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興芒的面具徹底撕去，露出瘋狂的快意：「你們知道琉璃人哭起來有多好聽嗎？像小鳥，像笙笛……不，沒有任何聲音可以與之比擬！他們被弄得粉碎又絲毫無法反抗的樣子有多美，你們知道嗎？」
她緊跟著發問：「沈興芒，你先後從琉璃島帶走十二名琉璃人，你把他們送到哪去了？」
文宜忽爾慘笑，彎腰捧住他的臉。她眼淚墜落，啞聲說：「芒兒，你是阿娘抱著、疼著長大的，阿娘怎能不要你呢？阿娘要你。」
沈興芒越說越興奮：「最不得了的是他們的眼睛。你們留意到琉璃人的眼睛了嗎？天下最美的寶石也比不上！把這樣一對眼睛挖出來的時候……」他抬起手指蜷動著。
沈興芒獨眼含著淚，露出喜悅的神氣。
二人微微色變。沈興芒嘴角咧開，無所顧忌的笑容帶著腥氣：「我就說實話吧。當這個島主，賺錢倒在其次。最吸引我的，是琉璃人。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那十二和*圖*書個琉璃人，都被我帶去別院，一個一個，慢慢地，慢慢地玩到死。」
文宜的神情驟然撕裂，「我們娘倆去地府團聚好了！」說罷她往後退，把裙角從沈興芒手中狠狠扯了回去。
文宜眼前發黑：「為什麼，為什麼……」
沈興芒茫然四顧，花了一點時間，才明白文宜不肯再庇護他。他緩緩地想明白一件事：失去特權的庇護，他什麼也不是。若過堂論罪數罪併罰，他就算是皇室宗親，也難逃一死。
他忽然記起，文宜長公主素稱鐵腕狠辣，威震朝野。只是文宜朝向他的一面，總是縱容的，溫和的，那份威嚴從來未發作在他身上。
沈星河側過身不受他的跪，他原不想理會，只是看到沈興芒驚慌的神色，心念微轉，忽爾問道：「琉璃仙宮真的不是你開的嗎？」
他一眼看到方小杞，大喜：「小杞，你還活著啊！」
「茉語？」沈興芒嘲諷地笑，「茉語每每過來給母親請安，母親可曾發現和_圖_書，她衣服遮住的地方，沒有一塊好皮？哦，對了，她絕不敢露給母親看，絕不敢告我一句狀。因為她只要說我一句壞話，我一定打死她，不僅如此，她依附於長公主府升官發財的整個娘家，全都得完蛋！」
「母親……」沈興芒急切地看著文宜，卻在她的臉上搜羅不到一絲溫情，只有冷酷疏離。
忽有一名小家僕沿著游廊滿頭大汗地往這邊跑，嚷嚷道：「二公子，二公子！有人硬闖進來了，家將都攔不住還被打了……」
「萬寶商行……大安城最大的商行。」沈星河目中閃動，「也是，唯有他家，才能有如此手筆。尤萬寶財大氣粗，與權貴結交甚密，商行的車隊貨船想避過盤查，不是難事。」
方小杞不甘心，還想追。沈星河攔著她：「這裡是他的地盤，跟隨他的人都是死士，你追上去會有危險！」
太醫很快被請來，文宜的寢屋裡飄出葯氣，婢女進進出出。
方小杞還沉浸在憤怒之中，聽到www.hetubook.com.com沈星河忽然開始神定氣閑地問起案子的事，困惑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麼。沈興芒處在生死關頭，心神不穩，是套話的好時機！
方小杞心裏一沉，追問道：「你最近帶走的一個名叫阿琅的，他人在何處？」
沈興芒神色變了變，沒有回答。
他沒想到，母親冷酷的另一面也會有轉向他的時候。
三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沈興芒。
沈興芒呆住，獨目中充斥著慌張。他忽想起什麼，倉促挪動著膝頭，轉向沈星河的方向：「雲洲，哥錯了，哥不該給你下毒，哥只是嫉妒你罷了！你原諒我一次，替哥向母親說說情！」
「為什麼？！」沈興芒指著自己的眼罩，獨目爆滿血絲，面部咬牙切齒地扭曲，「憑什麼只有我的身體是殘缺的？我要讓所有人陪我一起，嘗嘗殘缺不全的滋味！」
沈星河眼睫動了一下，點了點頭。
旁邊傳來「撲通」一聲，是文宜昏倒在地。沈星河臉上失了顏色：「長公主……」
沈星hｅｔubook•com•ｃｏm河呆立在寢屋外檐下，如一座雕像一般一動不動。方小杞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別擔心，長公主只是急火攻心，不會有事的。」
沈興芒獨目中漸漸露出恐懼。他忽然跪倒，抓住文宜的裙角，用小時候的叫法呼喚她：「阿娘，阿娘你不要我了么？兒子知錯了，兒子再也不敢了！」
「你們可知道，捏斷琉璃人骨頭的時候，那個聲音，有多清脆！」沈興芒抬起手做狠狠一捏狀，方小杞不由打了個激靈。
見沈興芒似要對文宜動手，沈星河急忙上前喝止：「沈興芒！」
「是萬寶商行的生意！是萬寶商行老闆尤萬寶慫恿我入夥的！琉璃人的來貨都是商行的車隊運送的！」
沈興芒一邊厲聲咆哮，一邊逼近文宜，文宜節節後退：「瘋了……你瘋了！」
「當然不是！別的不說，只說盤下整個曲水湖，蓋那個琉璃仙宮，得花多少銀子啊！家裡雖然從來沒短著我花錢，但我也拿不出那麼一筆巨款啊！」
沈興芒突然轉身抬手，一瞬ｗwｗ.ｈeｔｕｂook.ｃoｍ•com間袖中露出一排烏黑的箭頭。沈星河握住身邊方小杞的手臂往旁邊猛地一拉，烏箭擦身而過，深深釘在門框上！
「那，它到底是誰的生意？」
沈興芒慢慢站了起來，低頭掃了掃膝頭灰塵，呵呵笑了：「都是些玩物罷了，有什麼了不起？但是吧，我想明白了，以爾等婦人之仁，就算我磕一百個響頭，你們也不會放過我。」
沈興芒垂著頭不吭聲。沈星河蹙眉：「問你話呢。」
話未說完，小家僕被人從背後一把搡進廊邊花壇，季楊從後邊氣勢洶洶上來，手裡晃著一張紙：「拘捕令在此！膽敢阻撓辦案，不是找打是什麼？！」
沈興芒前兩年已經成親，茉語是他的正室。
方小杞只得作罷。
兩人回頭時，見廳堂後門半開，沈興芒已經跑了出去，在一群隨從的簇擁下逃竄，轉眼就不見蹤影。
「住口，住口！」文宜快要瘋了，「你……你做這種事，茉語不知道嗎？她不管管你嗎？」
方小杞感覺寒意順著脊骨上爬，文宜也露出毛骨悚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