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南偷北盜

再後來,北派掌門人俠盜燕子李三遇難,北派失去了主心骨一直人丁不旺,不得已只能請師祖北上主持大局,儘快為賊門培養新鮮血液。
「嗯,這次是茅山仙派發出的靈識,說要兩個上好的財神,而且,最少要保留一魂一魄。俺爹估計,那裡的世界不一定多少年沒有橫死過人了,說不定,就連茅山仙派新進門人想找個殭屍練練手都做不到,所以,最近這十多年才連連向下面訂財神。」羅改革說著說著,臉上飄動出一絲得意:「我們倆聽說江西發生礦難,連夜買飛機票過去的,給礦主塞了十萬塊,才被允許提前下礦探屍體。這兩具屍體都被埋在一百六十多米深的礦井裡,廢了很大勁才弄上來,是這十年來質量最高的財神。更難得的是,那個礦井竟然還連接著九幽寒脈,所以這兩個財神還多保留兩魄。」
從八零年到八七年幾年間,各監獄如果有什麼重要人物生病,尤其是老革命老右派老宗教人士,一定會派專車把還不到二十的丁一接過去治療。
還有一個更有意思的事情,丁一在監獄里不僅受到獄方的尊重,包括那些邪門歪道上的人物,一聽說是朱聰老爺子的掌門弟子,一個個口稱世兄世弟,都非常客氣。
由於丁一多次搶救下重要病人,獄方每年都給丁一報立功,一九八八年的時候,丁一的徒刑已經從無期減免到十三年。與此同時,撥亂反正的步伐也越來越快——當然丁一這種嚴打進來的不屬於撥亂反正的範圍。
在關嘯心裏,師傅丁一的地位非常高。
「哪裡哪裡,我們再厲害,也比不了您呀。俺爹他們都說了,您才是真正手眼通天的人,說不定,下一次輪迴,上面就直接有人干預了。」羅南巡指指車廂天花板。
當時朱聰就斷言,現在如果誰把老祖宗的東西扔了,沒事就瞎破四舊,早晚有一天會被別的國家揀起來去申請世界文化遺產,那死後都沒有臉面去見祖宗。
一九https://m.hetubook.com.com八零年的時候,撥亂反正剛剛開始,大西北的監獄里關押著除了各種各樣的刑事犯外,還關了不少沒有平反的老革命、老教授、老學者、宗教人士。這些人多數都已經被關押十年以上,身體都不好,而作為南偷掌門弟子的丁一雖然年輕,但是對於醫學很了解——正宗南偷門人多數都是杏林高手——做賊不可能不挨打,賊挨了打不可能去找醫生,所謂久病成醫就是這個道理。
師祖本來活動地點一直在解放前的大上海和杭州一代,當年師傅被譽為義偷,非官不偷、非富不偷,而且一天只偷四次。據師傅說,師祖當年因為手藝活和一個姓查(zhā)的小夥子結識,那個年輕人還向師祖學習過幾手分筋錯骨手,據說姓查的小夥子還給師祖寫了兩本書,樹碑立傳,其中一本叫射鵰什麼傳。
可惜,解放后朱老爺子不貪圖富貴也不愛做官,很多當年平津地下黨請他出來幫政府做事,老爺子一律都推了。朱老爺子當然想不到,三反五反、文革中吃虧最大的就是這批說不清道不白的地下黨,被批被斗被打被抓被關。否則,八幾年嚴打的時候,朱老爺子絕對不至於被……
從那以後,師祖就一直在津門住了下來。解放后,師祖看新中國發展朝氣蓬勃,也很高興,不過高興歸高興,這賊的手藝也不能扔,這畢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
關嘯當時特別奇怪,就問為什麼。
說起師傅,那要從師門和師祖說起。
所以,北民國有這樣一句話:升官發財四(大)公子,患難託孤賊(門)朱聰。
丁一年紀小,心裏自然就沒有什麼地富反壞右的標準,看到獄友身體有毛病,揀點野草熬巴熬巴經常也能手到病除——十年文革導致國內物質(包括藥物)極大匱乏,西醫沒了葯就像大炮沒了炮彈,而熟悉針灸、推拿、望聞問切、草藥的丁一一來二去竟然在整hetubook.com.com個大西北大大小小的監獄里混成了絕世杏林高手。
關嘯捂著被煙鍋快敲熟了的腦袋,從心底佩服師傅那深邃的目光,簡直和主席沒什麼兩樣。
四大公子當然就是指舊中國鼎鼎大名的四大公子,領頭的是少帥張學良,換句話說,就是賊門朱聰一個人能媲美四大公子。
舉一個例子,比如,五天前,十一月十四日,關嘯過生日,十六歲生日。丁一帶著關嘯在北京王府大飯店吃了一頓鮑魚后,讓關嘯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工作,收拾收拾東西,第二天和他一起離開北京,到湘西去居住。
