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會哄小孩子的。」季輝笑了笑,消除她的不安:「別擔心,就當做小耳朵又多出來一個怪叔叔。」
梁肆摸摸她的頭,將她抱起來,走向洗手間去。
她話還沒講完,就看見陳勵深將食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Gary大概是個話很少的人,沒聊幾句便站了起來,拿好陳勵深的物品,對喬寒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陳勵深聽著她類似於朋友之間關心的口吻,垂目看看手裡的鑰匙,將那串鑰匙在手心裏掂了掂。
嘟嘟嘟……
梁肆一愣,低下頭,這才驚訝的發現,原來昨晚別在胸前的寫有「小葵花雙語幼兒園」字樣的徽章忘摘下來了!
沒成想陳勵深似乎早有準備一樣,伸手從大衣里掏出一張紅包來,放在桌子上。
梁肆輕輕的踩上剎車,將車子停在了路邊,熄火。
梁肆猛然想到這個自從陳勵深出過後,就再也沒見面的朋友。
陳勵深又重新將車子停下來,然後伸手替她拉出安全帶。
正好,小耳朵的幼兒園離東喬印象那麼近,她既可以送車給陳勵深,又可以順路把女兒接回來。
小耳朵似乎是覺得,自己原來也有被媽媽需要的時候,趕緊點點頭:「給你,媽媽我的小花給你了。」
陳勵深說帶她吃飯,就真的只是吃飯而已。席間除了「味道怎麼樣」「我覺得還可以」這樣的對話,兩人基本都在沉默著。
辦公室里的一個資歷老一些的看不下去了,趕緊走過來勸道:「小美,你這樣是不對的,怎麼沒有核對身份就去問孩子這種問題呢?孩子懂什麼?這位家長,真的是抱歉,我們小美是新來的,這的確是我們的問題,我們保證,這樣的事情下次不會再發生。」
「誰?」
裴葉琪告別了陳勵深,開著車,載喝醉了的高崎楠回家了。路上還是覺得不妥,於是給梁肆打了個電話。
一想到以後萬一發生這種事,來的人不是季輝,是別有用心的壞人,梁肆就後背發冷。
「陳勵深,」她忽然聲音低微的說道:「其實有時候,我真的猜不透你在想什麼。」
「季輝,」梁肆思索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實話實說:「你很好,各方面吧,可我並不像你喜歡我一樣喜歡你,但我可以試試,你看這樣行嗎?」
可她別無選擇,當初狠心離開的是他,說要獨立的也是她,怎麼會走到這般田地。
「好的梁總監。」
陳勵深竟然在第一年就退過學?
小耳朵點了點頭。
陳勵深因她的那句「我們」而挑了挑眉:「中午一起吃個飯?」
梁肆趕緊小跑過去,站在他的身後叫了一聲:「陳勵深,你沒事吧?給你水!」
「季輝。」梁肆打開車窗叫他。
梁肆不想這樣漫無止境的勻速運動下去,她想安穩下來,起碼能有一個人,在她睏倦的時候能幫她哄一哄小耳朵,而她不用說謝謝。
「退學?」梁肆不可置信的望著他,「他怎麼會退學呢?」
梁肆剛要接著訓她,就聽她用低微的童音嘟囔道:「可是他說……他是我爸爸……」
自從約會一次之後,兩個人都覺得彼此還不錯。他喜歡她成熟性感,時而嬌柔時而大方的性格,她滿意他的瀟洒穩重,有時細膩有時笨拙。
離去也是,歸來也是,梁肆再不想回憶,琢磨一個人的心思,有多苦。
兩人的手不小心握住一處,陳勵深的手便覆在了她的手上,他手心的溫度傳來,讓梁肆忽然一動。
陳勵深從車裡找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點燃,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眼神被煙霧繚繞著,看不清思緒,他將車窗搖下,夾著香煙的手搭在車窗上,慢慢的吐出煙霧。
梁肆一下子就火了,忍不住指責道:「你是第一天做幼兒園老師么!」
小劉驚訝的看著她:「你這都哪兒聽的呀!」
小耳朵指了指床頭櫃的位置,梁肆順著她的手看過去,只見那上面擺著一枚金色的小向日葵胸章。
梁肆望著那盒只剩下一根的煙盒出神。
梁肆顧不得與她計較,放下書本就下了床去,說這窗戶往下看,樓下果然有一個人影,儘管看不清面容,但梁肆還是一眼就確定是陳勵深。
「媽媽……」小耳朵抱住她的頭,眼睛已經醒了,彷彿一直等待她回來一樣。
梁肆忽然想起什麼一樣,緩緩的從床上坐起來。
老師明天就要換掉,轉不了班就轉園。總之她絕不會讓女兒待在這樣監管不善的環境下!
