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馗案是德宗帝心頭之患,他不想讓謠言讖語繼續滿天飛,便就此給朝臣百姓一個交待。
二人均覺脖子一涼。
方小杞心中郁堵。沈星河忽然握了一下她的手,低聲道:「沒關係,我許下的承諾,定然兌現。」
他來找方有青,原是來尋求支持的,不料方有青竟不站在他這邊,頓時亂了陣腳。
方有青的態度恭敬卻堅定:「主子,小人是窮苦出身,沒什麼見識,只知道人生在世,只有自己最靠得住。小杞若嫁給主子,當然是攀金枝似鳳凰,但榮華富貴都是別人給的。她自己博來的功名,卻只屬於她自己!將來無論別人如何待她,她都可以自立自強,不依賴誰,也不必倚仗誰!」
常鏞把手中食盒一托:「可是這個?」
兩人在遲小乙眼皮底下打啞謎,遲小乙寬和地笑了笑,請二人上車。
遲小乙含笑道:「二位破獲新舊兩起大案,功勞卓著,聖上必會重重嘉賞。」
方小杞怔怔坐在廊下,不知今昔何年。
方小杞心中一安,用力點了點頭。
可是,兩案都有許多疑點,竇文還逍遙法外,怎能就此罷手?
方小杞老實招供:「我以笛語託付周痕,讓他去找聽山,將這幾日的情況歸納報來。」
門外,傳來常鏞一聲冷哼:「想當年在邊關,軍營中出了內奸,極盡手段傳遞情報,被老夫輕鬆識破,你們猜他是什麼下場?」
「不是當官不好!」沈星河氣急敗壞,「聖上讓她提要求的時候,我還以為她和*圖*書要讓聖上賜婚!只要聖上開口,這樁婚事誰敢再置喙?她若想做官,日後慢慢謀圖就是了。仕途與終身大事相比,算得上什麼?方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方小杞忍著笑:「那我就加把勁,爭取再升陞官,能常駐京中。」
沈星河胸中震動,已然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只是……
她直接跑進沈星河屋中。沈星河早在等著,趕緊在桌上騰出一塊地方。方小杞打開食盒,把一盤包子端出來,再掀開食盒底層,裏面卻空空如也。她不甘心,又找了一陣,卻沒找到想找的東西。
方有青直跳了起來:「天哪!方家祖墳冒青煙了!我找鞭炮去……」
方小杞忍不住道:「可是,兩起案子都尚未徹底查清啊!」
常鏞有心把兩個傢伙再關幾天,多養幾斤肉。然而正月快到末尾時,聖上宣詔,要見二人。老將也不能抗旨,只得放人。
沈星河心中狂喜,趕緊沖她點頭示意。
常鏞轉頭,一對虎目打量著方小杞:「你,真的是方據的女兒么?」
沈星河警惕地說:「師父,這事是我的主意……」
過了幾日。方小杞往大門口溜去,被常將軍逮了個正著。常鏞冷笑:「想當年老夫鎮守邊關,偷偷闖關的外敵是什麼下場,你可知道?」
方有青表完了態,便歡天喜地找鞭炮去了。
沈星河無奈:「我不是說品級!司直掌地方複審疑難案件,常要奉命出使地方。我……」他滿心失落,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定然不能次次隨行,常要見不到你……」
方小杞轉頭看了一眼沈星河。沈星河初時沒反應過來。待目光與她一對,突然福如心至靈犀透頂!
皇宮裡。德宗帝坐在御座上,讓二人平身,自是狠狠誇了他二人一頓。
沈星河心中五味雜陳,眼神中不知是委屈還是無奈。
不遠處的牆角,站著早就溜回來偷聽的沈星河。他倚在壁上心潮起伏,難言悲喜。
方有青趕忙問:「這個職位有品級么?」
遲小乙的話音似早春的風一般溫和:「聖上的意思是,兩個案子都已結案,霍槐就是玉石劫案的主犯,圓月燈下死去的白小蝠,就是鍾馗。」
沈星河生氣了。一路上不肯理方小杞,一回碧落園就跑沒了影。
方小杞聲音發哽:「我長得像我娘。」
「你可知大理司直是個什麼官?」
他看向方小杞,目光複雜:「想不到的是,方據的閨女,竟然早已來到老夫跟前。回頭我擺個香案,再與方據喝次酒,跟他說儘管放心,他方據的閨女,就是我的閨女。」
他眼中含笑:「你確實長得不像你爹。」
因著前幾日的丟臉,方小杞一直躲著常鏞。她討好地道:「師父好。我不闖關。我就是用笛語點了個餐,去大門口拿一下。」
常鏞不耐煩:「少啰嗦,走開!」
沈星河呆住:「什麼?」
方有青不明所以:「這哪是高興不高興的事,這得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https://m.hetubook.com.com
沈星河:「官及八品。」
*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沈星河臉色發青,猶豫地問:「主子,小杞當官……不好么?」
方小杞心中一動,壯著膽子問道:「卑職……提什麼要求都可以嗎?」
德宗帝大方地一揮手:「但說無妨!」
常鏞嘆一聲:「老夫與方據很熟啊。」
常鏞晃了晃手中信紙:「這信中提及,大理寺已貼出告示,宣告十年前安西貢品玉石被劫案查判有誤,安西驛長方據父子蒙冤十年,真兇實為內侍省少監霍槐。這幾日,我也聽說了一些事。」
「聖上當場叫了吏部官員過去,問了問有何空缺職位,最後,決定封她為大理司直!」
方小杞也用力點了點頭,然後跪拜在地,鏗鏘有力地說:「聖上,我想做官!」
方小杞愣住:「什麼?」
「謝聖上恩典。」沈星河表情麻木地應付。
方小杞頓時得意非凡,手指比了個八字:「八品官!」
不論他是大理寺少卿還是一介白衣,不論皇帝要不要查,他沈星河是要查下去的,天王老子也攔不住!