於是,丁一恍然大悟。
不少老傢伙們離開大西北之前,都專程去丁一的監獄看這個忘年小友,拉著小傢伙的手說,一句廢話都沒多說,不過所有人的眼神表達的都是同一個意思。
關嘯當時覺得自己師傅特傻,上躥下跳地和師傅說:「但是,小城市裡偷三千人民幣的難度比北京偷三千美金的難度還要大,北京有錢人多,貪官多,地產商人多,就是那句話:錢多、人傻、速來。」
師傅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小地方,物價低。」
讓丁一感覺不爽的是,因為檔案上寫著進過監獄,在派出所等於就掛了號,而等民警同志們知道丁一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南偷掌門人,在公安部就掛了號。
但是,在八十年代初趕上了嚴打,師祖都七十多歲了,結果還是被專政了。政府只是簡單的算了一筆賬,一天十五元,解放三十一年就是十六萬之巨,正應了一句老話:「一日一錢,千日千錢,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當時,師傅丁一才十五歲,還沒有出師,法院的同志一看年齡再算算每天十五元的標準,怎麼上綱上線也夠不上槍斃,所以從嚴判了個無期徒刑發配大西北。
丁一本來想回天津,可惜,師祖留下的那幾套房子被人佔了。如果是不講理的人,丁一還真就說不定想想辦法要回來。可丁一回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了看,都是一批工廠的老職工,一個個四五十歲的樣子,上有老下有小,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丁一心一軟,反正他們一個月一家還交八塊六毛五的房租,算了,就算給他們租著吧。
大西北的監獄里還就關著兩個當年的平津地下黨,還真就得到過朱老爺的鼎力幫忙。
師傅笑呵呵地摸出了關嘯的身份證,用煙袋鍋敲了敲關嘯的出生年月日:「你知道么,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十六歲以下為未成年人,而十六歲就是需要負全部刑事和民事責任的成年人——雖然還沒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法院的叔叔阿姨們,不會因為小城市市民窮,你偷三千比在大城市偷兩萬難度大,就對你從重處理。他們最擅長做得就是加法、減法和對不同數字的比較,一個月偷兩萬和一個月偷三千,結果就是十年到十五年有期徒刑和勞動教育的區別。明白了么?徒弟!」
就這樣,中間又趕上了三反五反、文革等等,師祖祖宗八代都是根紅苗正的無產階級——大概也沒有比賊門更無產階級的了,所以師祖安然渡過了十年浩劫。
關嘯在旁邊聽的雲山霧罩,上面?什麼上面?茅山仙派?以前總聽說茅山派會捉鬼,好像有個寧采臣就是茅山派的。什麼?師傅輪迴?還有人干預?自己不是在做夢吧?越聽越糊塗,這三個人好像神經病一樣在胡說八道,還有師傅,堂堂的賊門南派掌門人,怎麼就和兩精神病在一起聊得這麼開心呢?
在關嘯的印象里,丁一堪稱諸子百家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而且丁一有很多名言,關嘯認為如果把整個人類的名言整理一下,丁一所說的話不論質量還是數量都是當之無愧的No.1。
八八年年底,丁一出獄了。也沒有辦法不出獄,當年丁一妙手回春的病人從軍的從政的經商的開課的,一個個都是真正說話分量「一言九鼎」的人物,近百位老人一起聯名替一個關進去的時候還不到十六歲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小毛賊求情,再加上獄方把丁一歷年來所救助的犯人名單一拉,誰都知道該怎麼做。
雞鳴狗盜這個成語說的就是北派早年一位掌門人投靠在齊國也就是今天山東地界孟嘗門下的傳奇故事,狗盜狗盜,這就是北盜這個詞的來歷;而南派歷史上的有個掌門人叫陸績,年僅六歲,就曾經在四世三公壁壘森嚴的豪門,當著無數大家俠客的面上演過袖裡乾坤的精妙手段。
這樣的人不鎮壓還鎮壓誰?
