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再也不怕了

遲小乙猛地倒吸冷氣,伏身下去:「老祖宗之智謀,深如幽壑,高比極峰,孫兒就算再修上千年,亦不能與老祖宗比肩!」
洪起予的恐懼感頓時消減了。
方小杞發瘋一般,不顧一切地揮刀再上。沈星河教過她幾招刀法,她還沒來得及練熟。此時也根本不管章法,只憑著怒火和殺心一刀刀刺去。
沈星河從方小杞背後探手,搶先奪了她的刀。同時另一隻手握住方小杞的手臂一拉,方小杞被拉得轉了半個圈,一頭撞進他懷中。
遲小乙簡直聽呆了:「老祖宗高明!」
洪起予原已閉眼等死,等了一會沒動靜,睜開眼,看到方小杞牙關緊咬滿臉淚水,握刀的手直哆嗦。
「已按老祖宗的吩咐辦好了。老祖宗料事如神,霍槐幾乎與咱們同時得到消息,果然想派心腹劫走洪起予,但被咱們的人截下了。現如今,霍府表面看似如常,實際已封得鐵桶似的,霍槐也令人看住了。」
「甚好,乖孫,你做事就是比槐兒穩妥。」
竇文長嘆:「咱家雖愛玉如命,卻謹言慎行。這幾塊寶貝,只在家裡把玩,從未示給外人。我著實捨不得美玉,捨不得萬寶商行,也捨不得槐兒。可是和*圖*書,壁虎斷尾,棄車保帥,迫不得已而為之啊。」
沈星河握著雁翎刀的手腕翻轉,刀刃像一片薄光劃過洪起予的咽喉。
方小杞閉著眼,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襟,喉間發出掙扎似的哽咽,漸漸失控,發展成撕心裂肺的大哭,壓在心中多年的恐懼和痛苦,決堤似地發泄出來。
他原是方小杞的主子,方小杞是任他宰割的羔羊。可惜當年一場火災,讓他淪落至此。想到火災,不免記起縱火的人,他心底仍然戰慄。所有人都以為那場火災是意外,但只有他知道不是。
*
洪起予大驚,抬手抵擋,刀鋒劃破他手臂,濺出一潑污血。洪起予倉皇後退間,看到方小杞兇狠的神情,他無法相信曾經只會低聲哭泣的小女孩,竟然敢對他動刀!
他又近前一步,突然看清了方小杞的眼睛。那雙眼睛赤紅,充滿殺意。雪光一閃,方小杞手中的雁翎刀向洪起予胸口刺去:「你去死吧!」
「別怕,他已經死了。你再也不用害怕了。」
第一縷曙光落在街道,黑夜過去,黎明降臨。
他跟了上去。
「孫兒哪敢!」遲小乙欽佩無比地叩首。
那天晚上,像鬼影一m.hetubook•com•com般的人出現在他的卧房。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夢魘一般,一動也動不了。那個人陰森的聲音飄進耳中:「去死吧。」
沈星河緊緊抱住她,似要把她按進自己的血肉里。
不久之前,在監牢里時重逢時,方小杞認出他的那一刻,嚇得魂飛魄散的樣子,歷歷在目。多年以前那個在他手掌底下掙扎的弱小身形,與前方身影重合。就算披上公衙的一身皮,方小杞,也還是那個對他充滿畏懼,不敢有絲毫反抗的小女孩!
