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也是少言寡語的,王興漢覺得他有點抑鬱。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有了閑錢,我要添置這個,添置那個。」
楊恆又有些擔憂,「王書記,來年,不會斷了這些娃娃的雞蛋吧?」
常瑞龍是編撰小組的主力選手,文字功底紮實,閱讀量大,是馬列的資深讀者,吃得也很透。
盧向前都懵了,他是真的不敢收?
就得激發他們的主觀能動性了。
妻子前一刻還在笑,看到丈夫一提電話,馬上癟嘴。
楊恆看著手裡的獎金甚至都覺得這是不真實的。
對敵人、小人、死人來講,癢點可能就是痛點,當然,也有可能是終點。
只有他和盧向前沒有走,其餘的老師都去慶祝了。
「有好多東西我都想買。」
結果他的話沒出口呢,楊恆就把錢放在王興漢的面前,「你……拿回去吧,千萬別犯錯誤。」
當然,這些話都是那位同志喝多了之後才說出來的。
這天夫妻二人一同去打電話,街上鞭炮爆竹聲四聲,擦炮被小孩子當成手榴彈一樣亂扔。
王興漢瞅了瞅兩眼發直hetubook.com•com
的盧向前,「是不是沒想到,一個如同虛構出來的畫面,也能讓楊恆那麼感動?」
他對大隊的教育是有功的。
盧向前點點頭,「這些生活在城裡隨處可見,可是他們也並不怎麼在意。」
盧向前好像終於明白,王興漢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總能知道人家的癢點在哪裡。
可以舉個例說明,王興漢在市直工作的時候有個同事,以前就是師範專業的。
「王書記,提前給您拜個早年啊……」
王興漢說:「坐享其成的人永遠都不滿足,靠雙手勤勞致富的人才覺幸福。」
王興漢打斷道:「六百塊也不用你跑一趟了,年初三回來報的時候,再領吧!」
楊恆卻眼巴巴地半天不敢把錢收下。
「教師有資格享受待遇。」
他也想著有一天能踏進大學校園去看看。
那幾年被鎮上那幫狗東西用繩子捆著天天遊街挨罵。
「興漢吶……」
只聽王興漢在電話里說:「上面撥獎金,你們一人也有六百塊。」
這當然和歷史因素有很大關係,包括和-圖-書王興漢的老師石光明,其實也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點憂鬱的氣質。
王興漢搖搖頭,「忘了說,正月十五一過,先給老師建縮舍,再給學校蓋食堂。」
多年後,王興漢跟楊恆一起喝酒問他,「後悔不?」
「我可以自由支配。」
這年頭的老師好像很看不起自己的似的。
對剛入社會的小年輕,王興漢給了他們一個新書保護期,呵護著他們進步。
常瑞龍兩眼放光,「真的?謝謝王書記,什麼時候……」
楊恆說:「這有啥後悔的!」
王興漢說:「這是我們搞材料,關書記親自撥的錢。」
這也是王興漢可以輕易把這些老師挖過來的主要原因。
「什麼,明天起不用點卯了,放心大胆在家過節?」
似乎一眼就能看到以後美好的日子。
楊恆心裏沒底,也更擔心王興漢這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走上什麼岔道。
這一趟回家休息得很舒服,好久沒放這麼長的假了。
「返程路上,告訴她們新建宿舍的事,讓她們對返程的路途也更期待一些。」
一聽丈https://m.hetubook.com.com夫從明天起就不用打電話的時候,妻子攬著他的臂膀,開心得原地起跳。
對朋友、戰友、兄弟來講,癢點就是爽點。
王興漢那個同事說這件事的時候還很羞恥,「為了一個名額,說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都是美化,人世間最醜惡的嘴臉,在那一刻暴露無遺。」
楊恆說:「我現在就去給老校長送錢去。」
這些對河廟嘴,對平橋鎮有功的人,都不該在晚年過得那麼凄涼。
「只不過他們都躺在信用社裡,不敢動。」
這是因為教師這個群體在七八年之後剛剛才摘了帽子。
對這些才剛剛要走進社會的年輕人來講,還是得拿糖哄一哄,小心翼翼地呵護他們的夢想。
「干指頭沾鹽,哪有沾得起來的道理。」
他們不論從社會地位,還是從待遇上來講都還處於一個底谷階段。
「好好好,謝謝王書記。」
什麼意思呢,就是從教師編轉行政編。
喝得上頭之後,楊恆一掃平日里的斯,聲音雄渾豪邁地朗誦了一遍白楊禮讚。
老校長沒編製,他是大隊以前少有hetubook.com.com的文化人。
「可是現在閑錢就在手裡,我腦子一片空白,居然不知道該買什麼了。」
他們沒得選!
只有王興漢明白,他們這一代,在風口上,但是犧牲也是真的大。
「雖然條件不好,但是每年家裡的雞鴨豬賣了,總還是有些閑錢。」
只是也不踏實,每天都要給鎮上打個電話。
其實大家都知道……那很難。
不過當王興漢說明這錢的來路時,楊恆的疑慮打消的同時,眼裡又多了一些期待。
關鍵是他上輩子也沒有去過大西北啊……
楊恆發錢發給了老師們。
他們是有血有肉的戰士,不是加精神點的法師。
用一句後來小說里的話就是「我老李這輩子就沒有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大學生的待遇都這麼差,這個村辦小學的初中畢業生老師憑什麼拿這個錢?
楊恆低頭看著手裡的錢,眼淚啪嗒地掉在錢上,他趕緊把眼淚給抹了,小心地把錢給收了起來。
楊恆初中畢業在大隊上當小學老師了。
「點個卯,嘿嘿……」
說這個的原因,就是從側面說明,這年頭,如果有得和_圖_書
選,說什麼也不會讀師範。
「接著,挨著小學,再建個幼兒園。」
我操你大爺……前一刻心情巨好……后一秒,王興漢大過年的,你不要逼我咒你全家爆炸……
盧向前本來想開玩笑地跟楊恆來一句:「要是不知道買什麼,就把錢還給王書記……」
市委組織部去師範選學生,師範專業每年有一兩個,或者兩三個「調干生」名額。
即便是函授,夜大,那些都不算真正的大學。
「我們也是見過錢的。」
精神上可能會受些折磨,但是在肉體上,給他們一些足夠的補償。
後來的高中課程是自學的。
常瑞龍也高興啊,還有更高興的呢。
那麼對那些在體制內已經混得很熟的老油條呢?
可能也是在為他的某些醜陋行為懺悔吧?
王興漢已經默默地決定,以後平橋的老師,一定是全縣待遇最高的,沒有之一,除非他當了縣委書記……
「學校要建設,要發展,教育品質要提升。」
是底谷,看清楚,不是低谷。
他也是剛結婚不久,老婆總擔心第二天,丈夫又要回到那個小鎮上,沒日沒夜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