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他說的極快，聲音很大，幾乎聲嘶力竭。
周東北不能進去，只好站在外面往裡看，郝忠海掀起了廚房地中間地窖上面的木板，一條一條的放在一邊，味道越來越濃郁了。
史桂香說：「旺哥，我懷疑我們屯子的楊紅岩，他、他殺了李主任一家……」
突然他又停住了，露在外面的那隻眼睛用力擠了幾下，放下雙手后，開始用力地晃起了腦袋，晃的周旺覺得自己都有些發暈。
當李紅河家屋門打開以後，一股撲鼻的腐臭味道嗆進了口鼻，周東北站在門口都差點吐了出來。
史桂香心跳得厲害，胸腔像要炸開一樣，她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再這麼下去，不只是自己跑不了，還得把周旺拖累死。
史桂香擦了一把眼淚，「打我的時候，他說漏了一句話……」
周旺知道不能再聽了，趁著這個瘋子沉醉在回憶中，必須要趕快跑！
周旺愣了一下。
他強自鎮定，眼前這個人精神絕對有問題，這就是個惡魔！
「那天我終於逮住了他，他說鄉供銷社的李主任有錢，於是我就和*圖*書去了……」
郝忠海記得非常清楚，當時是隊里候曉強搜查的這裏，還把地窖里的土豆子扒到了底，並沒有發現什麼。
史桂香把楊紅岩糾纏自己的事情說了，最後又說：「供銷社李主任出事的那天半夜，他喝得醉醺醺又去了我家，雖然他換了新衣服，也洗得很乾凈，可我就是聞著有股血腥味兒……」
分開跑呢？
周旺問：「什麼？」
忍著令人作嘔的味道，他跳了進去。
「扯、扯什麼犢子？」周旺急了，用力攥住她的手腕，「快跟我跑，快！快快！」
左鄰右舍都出來人了，被幾個公安攔在了院子外面。
三步，兩步，一步……
楊紅岩的刀扎向落後半步的史桂香，周旺聽到了身後的奔跑聲，急得用力一扯她，正好躲開了這一刀。
他能把這些話說出來，肯定是想殺了自己和史桂香，只要自己能跑了，就能將他繩之以法……
「真他媽是倆碎嘴子，一分錢不拿不說，還他媽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煩死了！煩死了！真是煩死了！」
她邊說邊哭htｔｐs://ｗww.hｅtuboｏｋ•ｃom.ｃom，兩隻眼睛已經像爛桃子一樣，周旺握緊了拳頭。
一個法醫助手開始分發口罩，隨後魚貫往裡走。
「……」
既然這日子已經生不如死，那就不如和這個畜生一起去死！！！
楊紅岩又開始滔滔不絕說了起來，啞著嗓子顛三倒四，估計是一直沒有傾訴對象，憋壞了。
周旺傻了一樣站在了那裡，眼睜睜看著那把閃著寒光的殺豬刀，慢動作一樣捅進了她的肚子。
「你看看——」
周旺就感覺渾身冰涼，打了個冷顫，「難道真是他乾的？」
「啥？！」周旺吃了一驚，「這麼大的事兒，你可別胡說……」
他看了一眼十幾米外的沙堆，那上面插著兩把鐵鍬，可惜太遠了。
儘管周旺的心臟在怦怦亂跳，可還是擋在了史桂香身前。
他一把扯住了史桂香的手腕，「快跑！」
「吵死了！吵死了知道嗎？那兩口子死到臨頭還嘰嘰歪歪沒完沒了的互相指責，一個說她養漢，一個罵他搞破鞋……」
現在看，屍體應該在土下面，候和*圖*書曉強今天沒班，所以並沒有來，這次他攤事兒了！
「為什麼？」楊紅岩站住了，那張恐怖的臉先是錯愕了一下，隨後小鳥一樣歪了歪腦袋，細長的眼睛迷茫起來，喃喃自語：「是呀，為什麼？為什麼？」
「那段時間，我找王公公要錢花，可給了幾次就總也抓不著他人影兒了。」
郝忠海要往地窖里跳，沈波拉住了他，「我下去！」
天色已經擦黑兒，周旺急出了一身大汗，史桂香跑的太慢了，可作為一個男人，此時總不能扔下她自己逃跑，那就太卑鄙了！
史桂香用盡全身力氣掙脫了他的手，猛地轉身朝後撲了上去。
這時，房角傳來一個聲音：「我就知道這個臭娘們會來找野漢子……」
不行，萬一這個瘋子去追她，那她就死定了。
史桂香已經聽到了身後的呼吸聲，急得用力去甩胳膊，「旺哥，別忘了每年給我燒點紙——」
楊紅岩邁步走了過來，他的右胳膊上纏滿了白色紗布，手裡還明晃晃地拎著一把半尺余長的殺豬刀，「我不只殺了他老婆，還有他老婆的野漢子，當然了和-圖-書
，還有他李大主任……」
此時周旺兩個人已經跑上小木橋，後面的楊紅岩一聲不吭，拎著殺豬刀緊追不捨。
「吵死了！！」他突然一聲暴喝，面部猙獰，兩隻手就捂住了耳朵，手裡那把刀閃著寒光。
都不用再查，因為進屋以後，所有人都能聞到味道就是從地窖里傳出來的。
「不用猜了，就是我乾的！」
「昨晚他又喝多了，不知道在哪打的架，一條胳膊包的像條粽子。我說了幾句關心的話，本想著這樣能不挨打，沒想到他又發了瘋，按炕上打我……」
她緩緩轉身，過去無比光潔的背上，此時蜘蛛網一樣的疤痕新舊交替，有一些明顯剛剛結痂。
楊紅岩！
她放下了衣衫，轉過身，已經淚流滿面。
史桂香話音未落，伸手就掀起了上身月白色的半袖小衫，周旺曾經無比熟悉的身體上，傷痕纍纍。
微風浮動，遮擋他右臉的長發飄起，露出了那道由眼眉貫穿到嘴角的刀疤，增生的紅色疤痕向外翻著，活像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旺哥、旺哥！」她喊了起來，「撒開我，你跑，快跑！」和_圖_書
史桂香繼續說：「我當時就感覺不對，尤其他說的是『也』，為什麼是『也』呢？過後越想越覺得可疑，因為他以前從來不這麼說……」
隊長劉凱最近要結婚，沒聯繫上他，刑偵二隊的幾個隊員也紛紛說：「郝隊，我來吧！」
楊紅岩還在絮絮叨叨說著，再抬眼見沒了兩個人的身影，轉身繞過小木屋就追。
周旺驚恐地瞪圓了眼睛。
這件事情本來就與他無關，自己也是沒有一個能說話的人，今天才鼓足勇氣來找的他，兩個人雖然分開了這麼久，可他是個好人，一直都是，也從來沒虧待過自己……
「為什麼？」
「他說：再他媽嘰嘰歪歪，我把你的腦袋也砍下來！」
兩個人身子都是一僵，猛地回頭，就看到了半張蒼白的臉。
郝忠海搖了搖頭，「算了，也不深，你們接著點，先把土豆運出去！」
……
路過家衚衕口的時候，周東北讓姐姐回了家，他跟著分局的兩輛吉普往李紅河家開。
「這是咋整的？」周旺的聲音有些顫抖，畢竟兩個人曾經好過，哪怕已經分開，見此情形還是極其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