竇文老謀深算地微笑:「我讓你派人封堵霍府,把霍槐扣在家中,你辦好了么?」
「小杞,你還認得我,是不是?」洪起予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臉上裂開噁心的笑容。
殺人,不是一件易事。
洪起予扭曲的嘴角露出笑容,感覺找到了能幫自己的人。
他的神情陡然凶戾:「小杞,你是劫犯之女的事,官府的大人知道嗎?你必是偽造身份進的大理寺,對不對?你若不幫我,我便揭穿你,你不但飯碗得丟,還得去坐大牢!只要你乖乖聽我話……」
洪起予跑過車隊,原也是個練家子,卻因在牢里受過刑,體力虛弱腿腳不便,退www.hetubook.com.com了幾步就跌坐在地。方小杞趁機欺身而上,刀鋒逼在他的咽喉,卻停住了。
遲小乙仍覺得不甘:「萬寶商行生意那麼好,舍了著實可惜!」
遲小乙話未說完,電光火石之間,已然把事情想通透了:「孫兒明白了!那份玉石交接的字據,有霍槐的簽名畫押,老祖宗卻不曾落下的半個字!字據與老祖宗這邊的關係,僅僅是兩方清單對比,能對出缺失幾塊玉。只要這些玉石擱到霍槐家裡,待大理寺去查到,玉石劫案就算查到頭了,圓滿無缺,跟老祖宗沒有絲毫干係!」
洪起予語氣裡帶著討好:「小杞啊,你出息了啊,都吃上皇糧了!叔當年沒少照應你們娘倆,你幫幫叔,想辦法把叔送出城去,可好?叔可不讓你白白幫忙。那個字據的事,你也知道了吧?待你把叔送出城,我就告訴你藏在哪裡,讓你立一大功!」
他的目光忽然上移,看到一個身影出現在方小杞身後,背襯深藍天幕,像索命的使者突然降臨。
竇文臉上笑意漸漸轉寒:「大理寺搜到字據,就會發現,商行的第一批貨物,是安西貢品玉石!交付玉石的人,正是霍槐!那麼,商行的幕後老闆,不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霍槐是誰?如此一來,不但萬寶商行的一切不法生意、不當盈利,包括琉璃人,都著落在霍槐身上。讓聖上心心念念的玉石劫案,不也了結在霍槐身上了么!」
竇文捧起玉蟾蜍戀戀不捨地摩挲,終於把它遞到遲小乙手中:「伴了咱家十年的好寶貝,真捨不得啊。拿去,連同柜子那些和田寶玉,一併送給霍槐。」
驚懼的表情在洪起予臉上凝滯。半晌,沉重的軀體倒地,血泊浸出一片臟污的泥濘。
竇文張開雙臂:「如此一來,新舊諸案圓滿結案,不但聖上滿意,方據父子冤屈洗清,也給了鍾馗一個交待,豈不是皆大歡喜!」
然後他陷入一片火海。萬幸的是,前來救火的鄰居將他拖出火海,只是已燒得面目全非。被送到醫館后,他想到那個索命似的「鬼影」,斷定那人是沖自己來的。他把一處莊子許給郎中,讓郎中幫他設計詐死,就此逃離,永不敢回鄉。
方小杞的臉埋在沈星河胸前,劇烈地喘息。沈星河的手按在她的後腦,低下頭,唇印在她的耳廓。
「那有什麼法子?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好在,萬寶商行每年的盈利,都轉進了我的銀庫里。巧了,這剛過完年關,賬www.hetubook.com.com銀已處理好了。待官府把商行盤一遍,會發現錢庫空空,非但沒有餘銀,倒還欠著外債呢!」竇文撫掌大笑。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方小杞走近了一步。方小杞站著沒動,月光描出她的輪廓,他看到方小杞發梢顫動,她在發抖,她在害怕!
外面傳來匆匆腳步聲,放走洪親予的親衛回來了。
洪起予信心倍增。
沒想到,又遇到昔日的羔羊。
方小杞沒有回答,臉沉在月影里,洪起予看不清她的表情。
方小杞的腳步微微一頓,緩緩回頭看著身後慢慢靠近的身影。洪起予像一隻從洞穴里鑽出的怪物,布滿醜陋的鱗甲,發出沉重腥臭的呼吸。
將軍府中,遲小乙虛心請教:「孫兒還是不懂,老祖宗為什麼想讓大理寺得到字據。」
竇文笑著抽了他一下:「臭小子,拐著彎罵我是老狐狸吶!」
洪起予咧嘴笑了:「小杞,想明白了是不是?你是官差,可不能隨意殺人啊。你若殺了我,那個字據就永遠找不著了,你上官怪罪下來,非治你的罪不可……」他悄悄抬手,想趁方小杞心神不穩之際奪刀。
遲小乙怔了一下:「為什麼要給他?」
聽完稟報,竇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誰殺了洪起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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