梁肆繼續微笑著:「一會兒我們三個去萬達吃飯吧,但我今天開了朋友的車,所以只能單獨走了,你先開車去,我帶著小耳朵隨後就到,怎麼樣?」
如此曖昧的言語,如此明朗的表白,她竟體會不到一絲一毫的心動,或者不心動,臉紅也該有的吧?
梁肆定睛一看,照片里是梁肆與Aaron的合影。
梁肆的心,頓時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滋味。忽然想起那天他喝醉時,委屈的控訴,他說不公平,他說他覺得不公平。
小耳朵趴在她的肩膀上摟著她的脖子,啜泣著:「媽媽……你別生氣……」她說著,小手伸進衣服的小口袋裡,拿出一張銀行卡大小的卡片來。
梁肆一愣,他喝了八瓶?
梁肆這才想起來,昨天他與她約好,一起去接小耳朵的。
「那值了,陳總可說話算話。」
喬寒沉著一笑:「差點出家呢,我們哥們兒這些年都敗在了女人身上,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對了,梁肆,真是不好意思,這幾年我都沒說去看看你,主要是勵深他在外面,我一個人運作著酒店,有些吃力。」
「老婆……我們……」高崎楠趴在裴葉琪肩上打了個酒嗝:「我們兒媳婦沒有了……」
小劉的PPT講完,加之梁肆的批批改改,一個小時便過去了。
陳勵深惺忪的睜開眼,望向窗外,看到自己的家到了,便坐直了身子,酒意並沒有方才那樣濃了。
小美老師一聽,立刻站了起來,驚訝的看向小耳朵。
陳勵深的眼眸瞬間就黯淡了下來,手緩緩地放下,梁肆看見他別過頭去看向窗外,舌尖抵在下牙處,忽又緊抿上唇,不說話了。
梁肆開著陳勵深的車,在東喬印象的停車場里暢通無阻,她從停車場里走出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喬寒和一個外國人正在說什麼,身後跟著一大群西裝革履的員工,正往酒店裡走。
裴葉琪看不下去了,輕輕地拉了拉自家老公的袖子,想替陳勵深說話卻怕高崎楠吃醋,終究是沒作聲。
小劉不解:「梁總監異常什麼呀?」
梁肆第一反應就是披著衣服下樓去,生怕陳勵深會上來,走到了門口又折返回來,拿上一瓶礦泉水。
「哎呀!這麼漂亮的胸章只有上了幼兒園的小朋友才會有的呀,小耳朵,是你的嗎?」
「你胸前的徽章是紀念品么?」
梁肆偏頭看他,然後笑著收回目光,發動引擎,玩笑道:「是嗎?那可能……在以前的印象中,我一直對你太壞了吧。」
陳勵深推門走出面試間,梁肆也跟了出去。
梁肆哽咽住了。
季輝點了點頭:「只能這樣了,雖然我很想『一家三口』一起走。那……到時候萬達門口見。」
小張過來,滿眼八卦的拉住她的袖子:「喂喂!看見沒m.hetubook.com.com?咱們集團的前任總經理,陳勵深!剛才梁總監跟你說什麼了?她有沒有什麼異常?」
眼看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梁肆也沒等到他,卻等到了季輝的電話。
「隨便,都可以。」梁肆的思維有些凝固,以至於車上的安全帶提醒音響起,她都沒有察覺。
「梁肆,你說話。」他聽似冷靜的語氣中,渴求著一直以來想要得到的什麼東西。
小耳朵笑得更歡了,索性調皮的騎在她身上,把卡片貼到她鼻尖上去。
「醒醒,陳勵深。」她輕柔的喚著,推了推他的肩膀。
小劉皺了皺眉:「三人成虎,我覺得不一定是真的。」
「梁總監,陳……小陳總他……他坐在面試間好久了……一直在等你。」
教室里坐著許多還未下班的幼兒園老師,梁肆徑直的走向了小耳朵的班主任那裡。
Gary擰起好看的眉頭問:「那通電話不是你打的嗎?」
季輝這一番話,單刀直入,沒什麼技術含量,卻又簡單明晰,讓梁肆普通被人關進了小黑屋。
帶著她懷舊么?呵,她可沒那麼多的少女情懷。
梁肆已經儘力了,她說得多好呀,怎麼就生氣了呢?