身邊忽多了一人。「喂,還氣吶?」方小杞手中托著一包糖來哄他。
方小杞喜道:「對對對,我突然想吃延壽街的肉包子,就用笛語傳信給周痕,讓他送一份來。」話剛說完又想到什麼,心中一凜,「絕沒有說師父做的飯不好吃的意思,只是偶爾換換口味。師父您也來幾個吧!」
德宗帝看向方小杞,五味雜陳,讚歎道:「方小杞,你以一
hetubook.com•com介小飛燕入職大理寺,為父兄雪冤,其中艱險不必言說,也為玉石劫案和鍾馗案的查獲立下大功!身為女子,不輸男兒,朕實感佩!你欲請何賞,儘管開口,朕無不應奉。」
沈星河看著遲小乙,嘴角鉤出冷笑。遲小乙微微垂眸:「聖上說查清了,就是查清了。」
「運輸物資,傳遞軍報,都離不開驛館,老夫在安西守關時,與方驛長打過數次交道。方據性情爽朗,是個古道熱腸的人。有一次他因公到軍營來,滿面喜色,說自己剛得一女,還帶了一些喜餅發給將士們。那天我留他喝了一頓酒。他說自己已有一子,兒子長得隨他,萬幸閨女不隨他。」
沈星河看到常鏞指間捏著兩張信紙,眼睛一亮,上來就想搶,被常鏞瞪了回去:「你走遠點,我與小杞單獨說幾句話。」
方小杞一怔,點了點頭。
方小杞一怔,旋即明白他在說什麼。沈星河曾說過,玉石劫案,他定要查到底。
沈星河臉色清冷:「喜從何來?」
沈星河直接去找方有青了。方有青正帶著手下收拾屋子,見沈星河氣勢洶洶而來,嚇了一跳:「主子,出什麼事了?」
「多謝師父!」她抱著食盒趕緊溜了。
兩人訕訕地走出門。沈星河抱怨道:「師父,我們就是想知道案子進展如何了。」
常鏞聲音蒼然:「老夫大半輩子撂在邊關,耽擱了娶媳婦,那時,我好生羡慕方據兒女繞膝。沒想到世事難料……」他默然一下,「方據出事之後,老夫始終不信他是能做出那m.hetubook.com.com
種事的人。現如今,總算沉冤得雪。」
沈星河驚呆了。什麼?她居然不是求德宗帝賜婚?而是……要一頂烏紗帽?!
沈星河不敢違逆,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方小杞手足無措:「常將軍……」
沈星河怒道:「回來!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來傳口諭的是遲小乙,站在早晨清透的日光里,微笑著一揖:「恭喜二位了。」
「不了,你們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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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有青皺起眉,深思熟慮一番,道:「主子,小人不這麼看。」
德宗帝金口玉牙有話在先,方小杞此時若開口求他賜婚,德宗帝定然無法推託!皇帝指定的婚事誰敢說三道四?什麼世俗眼光,什麼家世出身,全都不是問題了!
「方兄,你可知道,今日聖上詔見我與方小杞,聖上問方小杞有何所求,她竟然說想當官!」
他蒲扇似的大手伸過來,在方小杞腦袋上拍了拍,轉身離開。
沈星河失魂落魄,走到一處亭中發怔。
「算算算。」她掂了一粒糖塞進沈星河嘴巴里。
沈星河狐疑地道:「難道藏包子里了?」他掰開一個包子,裏面只露出滾圓的肉餡。
賜婚!
德宗帝眉心舒展,心情格外舒暢:「星河,雖然你在停職當中,但朕心裏清楚,若非你參与查案,玉石劫案十年沉冤難以水落石出,鍾馗案首犯不會落網。回去后,便官複原職吧。」
沈星河眼中一喜:「說話算話!」
方小杞默然一下,說:「我只是想憑著自己,走到有資格與你比肩之處。」
方有青驚訝道:「那聖上答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