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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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走上前去,脆生生說:「師父,您收我為徒吧!」
不知過了多久,箱蓋被霍然掀開,兩隻大手將她抱了出來,她迷迷糊糊睜眼,看到上方梁木匠驚慌失措的面容。
盧少賢看到這場面哭笑不得,趕緊扶起梁木匠,斥責小女胡鬧。
方小杞心中念頭轉動:想來,梁木匠根本沒有離聖寧寺,而是找機會鑽入了聖像中,至少藏了一個日夜,直到開光儀式開始,才在聖像腹中舉起了刀……
方小杞緩步走動著各處察看,從一張桌案上拿起一本賬冊翻動,掃一眼盧含雪:「這賬冊上每月學徒的工錢發放,可都沒有你的名字啊。你真的是梁木匠的徒弟么?」
盧少賢當時雖不是大官,在梁木匠眼中也是大人物,他趕忙請盧少賢上座,自己束手垂目站著,畢恭畢敬地說,自己打算開個木工坊,以後不接工地的活了,只做自己的生意。
木工坊中,方小杞坐在桌案邊的椅子上,手中捧著m.hetubook.com.com一本冊子,聽到這裏,有些驚訝:「這麼說,你跟梁師傅學藝,學了十幾年了?梁師傅後繼有人啊!」
「再沒有回來了。」盧含雪黯然垂淚,「回來的只有隨行的幾個師弟,他們說,師父指揮著他們把聖像座落好之後,說自己要與住持結賬,讓他們先回了。」
她嚇得哭喊,聲音悶在箱中,被車輪碾動聲掩蓋。箱中氣悶,她很快悶暈了過去。
「師父手藝卓絕,我只學得一點皮毛罷了。我拜師一開始確實只是玩心,只是後來,知道師父的妻子和兒子都不在了,覺得師傅孤單,便常往工坊跑,順帶學點手藝。」
梁木匠陪著小心:「大小姐,小人不會玩那些……」
梁木匠停下手裡的活,畢恭畢敬給她行禮,說:「您說笑了,您是官家大小姐,小人怎敢做您的師父?」
直到盧少賢找不著孩子到處呼喊,梁木匠這才想起來大小姐說過「捉迷www.hetubook•com.com藏」的話,左思右想,終於疑心到那輛已駛走的馬車上,狂奔著追上去,救了盧含雪一條小命。
兩個大人說著話,盧含雪坐不住,正好奇地摸著屋子裡的木工工具愛不釋手,聽到這話,忽然跑過來,撲通一聲跪在梁木匠面前,大聲道:「師父,求您收我為徒吧!我來木工坊給您打下手,不要工錢的!」
盧少賢一向慣孩子,轉念一想,玩木工總比下水摸魚淹死、若是在箱子里悶死強,遂封了一個紅包,拜託梁木匠帶帶孩子。
小時候的盧含雪頗有些男孩子脾氣,不喜珠花,不喜女紅,每天只知調皮搗蛋。盧少賢夫婦對她十分溺愛縱容,養到七歲時,才驚覺女兒一個大小姐家,不是上房揭瓦,就是爬樹掏鳥,有些不大好,但也管不太了。
盧含雪喝了一碗糖水就活蹦亂跳了,回家后,繪聲繪色把驚險經歷講給母親聽。然後她爹跪了一晚上的搓衣板……
那時候hetubook•com.com盧少賢還不是尚書,卻已經是工部的監理官員。那天正要去建築工地監工,為讓盧含雪逃過一頓打,便把她帶去了。七歲的盧含雪在工地上見到了做活的梁木匠。
盧含雪說,在她七歲的時候,就認識梁木匠了。
方小杞蹙眉:「梁木匠送完貨后,再沒有回來過嗎?」
那天,盧含雪騙過照顧她的婢女逃出府去,跟著一幫臭小子下水摸魚,差點淹死。被人撈起送回家,母親氣得找雞毛撣子要揍她,一回頭,盧少賢已抱起小女兒奪門而逃。
過了好一陣,梁木匠也沒有找過來。她正因自己藏得好暗自得意,卻感覺馬車晃動,居然開始行駛了。她害怕了,伸手想推開箱蓋,卻不料,外面的銅扣大概在震動中落下了,恰好扣住,從裏面打不開了!
盧少賢忙公事,盧含雪就站在梁木匠身邊看稀奇。
盧含雪不肯放棄,甜兮兮地求。不論求多少遍,梁木匠也不敢答應。盧含雪不開心了一陣,畢竟和-圖-書小孩心性,一會兒又丟在腦後,問梁木匠:「師父,我們玩捉迷藏吧?」
盧含雪忽地抬頭,神氣倔強:「當然了!我七歲的時候就拜師了,我可是大師姐!我平時來工坊里幫忙不要工錢的!」
梁木匠專做建築外檐的撐拱木雕,手底下的木頭雕出層層疊疊卷草花卉、祥禽瑞獸、戲文人物。盧含雪站在木花飛卷中看得目瞪口呆。
盧含雪不知何時坐到了佛像腳邊,下巴埋在膝頭,聲音低啞。
盧含雪搖搖頭:「四面觀音像用黃布蒙得嚴嚴實實的,有問題也看不到的。師父特意囑咐,說四面像開光之前不可揭開黃布,大家裝車時都很小心。佛家常有這些規矩,我們也不懂,師父怎麼吩咐,我們便怎麼做。」
事後,盧含雪才知道,梁木匠忙著幹活,沒把她說要玩捉迷藏的話放在心上,也沒留意她鑽到了馬車的木箱中。
梁木匠一介工匠,哪敢受官家大小姐一跪,嚇得魂飛,跟著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以為盧含https://www.hetubook.com.com雪是小孩心性熱不過三天,豈料她竟堅持了下來,成為跟隨梁木匠年頭最久的學徒。
盧含雪哪肯罷休,抱著梁木匠的小腿不肯撒手:「師父!我要跟您學手藝!求您收我為徒吧!」
方小杞想起沈星河找到的那本案卷,問:「梁師傅妻兒出事的馬車墜崖事件,你知道多少?」
過了幾日,盧少賢得空,提著禮品,帶著盧含雪到梁木匠家登門謝恩,才知道梁木匠已辭去工地的木匠活。
她露出一絲傷心的神氣,嘟囔道:「雖然師父少言寡語……不大理我,我還是時常來的。」
盧含雪已經撒丫子跑開了。她看到附近有一輛馬車停著,車上堆著幾個木箱,頓覺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她趁人不備爬上車去,打開其中一隻箱子,裏面裝著半箱工具。她身手靈敏地鑽進箱中,把蓋子扣上。
從那日起,盧含雪就整天往木工坊跑,師父長師父短地叫。但尊卑之別天差地遠,梁木匠怎敢自認貴女的師父,不敢應聲,只把她當個小主子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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