Gary握住她的手,放開,又坐回去,喬寒笑著說:「Gary,這位可是深港大酒店的人力資源部總監。」
「梁肆,忘了給你介紹,」喬寒看看自己身邊坐著的混血帥哥,對她說:「這位是我的朋友,剛從瑞士的酒店管理學院留學回來,也是我們酒店請來的顧問,Gary。」
他將大衣脫下來,長臂越過她的肩膀,那帶著溫度的衣服便裹在了她冰涼的身體。
她發現一別四年,陳勵深變得越發的深沉,變得不愛說話了。
陳勵深的眼中閃過一股釋然,像是封印了千年一樣,頃刻間消散。
梁肆知道女兒一定一直在等自己,可能就是為了這個,便一邊抱著她一邊走過去,拿起胸章來,故作驚訝的說道:「呀!這是什麼呀?這麼漂亮啊!」
她無法接受一個只有三歲的孩子就約會隱藏情緒,那是梁肆作為一個單親媽媽最害怕的事。
陳勵深轉過頭,掐滅了煙,抬手摸摸她的頭。
梁肆與他寒暄了兩句,道:「我今天來,是來還陳勵深的車子,他的車我放在停車場了,這是車鑰匙,這個是他的錢包和衣服。我打他手機沒通,聯繫不到他。」
不知為什麼,把這件衣服穿回家,就像是把他帶回了家一樣,他離小耳朵是這樣的近,讓梁肆忽然感到心虛。
陳勵深的酒勁兒上來,頭疼的緊,一時間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
樓上的聲音越來越大,唱的歌曲也越來越勁爆,她猛地坐起來,揉揉蓬亂的頭髮,就像是瘋了一樣,憤怒的下了床去!
梁肆記得,那天晚上她穿上外套就跑出去了,夜裡,她獨自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咬咬牙,按下了那一串怎麼也忘不掉的號碼。
小耳朵嘟起嘴,忽然抱住她的脖子,扭了扭屁股:「媽媽,想拉臭臭。」
相反的,晚上回到家,季輝打給她的時候,兩人卻聊了足足有一個小時。
那麼Gary說的那通電話,又是什麼時候的事?
「她有點怕生。」梁肆知道他想要融入她的家庭,可還是會覺得太快了。
梁肆就這麼站在辦公室的玻璃門前,向外張望著,等他的身影,一站,就是一下午。
這個地方?
「好的。」梁肆保持著微笑,直到他的車子消失在路口,她的笑容才漸漸收回。
話已至此梁肆只能也笑了:「那你這個怪叔叔可得做好功課了,我女兒嘴巴很厲害的。」
小耳朵埋首在她肩膀中,欣喜而羞怯的點點頭。
梁肆暗自鬆了一口氣,不著痕迹的將手裡的徽章放進手包里。
可能是真的分開太久了,彼此之間的關係又有那麼一點複雜,所以找不到共同語言是必然的。
梁肆按下指紋,打開員工通道的門,小劉便從複印室里走了出來。
梁肆看向那條狹窄而空曠的衚衕,那條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噩夢當中的牆面,她本能的搖搖頭。
梁肆看了看喬寒:「你剪頭髮了?沒以前帥了。」
梁肆方才就發覺這個男人在打量自己,便主動站起來,伸出手與他握了握:「你好,我叫梁肆。」
「久等了。」她抱歉的笑著說。
會不會是……
她是初老了?
「就是我們集團前任總經理。」
顧年末聞聲來到她的卧室,見她狼狽的樣子,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幫忙把小耳朵抱到客廳里,替她耐心的哄著。
衣服和車子既然他不來取,那麼按理來說,梁肆應該親自送一趟,可她連他的手機號碼都沒有,該找誰呢?