天下賊門的歷史非常久遠,而且從三千多年前就分為兩派,南偷北盜,在中國歷史上不論是南派還是北派都出過大名鼎鼎的人物。
從大西北監獄出來的丁一,真的就有點像從惡人谷出來的江小魚,哦,不對,江小魚只能形容他狡猾的一面,還必須加上個精通移花宮所以絕學的花無缺,才能把他的特點覆蓋個差不多。
丁一笑呵呵地用煙袋敲了敲徒弟的腦袋:「我們在北京一個月的開銷是多少?」
這個關嘯很清楚,畢竟現在師傅不工作了,是靠他在養活,而他一個月是有最低任務的:「人民幣兩萬,或者美金三千,如果美金匯率持續下跌的話,那麼可能需要三千五。」
讓丁一感覺更不爽的是,丁一這兩個字實在是太簡單,不論讀起來還是寫起來,所以,外面只要有個風吹草動,民警同志最先想到的就是丁一,沒事就找他喝茶聊天,為這事耽誤了丁一不少工作時間。丁一在派出所里聊天喝茶的時候,還注意到,民警同志一邊瞎聊,一邊還在紙上寫著他的名字,丁一、丁一、丁一……聊半個小時,就能寫好幾篇稿紙,權當練習鋼筆字。
說起丁一,簡直是堪比主席、總理、小平同志等縱橫兩個世紀最偉大的人物之一。這裏實在不能細說了,否則,主人公就不是徒弟關嘯而是師傅丁一了。
「難得你們兄弟兩個有這份心,說不定茅山仙派承情送給你們些好東西呢。」丁一笑眯眯地抽了兩口。
時間長了,丁一才知道hetubook.com.com,朱老爺子解放前在平津一帶就是響噹噹的人物,當年多少江湖好漢在北平、天津衛落了難,是朱老爺子使了銀子、貼了面子才活得命。一九三八年,民國七大奇案之大漢奸王竹林在天津被刺,就是朱老爺親自下的手。再後來,據說四野打天津的時候,天津城防圖還是朱老爺子弄出來的。
再說了,為了生活,偷也是必須的。不過,為了避免成為政府專政的目標,師祖痛改前非,每天最多只偷三次,而且,每次最多只偷五塊錢——當年五塊錢就夠師祖美美過一天了。萬一偷得錢包里錢多了,師祖會很好心地把錢給破開,然後再把錢包連多的錢給失主塞到兜里。
關嘯沒有明白怎麼回事,接著問。
所以,這事慢慢傳開后,大西北監獄里不論黑道白道還是獄方,對丁一都特別的客氣。加上丁一年紀還小,記憶力超凡脫俗,不少老傢伙們也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有機會沒機會離開這「一天到晚三兩土,白天不夠晚上補」的大西北,所以把自己認為拿手絕活紛紛傳授給丁一,這絕活可不僅是黑道上的,不少老教授、宗教人士也把自己壓箱底的知識進行傳授。
「小城市,我們爺倆一個月三千人民幣就能過上神仙一樣的生活了。」
所以,在給關嘯起名字的時候,丁一翻著康熙大辭典一個字一個字精挑細選來的。一邊挑,還一邊咬牙切齒地說:「讓你們再寫,讓你們再念,我一定要查幾個字,讓你們一個也不認得,羞死你們……憋死你們。」
師祖姓朱名聰,排行老二,南偷三百七十九代掌門人。
剛好,北京白雲觀道宗和丁一是獄友,而白雲觀在京西一代還有不少廟產,就讓丁一來北京住下了,後來,還給丁一辦了個北京戶口。丁一選擇北京另外一個原因,是大西北的老獄友多數都在北京有家,這裏熟人多,那個時候丁一還年輕,勤學好問,在北京也能多學點東西。
當然,丁一併沒有把祖業扔了,而是繼續秉承朱老爺子的習慣,一日不過三。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