問老先生和賊門裡的丁一掌門怎麼稱呼?」
最終,足足憋了一個小時,關嘯終於無法再忍受這種從內向外的巨大壓力,牙一咬心一橫,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卧鋪板,搖搖晃晃向廁所奔去。
關嘯九歲的時候,就敢去蹲北京昌平遠郊的亂墳崗,都沒有害怕過,這一次,卻真是把小男孩給嚇得心突突直跳。
關嘯暗暗嘀咕,難道……桃谷六仙也是湘西人?否則為什麼相貌很接近,性格也有九分相似呢?
廁所門馬上又開了,兩張極其醜陋的臉從門外探了進來,看到廁所里竟然還有人,兩張醜臉大吃一驚,接著馬上露出了兇狠猙獰的目光——他們就是那兩個中鋪男人,兩個男人擠了進來,用力掰開一個大高個的手,接著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半尺長的月牙彎刃,冰冷雪亮的刃尖搭在關嘯的脖子上。
江湖?關嘯以前總是聽師傅說這兩個字,想不到,今天活生生的江湖就擺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差一步就死無葬身之地。小男孩深吸了一口氣,想起師傅之前的交待,連忙拱手:「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天一見,湘西羅家公子果然是骨格清奇、身材魁偉、四肢修長、眉清目秀、目如朗星、精神飽滿。」
門被拉開了。
ああ,きたぐにのはる
「徒弟,給你介紹一下。」丁一把關嘯從背後拉了出來:「這兩位是湘西三門趕屍門掌門的兩位公子,按照江湖規矩,你得叫一聲世兄。」
葫蘆臉和大小眼大驚失色,今天透著不對勁,怎麼這麼多人都撞破財神。兩把解屍刀在空中劃過兩道和-圖-書雪亮的弧線,一把從上往下倒勾門外人的後腦勺,另外一把從左向右切向胸脯。
「不用跟他廢話,他衝撞財神,讓他也變成財神。」滿臉紅疙瘩的男人在一邊惡狠狠地說。
旱煙袋在空中左擋右磕的同時,門外人說了話:「走南走北,向東向西,三六一十八。」
應該是廁所門被打開了。
關嘯渾身上下全是白毛汗,一陣陣小風從下向上穿過毛衣,這個人要幹什麼?
改革、南巡兩兄弟估計這輩子都沒有被人如此稱讚過,笑得連眼睛都眯縫在一起了,拉著關嘯的手,從身上摸出了幾張百元大鈔塞進了關嘯口袋裡,一個勁地說見面禮。
就在這千鈞一髮,廁所門突然再次被推開了,一根翠綠色的細長煙袋伸了進來,煙袋鍋直切葫蘆臉的脈門。
兩三次呼吸間,那個身影又跳了回來,就在關嘯鼻子底下站住了。
一陣排水的聲音。
當然,後來老獄友知道這煙袋的真實價值,後悔了,三番五次想替國家要回去——只是,有人聽說東西進賊手還能要回去的么?
那個噁心人竟然……沒有關廁所門就開始小便?
羅改革?羅南巡?關嘯翻了翻眼睛,想不到這哥倆的爹還挺跟得上形式,搞不好,還是個生產大隊長什麼的吧?
改革、南巡兄弟倆都笑了,露出四排大齙牙,倒也是顯得純樸無比:「您記性真好,是我們是有一個哥,叫羅衛東。計劃生育和我們家沒有關係,我們是少數民族。如果不符合政策,那俺爹的大隊支書不是早被撤了?」
痛快完了,關嘯剛收拾好,剛轉過身準備出門,結果……
大小眼還在旁邊笑著解釋:「我說呢,這五鼓斷魂香怎麼就突然不管用了,這遇到了世叔和世兄,當然就是小巫遇到大巫。」
師傅怎麼還認識這樣的人?關嘯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冷成一片,躲在丁一背後,冷和*圖*書眼看著這兩個醜人。
接著,同樣是不關廁所門撒了泡尿,回來后喝了一罐冰鎮可樂后又跳回到鋪上倒頭就睡。這個時候,關嘯發現了更奇怪的事情,這上鋪的兩個人竟然沒有呼吸的聲音——關嘯耳朵極好,他甚至能聽清楚好幾個鋪位以外的呼吸聲。
「這兩個財神看上去很不錯呀?」丁一吸著旱煙袋很和藹地看著兩個晚輩,用手指指車廂的天花板:「怎麼,又有人要財神了?」
那兩個黑臉大高個聽到叫聲,一左一右四隻大手在空中一撈,象掐小雞子一樣按在牆上。
「大水沖了龍王廟,真是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葫蘆臉和大小眼臉上擠滿了笑,一個勁地鞠躬:「世叔,真是抱歉,那這位小哥……」
「兩位世侄怎麼稱呼?」丁一拱拱手。
「不才正是區區。」
小男孩能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個汗毛都立了起來,和衣服摩擦著簌簌直響。更麻煩的是,或許是緊張,或許是喝水喝得多了,總之不管什麼原因,關嘯下體竟然有了一陣陣尿意。
關嘯睡不著,他現在滿腦子裡跑得都是不健康的封建迷信糟粕。剛才那兩個人,怎麼一舉一動,那麼像電視里演的殭屍呢?那一蹦一跳的,兩個膝蓋不打彎。還有,這個卧鋪車廂里其他人怎麼就沒有尖叫的呢?列車員難道都睡得那麼死?總不會……關嘯越想越害怕……總不會這一車廂都是死人、殭屍吧?
