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嘗了一口之後,就有些意外的覺得今天這根油條特別的鬆脆香,完全不是他記憶中的油條味道。就在他回味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帕爾已經開口為他解釋道:「是不是覺得和天津、北京的油條味道大不相同?這是用調和油炸的,和那些棉籽油、豆油炸的油條完全不是一回事。從山海關開始,這裏的人家幾乎都已經不食用棉籽油和沒有加工過的豆油了。」
因此,我可以這樣說,從種植棉花開始,到製作成衣為止,中國人在這一整條產業鏈條上都擁有了配套工業,不管是曼徹斯特的工廠還是印度的紡織工人,恐怕現在都是難以擊敗這樣一整條產業鏈的。等到戰爭結束的時候,也許曼徹斯特的工廠主們會發現,在遠東已經出現了另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因為中國人幾乎把美國的機器和日本人力優勢都結合到了一起……」
大英帝國的棉紡織業固然是英國工業革命成就的標誌,但是羅乃音和大多數英國人都覺得,棉紡織業和毛紡織業一樣,都已經成為了一種落後的產業,決定大英帝國當前地位和未來的產業只能是造船產業和對於殖民地的經營。
倫敦人享用的一切都已經不是倫敦郊外農場能夠提供的了,攤販們需要從遠處乃至國外的農場採購,為了儘可能的保證食物的新鮮度,各種冷藏的技術和對於食物採購的標準化要求,都使得供應給倫敦市民的食物越來越新鮮和豐富。
日本發明的味之素之所以如此受中國人的歡迎,和*圖*書無非就是這種調料能夠掩蓋掉粗鹽的苦味,從而讓菜肴變得美味起來而已。因此,羅乃音拿起油條的時候,只是出於一種禮儀性質的品嘗,並不打算真的拿它當自己的早餐。
不管中國的紡織業如何發展,只要大英帝國還擁有海軍,還擁有對於蘇伊士運河及各大洋航運通道的控制權,還擁有印度,那麼大英帝國就不可能在紡織業上徹底失敗。在工業革命之前,相對於中國和印度的紡織業,英國不同樣是落後的么?
工業上的落後,更是令這個國家的城市只有極少數人才能享受到自來水,進口的精鹽、精糖和口味較好的黃油、橄欖油,至於普通市民則只能食用粗鹽、粗糖和有異味的菜油、棉籽油、豆油,雖然豬油和花生油的味道很好,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夠經常享受的。
羅乃音終於生出了幾分談話的興趣,他咽下了口中的油條后,不由好奇的問道:「為什麼?既然這種調和油的味道要比棉籽油和豆油好的多,為什麼關內的人不用?」
在戰前,中國沒有一家船廠能夠製造萬噸級別的船隻的,但是現在上海有兩家船廠,青島和營口各有一家船廠,都已經有了能夠修建萬噸輪的船塢和在建船隻。
因為歐洲處於戰爭之中,從1914年開始,棉紗的價格就一直在漲。去年在中國製造一捆400磅棉紗,所用原材料和棉紗市價之間的差距是43便士/磅;扣除人工支出、利息及其他費用,每捆棉紗的利潤就是https://m.hetubook.com.com8英鎊6先令6便士。
不過革命之後,共和黨對於棉花種植業和棉紡織業都極為重視,1916年中國的棉花產量第一次突破300萬包,去年華北大水災,但是棉花總產量也達到了270萬包。
革命爆發前,中國年產棉花從來沒有突破過250萬包,中國的機器棉紡織業也極為落後,全國紗錠還不到百萬枚,其中35%的紗錠還是外商投資的。
而反觀中國,這個基本以農業為主的國家,城市裡的市民卻很難吃到新鮮的農產品,因為城市的消費能力不足,供應城市食品的商人尚沒有完全脫離農業生產,而基礎建設的落後又使得長途販賣食品無利可圖,於是普通市民階層幾乎吃不到什麼新鮮的食品。
北京、天津這樣的大城市,市民的普遍月薪也就8元,換成東北發行的當十銅元也就960枚而已。而關外,哪怕是山海關這裏的普通民眾月收入也有10元以上了,瀋陽等地的市民還要翻上一倍,他們自然就會尋求更好的食物了。」
見到羅乃音終於肯同自己聊天了,帕爾馬上拿起了手帕擦了擦手和嘴角,然後興緻勃勃的說道;「因為貴啊,調和油至少要2角錢一磅,但是棉籽油一磅還不到1角。就拿這根油條來說,用棉籽油炸的不過一枚當二銅元,用調和油炸的就要一枚當五銅元,換成制錢就是4文和20文,差不多要五倍的價格了。
而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過去中國人購買紡織機器
