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我與何冰的談話,停安並沒有聽見;我便嘆了口氣道:「不用為難了,何冰待會兒就走了,她放過我了。」
花姐的辦公室在三樓,走廊的牆壁是用毛玻璃做的,但門是透明玻璃。遠遠地,我從玻璃門後面,先看到了丫丫,掛在衣架上的紅色書包;然後是沙發上,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背影。
他們在哭,男人抱著花姐,丫丫擠在中間;我走到了門的側面,停安想直接進去,我拽住了他,朝他搖了搖頭。
而正常情況下,花姐一旦被保釋,她哪怕借個電話,也會先跟我聯繫,將喜訊告訴我;可是她沒有這麼做,為什麼?她肯定有難言之隱,她怕我與她丈夫見面后,會尷尬、會憤怒、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這樣說,我靠在門口也很難過;要知道當初,他們並非不相愛,鬧了矛盾才分開的;他們不是這樣的,我早就知道,花姐其實一直在等他;她眉宇間的憂愁,有一半就是為了這個男人。
於是我嘆了口氣,將車hetubook.com.com窗搖下來吹著風,手裡捏著煙也沒點,腦子裡有些混亂;何冰這樣一走,講真的,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但我並不想表現出來,更不想讓人以為,我很在乎她。
「不是……」停安一愣,將車子拐進省道,繼續又說:「什麼叫『人家放過你』呀?那麼漂亮的姑娘,看那一身的氣質,也不像個簡單的人物;咱實話實說,你跟她在一起挺般配的,至少比花姐強;我作為你兄弟,不能睜眼說瞎話。」
他跪了下來,臉上帶著窒息的愧疚,淚水就那麼滾滾往下淌著。
停安識趣地往後退了一步,我們就躲在門的側面;那男人抬起了頭,挺年輕的,跟花姐差不多大的歲數,但頭髮卻已經白了大半!
因為今天是周六,正趕上丫丫放假;花姐既然被保釋,那她肯定第一時間,要去見丫丫的;畢竟明天就開庭,往後的事情誰也說不好,如果我是花姐,我定會再去見女兒一面。
我明白停安的意思,www.hetubook.com.com他並不會因為自己跟花姐關係好,就強行地為花姐說好話;尤其我與花姐的年齡差距那麼大,別人嘴上不說,其實心裏都覺得不合適,我都懂的。
他先是根據丫丫的消息,找到了小窪村;而酒廠是花姐開的,那麼他必然要去酒廠尋花姐;這樣他就能遇見王經理,王經理作為花姐的貼身助手,他也了解所有的事。
他確實不算帥氣的那種,下巴有點尖,眼睛不算大,而且還稍稍有那麼點齙牙;但他給人的感覺很儒雅,就是那種受過良好素質教育的人,散發出的一種氣質。
路上停安一直撓頭,他並不是擔心花姐什麼;畢竟有人願意花一個億,給花姐補窟窿,那對方肯定是沒有惡意的。他卻很擔心我,一邊開車一邊說:「向陽,你是怎麼想的?如果準備跟你未婚妻離開這裏,待會兒你怎麼跟花姐說這事?」
而且對方找的是王經理,而王經理經常在酒廠里備貨,花姐被抓后,酒廠也是他在負責;越這麼和*圖*書想下去,我就越覺得,那個神秘人是花姐的丈夫。
所以她沒有聯繫我,乃至王經理的電話都跟著關了機,這可能都是花姐故意為之的;或許她也沒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辦吧;選擇她等待了十幾年的丈夫,還是選擇我。
這話讓我心裏一沉,而遠處的辦公樓前,正停著一輛豪華轎車;停安趕緊開過去,我們下車進樓,就沿著樓梯往上跑。
於是王經理會把花姐被抓的事情,完完整整告訴花姐的丈夫;因此才有了剛才的一幕,國賓地產的窟窿補上了,諒解書也拿走了;我們去看守所時,花姐也被接走了。
停安把車開到酒廠門口,他探頭問保安,花總是不是在廠里;保安一邊開門一邊說,花總中午就到了,還坐著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簡直派頭十足。
與何冰分開以後,停安開車帶著我,準備要去酒吧尋花姐;我趕緊抬手擋住他,讓他直接去了小窪村。
「花郡,我想回來啊,十幾年了,沒有一天我不再擔心你們娘倆,你知道我心裏有多和*圖*書煎熬嗎?可我當時沒有合法身份,也沒有錢,我回不來……」他張著嘴,艱難地望著花姐,懷裡摟著丫丫說:「我當時覺得,自己就這樣消失了也好,只要你改嫁,我們家的那些爛事,就跟你徹底無關了……」
「那年我去港口,想給你買條魚補身子;可路上被人堵了,就是那個疤瘌張,咱家欠他錢最多!他找人打了我,還說你長得漂亮,要是不還錢,就把你怎樣,反正那些話不好聽,我當時就跟他們打了起來。」
大哥咬著牙,無比憤懣道:「我一還手,疤瘌張當時就瘋了,後來我腦袋被人砸了一棍子,就什麼都不記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一條偷渡船上;就是那種沒有正規手續,偷渡到國外做勞務輸出的船。下船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地中海。」
我這樣想著,有些心慌,快到窪下平原的時候,我竟然生出了絲絲膽怯;可有些事情,你是逃避不了的,該來的總要來,總要去面對。
我依然沒說話,只是把煙點上,然後靠在和-圖-書車裡,緩緩朝外吐著煙霧;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到了曾經,花姐婆婆的話;她說自己馬上出獄,她的兒子會來接她,我在想是不是花姐的丈夫,真的回來了?
因為對方有花港的口音,而且當初,我給花姐的婆婆,透露過丫丫住在小窪村的消息;因此花姐和孩子的下落,根本不難打聽,只要一進米家鎮,當地人幾乎都知道鳳凰集團,都知道有個美女老闆叫「花郡」,還知道鳳凰米酒的牌子。
花姐抬手就打他,哭喊著、捶著他說:「你死哪兒去了?你個天殺的,你為什麼還要回來?你不要我們了,十年前你就不要我們了,你為什麼還要出現?!」
過了一會兒,停安見我不願再聊這個話題,他便識趣地沒再問,隨即轉換話題道:「也真是怪了!花姐我是了解的,她雖然認識不少商界名流,但基本都是逢場作戲;你要說讓誰出這麼大一筆錢,來挽救花姐,我覺得不可能。」
大哥含著眼淚,我能體會到他當時,那種愧疚到無所適從、無法彌補,滿含痛苦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