那個時候,小耳朵剛滿百天,梁肆與她簡直是水火不容。她沒天沒夜的哭,哭得梁肆心焦。
將手穿進她的大衣里,動作之間,可以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酒精味道,梁肆就這樣保持著一定距離的,靜靜的看著他。
梁肆搖搖頭,又點點頭。
陳勵深緩緩抬起頭,看著夜半十點稀稀落落的燈火,這樓上的窗子,只有幾戶亮著暖黃色的光,卻不知哪一個住著她。
梁肆掛斷電話,連下班卡都沒顧得上打,直接開著陳勵深的車,趕到了幼兒園。
無法形容那種心情,她忽然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壞最壞的媽媽。
梁肆「哎呀」了一聲:「陳總酒店的洗衣廠,引進的機器數量自然是筆大訂單,我們怎麼可能沒有興趣呢!」
「明天去接你女兒吧?」季輝在電話中,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得不說,季輝是一個很適合結婚的對象。用爸爸的話講就是,「找個有房有車,事業穩定,不驕不躁,對小耳朵好的」。
陳勵深抿抿唇,先行走出替她來了車門,梁肆優雅的坐進去,系好安全帶。
坐在床邊看著她熟睡的小臉,梁肆覺得,就算是讓她一輩子什麼都不做,只這樣看著她,她也甘之如飴。
可她還是在哭聲就快要掩蓋不住之前,掛掉了他電話。
「梁肆?是你嗎?」陳勵深的聲音隱隱有些急切,卻是異常溫柔。
梁肆猜的沒錯,只見Gary將梁肆放到桌子上的那款LV錢包打開,然後指著錢包夾層里的照片笑了笑,問她:「是不是你?」
Gary走過旋轉門的時候,看看她纖細的高跟鞋,替她將門推的慢一些,道:「算是吧,不過他第一年就退學了,後來我們就不在一個學校。」
「喏,就是這棟樓了!」裴葉琪扶著搖搖晃晃的高崎楠,指了指眼前的七層老式居民樓。
半晌,她忽視掉陳勵深灼灼的目光,輕輕的拿下他的手,道:「別鬧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這一刻,梁肆苦心建設起來的堡壘微微搖晃。
她的動作極大,車門關上的聲響嚇得小耳朵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低著頭,癟著小嘴,擺弄著手裡的小卡片。
她忽然好想知道,為什麼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Gary意味不明的笑笑,看著梁肆:「我認得你。」
「喂?親家母,睡了沒?」裴葉琪問。
小劉趕緊去辦公桌拿起筆記本,追上了梁肆。
陳勵深接過她手裡的水,漱了漱口,吐出來,面色蒼白如紙。
梁肆拗她不過,只好抱著她去了廁所。和圖書
她發現,她非常想要知道女兒一天都做了什麼,心情如何,和朋友相處融不融洽,又學到了哪些新鮮東西。
「我知道有一家新開的花卉主題餐廳,你要不要陪我去嘗嘗?」陳勵深一邊倒車一邊問。
她的沉默,讓電話那頭的季輝覺得煎熬,畢竟他在表白,得不到回應是一件很尷尬的事。
梁肆趕緊禮貌的應了一聲:「我在聽的呀。」
小耳朵有點猶豫,梁肆敏感的察覺出她表情中的每一絲變化,心中隱隱擔心:「小耳朵,你要記得,以後無論有什麼事,開心或是難過,你都要和媽媽講哦!」
梁肆無奈的嘆了口氣,也沒推脫,只是再也看不下去他穿著薄襯衫站在冷風中,直接越過他的身子,走向車子的停靠處。
梁肆正在氣頭上,說話也是不客氣,她看著小美老師,咬了咬牙,像是訓下屬一樣的語氣說道:「我告訴你,能幹就好好乾,不能幹就回家!幼兒園少了個老師沒什麼,我們家長少了一個孩子,那就是要我們的命!」
陳勵深沉沉的看著她,坐在那裡穩如泰山,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你是說,我這些酒,都白喝了是么?」
有時候梁肆覺得身邊的朋友都還挺細心的,無論是裴葉琪,還是高崎楠,亦或是交集不多的喬寒,都不曾在陳勵深與她的問題上過問太多。這讓梁肆感覺很舒心,即使他與陳勵深什麼關係都沒有了,喬寒依舊待她如昨。
哎,罵就罵吧,要是梁肆真的不把小耳朵嫁給她兒子,裴葉琪就努努力,把兒子生得帥一點,到時候讓小耳朵倒追好了。