和_圖_書都是從我國購買,但是共和黨親近美國並從美國購入了大批紡織機器之後,美國產的紡織機器就在中國北方確立了主導地位。戰爭爆發后,我國紡織機器出口受阻,日本人乘機推銷他們的廉價機器,美國人乾脆向東北轉讓了紡織機器的製造技術,現在東北已經開始自製棉紡織機器了,我看戰後我國想要奪回在中國的棉紡織市場恐怕是很困難了。
帕爾點了點頭,側著腦袋回憶了一下,才開口說道:「是的,應該說在共和黨的統治下,滿洲的民眾比過去富裕的多了。我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在這個國家爆發革命之前,整個國家的商船噸位大概也就20幾萬噸,是我國商船總噸位的百分之一。
這並不是羅乃音的偏見,而是初步工業化社會和農業社會之間的巨大差距。也許在2到3個世紀以前,倫敦平民可以滿不在乎的在街頭屠宰牛羊,然後順手把下腳料拋棄在大街上,再把不知放了多久的生肉或牛奶出售給市民,但是隨著英國工業革命的完成,這種骯髒的習慣算是成為了過去式。
但是共和黨控制著中國至少150萬包棉花的產出,和進口棉花數量的九成,在當前的國際棉紗價格下,雖然共和黨控股的棉紗工廠每捆利潤比其他廠少了200便士,可是因為棉花貨源充足,共和黨這邊的棉紗廠賺的反而比南方的棉紗工廠更多一些。
對於羅乃音來說,戰爭景氣這個詞他並不陌生,這場戰爭已經不知道給美國造就了多少個百萬富翁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東方也是如此。作為代表英國政府同中國進行物資採購的負責人之一,他至少因為這場戰爭賺到了一個10萬英鎊,當然這並不妨礙他鄙視那些發戰爭財的東西方商人。
去掉這一點外,共和黨這邊的工人工資也要比南方工廠高一倍以上,這就使得北方的工人更有消費能力。過去滿洲一年大約消費7.3-7.5億碼棉布,但是去年滿洲的棉布消耗量已經達到了15億碼。其中國產布佔了7成,剩下的則為日本和美國棉布所瓜分,我國棉布因為戰爭幾乎失去了整個東北市場和大半個南方棉布市場。
今天的倫敦市民,喝的水是從郊外清潔的水源引來的自來水,享用的食物也是在專門的市場採購的新鮮食品,因為倫敦的市民階層已經成為了一個充分廣闊的市場,市場的攤販都不再是過去的農民兼職,他們同樣也是脫離了農業生產的市民階層。
在中國住了這麼久,羅乃音自然不是沒有吃過中國的食物的,但是對於此時西方的食品加工能力而言,中國的食物除了那些達官貴人所享用的稱得上精美外,市井小民的日常食物對於他們這些外國人來說幾乎可以說是豬食。
不過他還沒有去了解過這場戰爭對於中國底層民眾生活的影響,想著今天至少還要坐上一整個白天的火車,羅乃音終於決定和這位愛爾蘭冒險家聊天來打發時間了,他頗有興趣的向著對方問道:「我聽說滿洲這幾年發展的不錯,不過我對於普通的滿洲百姓的生活所知不多,在共和
和_圖_書黨的統治下,他們真的過的不錯嗎?」
但是到了去年,中國的商船總噸位大概已經突破280萬噸了,其中8成噸位是屬於滿洲的。他們已經超過了日本的商船總噸位,達到了我國戰前商船總噸位的14%左右,這簡直是一個驚人的增長幅度。
至於現在東北大力發展的服裝事業,更是憑藉著他們自行生產的電動縫紉機,完全獲得了國際成衣市場上的優勢地位,連一向發達的美國成衣業現在也隱隱難以和中國人進行競爭了。
羅乃音不得不承認,在火車上聊天確實是一種最好的忘記旅途時間的消遣方式。雖然他承認,西里爾·帕爾先生是一個非常健談的人,在對於中國紡織業的觀察上也極為的細緻,但他覺得對方還是有些言過其實了。
而中國商船噸位的快速增長,又同中國的工業生產能力和對外貿易規模的增長是分不開的。其他方面我不是很熟悉,不過我倒是可以說說關於紡織方面的變化。
而去年中國的紗錠保有量大概接近600萬枚,其中共和黨控股的棉紗工廠就佔了320萬隻,全年機器棉紗的加工能力達到了450萬包棉花。據說去年從美國和印度進口的棉花就超過了200萬包。
上海華商廠的技術比較落後,大概每萬紗錠需要用工650人,工人工資一天不到0.5元,也就是每個紗錠的人工是1便士;而共和黨引入的機器較為先進,每萬紗錠需要用工350-450人之間,工人工資約為1-1.2元每天,也就是每紗錠人工為1.5便士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