「小子,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你還來搗亂,記住,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一邊說,葫蘆臉男人小手指頭微微一扣月牙解屍刀刀柄,手掌順勢微微揚起,寒光一閃,解屍刀悄無聲息地切向了關嘯耳根後面的大動脈。
からまつのめがふくきたぐにの
聽著花花的聲音,關嘯痛快地恨不得歌以詠志:
大小眼左手搭右手,食指相纏,打出一連串的手勢。https://www.hetubook.com.com丁一在門外一點都沒有猶豫,同樣打出一連串的手勢。
嘎——吱——
兩個大高個根本沒有理睬關嘯,一左一右站好了,殘雪消融,溪流淙淙,「獨木橋」「自橫」。
到了廁所,關嘯反手想把門關上,結果發現鋼製的鎖芯竟然被人擰脫了扣。不過,也顧不了許多了,連忙解開褲子,一手搭在廁所正面的牆壁上,唰唰唰唰……關嘯長這麼大才發現,原來撒尿竟然是天底下最痛快的事情。
可憐的關嘯,一動都不敢動,就這樣獃獃地坐在鋪位上,關嘯現在有點恨靈敏的耳朵了,如果聽不到,感覺會好很多。
門突然悄無聲息的自己開了,接著,另外兩根「獨木橋」呈一定角度,從門外進來,關嘯剛準備罵出來,結果猛得一抬頭,才發現這兩根獨木橋的主人竟然就是自己上鋪的兩個大高個!
「我爹是湘西羅矮,我是羅改革,這是我弟弟羅南巡。」大小眼回答。
廁所門再次被關上。
嘩——
他們的尿幾乎一點不差的都尿在了關嘯褲子上,而這尿水竟然是冰冷冰冷的!
「你們哥倆都這麼大了,都能自己出來走江湖了,真羡慕你爹。」丁一嘴裏嘖嘖稱讚:「對了,當年不是計劃生育挺流行的么?怎麼,你們家就沒有受影響?我記得你們倆是不是還有一個哥呀?」
嘎——吱——
想起師傅剛才在牆上划的符號,又想起剛才那兩個大個子的舉動,小男孩只能氣沉丹田,緊緊地夾住腿,希望能利用正宗武學內力把尿液化成一縷縷青煙——起碼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不過,鐵的事實證明,電視里竟然都是在胡掰,更況且,關嘯什麼都學過就是沒有學到什麼正宗內力。
關嘯上下牙一個勁地打架,根本回答不出來。
關嘯正在疑神疑鬼的時候,上鋪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原來另外一個上鋪也住著一個大高個,坐起和*圖*書來竟然就撞到天花板,那個大個也是咚得跳到了地板上,兩隻手微微向上一舉,悄無聲息地向車廂另外一頭跳了過去。
啊——關嘯這一次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
這根煙袋是師傅在西北的一個老獄友送給師傅的,送煙袋的時候,昔日的右派反革命已經重新大權在握。為了報答師傅在監獄里的救命之恩,知道師傅喜歡這一口,剛好有一批動亂時期沒主的老東西,裏面就有這根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旱煙袋,老獄友難得以權謀私一次送給了師傅。
這兩個人眼睛緊緊閉著,兩隻手微微向上抬起,同時從廁所門擠了進來,把關嘯逼在廁所里,小男孩被嚇得眼睛瞪得比燈泡還大,一手捂著嘴一手提著褲子,臉色比鏡子還白,緊緊貼在牆上,一動也不敢動。
那個身影再咚的一聲,竟然一下就跳到了上鋪,把車廂頂撞得咚咚直響。聽得關嘯頭皮發炸,這到底是什麼人?
作為賊門南派掌門人的收山弟子,關嘯身手是相當好,但是,他從來沒有真正的廝殺過,包括在日常工作的時候,關嘯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丁一和大覺寺方丈教給他的那些武術,他就沒有真正用過。再說,現在被刀架在脖子上,還被三個人按在牆上,身手再好,關嘯也只能一閉眼等著脖子一涼。關嘯知道,大腦只要缺氧十五秒就陷入昏迷,超過三十秒,就是腦死亡。
丁一巴噠巴噠抽了幾口煙,或許是想起了前塵往事,有點倦意襲來,老爺子伴隨著火車微微地搖擺竟然進入了夢鄉。
「世兄,真是抱歉,如果早知道是您,哪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葫蘆臉連忙把另外一個大高個的手也掰開,跳起來一人囟門上拍了一巴掌,嘴裏念念有詞,接著向鋪位一指,兩個大高個雙臂又抬了起來,象鬼一樣悄無聲息地跳了回去。
「唉……慚愧,在下不成材的關門徒弟。」丁一臉色微微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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