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地望著她,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講道理了?我瞪著眼說:「何冰,這技術是我傳授到廠里的,是我發明的!你憑什麼註冊專利?憑什麼啊?」
她任由我哭,一直沒有打擾我;我拉著凳子坐下來,捂著臉哭了好久;她伸手想碰我的胳膊,可我還是出於本能,一下子就躲開了。
我這樣哭,她也哭了,但沒有像我這樣,情緒如此地激烈;亦或許她早已哭幹了眼淚,接受現實了吧。
我崩潰了!已經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了,這兩年我不是沒有反思過,我如此冷漠絕情地對待何叔、對待何冰,是不是對他們不公平?!我在內心深處,其實是理解他們的。
說完,她又從包里,掏出我的戶口本和證件,朝我遞來說:「這是屬於你的東西,拿走吧!既然選擇了金川,那就好好過日子吧;將來若是有經濟上的困難,可以給我打電話。」
直到後來啊,我才明白何冰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保護我;她阻止和*圖*書我用三焙釉的技術,並將她的瓷磚,覆蓋到金川,只為了掩人耳目,不想讓那個黑暗財團,發現我的存在而已。
她鬆開了,很絕望地鬆開了;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但我對她已經徹底失望了!
「嗚……」我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出來;有些人啊,當你知道他已經不在了,他徹底離開了這人世,你才會念他的好,會去反思過去的一切。
想過這些,我便望著她說:「何冰,你這麼報復我,能解氣嗎?還有什麼手段,你可以使勁往我身上招呼,我不還手,因為我確實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既然你想把人情世故,理得這麼清楚,那我也告訴你,某天,我會上門報復你媽,因為她也傷害了我!」
她把戶口本攥得死緊,淚水也從眼眶裡流了出來;我用力拽著說:「你給我鬆手!這是我們家的戶口本,上面的人都死乾淨了,就剩我一個了,何冰啊,放過我吧,求www.hetubook•com•com
你了!可憐可憐我,再讓我成個家吧!你們不能這麼絕情,毀了我一個家,又要毀我另一個家,不要這樣行嗎?」
她拉開皮包,從裏面掏出一個複印件,放到桌上說:「往後不止是金川,所有的地方,除了我之外,別人都不能再用『三焙釉』的瓷磚工藝。這是我申請的專利,現在這種烤瓷技術,只歸我的廠所有。」
我他媽的,什麼叫「我開心就好」?你母親賣了我媽,你現在又跑到我的地盤上,這麼欺負我;而且你還把我的技術,申請專利限制我使用。我能開心嗎?你報復我,我還得寡廉鮮恥地陪你笑嗎?
「你無恥!」我猛地一拍桌子,瞪眼朝她吼道:「報復我對嗎?你把何叔的死,把婚姻的不幸,全都歸結到了我頭上!我承認,何叔去世有我的因素,可真正問題的根源在哪兒?如果沒有你母親,沒有她那些骯髒的事,我會逃婚嗎?」
咬著牙,我憤怒地去拿戶口本,可拽了一下,她和圖書竟然沒鬆手!
聽我提起這茬,何冰當即就愣住了!她那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突然出現了一絲波瀾,緊跟著那痛苦,一點一點地放大,最後爬滿了她的整個臉龐。
「我爸!」她突然的回答,就宛如閃電般,一下子擊中了我的身體!「我爸去世了,那場婚禮過後,他就躺進了醫院,後來的一年,全身癱瘓、沒了意識;去年6月份走的,我還有三個多月,才能摘孝。」
她說:「向陽,把市場讓出來吧,『三焙釉』烤制的瓷磚,往後只能由我的磚廠才能生產。」
聽我這樣說,何冰手裡的戶口本,猛地哆嗦了一下,她緊咬著嘴唇道:「隨你便吧,你開心就好。」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心平氣和地朝我說:「在法律意義上來說,這技術已經是我的了;我受法律保護,但你不受。所以這種瓷磚,趕緊停產吧,不然你們公司,會接到起訴,而且沒有任何勝訴的希望。」
我用力擦了擦眼淚,又拿餐巾紙,狠狠捏了把鼻涕;繼而望和*圖*書
著窗外,平復了好半天的情緒才說:「為什麼非要是金川?別的地方賣不開你嗎?」
其實何叔並沒錯,他與拐賣我媽這件事,壓根兒就沒有必然的聯繫;而且這麼多年,何叔一直在還債,從小的時候救我命,後來又出錢給我交學費,再到把何冰嫁給我,他一直在彌補,當年何媽犯下的過錯。
可她沒有解釋,她知道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她更不願再死耗著我,阻止我建立新的家庭。那一刻,當她鬆開戶口本的時候,她的人生幾乎失掉了所有希望……
可是啊,可是!我與何叔,卻再也沒有和解的那天了。
一想起這些,我就咬著牙,鼓著額頭的青筋,淚流不止地低吼道:「為什麼該死的人不死,不該死的卻死了?你告訴我,為什麼不是你媽死啊?!她只要死了,就什麼矛盾都沒了,她有什麼資格活著?她為什麼不拿自己的命,去換何叔的命啊?!」
我看著她,又望了望桌上的複印件,那是一份專利聲明;她竟然拿我燒瓷和-圖-書
的工藝,去註冊了專利,然後反過頭來,不讓我從事生產了?!
「怎麼想那是你的事情,但既然你已經決定,徹底跟我斬斷關係了,那我也只能公事公辦。」她這話說得異常冷靜,冷到寒了我的心,涼了我所有的回憶。
我張著嘴,有那麼一瞬間,我是不願面對現實的;我甚至刻意欺騙自己,故意朝另一個方向問:「是你媽去世了吧?!她該死,何冰,如果真是你媽去世了,那我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咱們沒障礙了!你告訴我,是她死了,對吧?!」
如果生命能重來一次,我會怎麼辦呢?我不知道,或許還是這樣吧,這個死結,勒緊了所有人的脖子;它不會輕易的就化解,除非死的人,是何冰的母親!
不過也是啊,何冰也是受害者,而她遭受的傷害,都是我給帶來的;所以她應該報復我不是嗎?報復這個毀了婚約,逼死她父親的男人;要是站在她的角度想,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起這些,我那奔涌的淚水,懊悔的淚水,根本就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