「我愛你,你卻不愛我了。」
過去的她總是與他作對,他大概是習慣了那樣的相處模式,回國之後再相見,彼此都發生了變化,自然回不到當初那樣的狀態,這很正常。
季輝招了招手,小耳朵也燦爛的笑著,衝著車裡的她招了招手,笨拙的跑過來。
高崎楠親密的拉過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醉醺醺的說:「老婆,實在不是我過分啊,要是梁肆知道我們做了叛徒,就不會讓我們家兒子娶小……唔唔!」
梁肆做了個鬼臉,然後「嗚嗚」的假哭,說道:「嗚嗚嗚,小耳朵你拿錯卡片啦,這張明明是眼淚卡,嗚嗚嗚……」
是啊,要是梁肆知道了,一定會罵死她的。
Gary停下來,轉頭望著她,那種眼神,有一點點替朋友抱不平的意思:「怎麼會?梁小姐,你們之間的事你怎麼可能不清楚。」
「呃……陳勵深喝多了……在你們家樓下呢……」
「陳勵深,你大晚上的跑到這裏來做什麼?」梁肆被他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哆哆嗦嗦的問。
梁肆掃了掃他的位置,沒說話,直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一串忙音響起,裴葉琪飛快地掛斷了她的電話。
裴葉琪看了看陳勵深身旁的空酒瓶,唯唯諾諾的說:「哥,你就別為難我們倆了,你和阿肆之間的事,我們跟著摻和不合適……」
季輝捏捏小耳朵的臉蛋,開心的笑了:「我太喜歡這孩子了,特別乖。我跟老師說我是他爸爸,她就跟我出來了。真是有緣分。」
小耳朵聽見她開門的聲音,揉揉眼睛,翻了翻圓滾滾的身子,爬下床去。
梁肆瞭然的樣子,「這樣啊,那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了。」
她現在,什麼都不怕,自從有了小耳朵,她就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勇敢最無畏的人。
梁肆趕緊將她抱在懷裡,用手臂顛著哄著:「我的寶貝,媽媽吵醒你了,乖,睡吧,媽媽保證不說話了啊……」
她不禁想,陳勵深早晚有一天會知道小耳朵的事,等到那個時候,她該如何解釋?
梁肆捏了捏她的臉蛋:「那老師上的時候都讓你們做什麼了呀?」
梁肆摸摸自己冰涼如常的臉頰,透過玻璃窗的倒影看著自己的冷靜。
小劉從辦公室里出來,看到磨砂玻璃后的面試間里陳勵深的背影依舊在。
「你不知道嗎!」小張湊到她耳邊去:「梁總監以前和陳總是一對,聽說後來梁總監行為不太檢點,懷了別人的孩子,陳總就把她給踹了!」
她詫異望向女兒,看著她委屈的樣子,不知怎的,眼眶一熱,便有滾燙的液體似要奪眶而出,她趕緊仰了仰頭,眨眨眼,眼淚就退回到眼底去。
梁肆心虛的將它摘下來,握進手裡,胡亂的解釋:「哦,這是……這是買東西贈的……」
「小美老師?」梁肆牽著女兒,站在趙老師面前,臉色可不算和氣。
高崎楠和裴葉琪全都目瞪口呆。
陳勵深坐進副駕駛,難受地閉上眼睛,頭靠在車窗上,像是睡著了一樣。
梁肆一邊開車一邊瞄了她一眼,怒氣未消的問:「你怎麼不說話了?」
「沒人在等我。」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小耳朵仰躺在床上,被子被蹬到了地上,她白白胖胖的小肚皮暴露在空氣中一起一伏,香甜地呼吸著。
陳勵深背對著她從座位上站起來,轉過身,熟悉的面容印在眼前。
裴葉琪為難的說:「那就當……就當哥你送我們倆的結婚紅包好了!」
放學時間已經過去,幼兒園門口已經沒有了家長和孩子的身影,季輝和小耳朵站在那裡,就格外的明顯。
他此時正扶著一棵枯萎的樹榦,俯身嘔吐著。
「高崎楠他……」他揉揉額頭,忽然醉醺醺的笑了,用手比了個「八」的手勢:「灌了我八瓶……才告訴我你的住址……我覺得我要是不來看看你……太虧了……」
「呵……」梁肆想用冷笑掩飾住自己的心虛,卻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陳勵深望著她笑,一言不發。
陳勵深的頭腦還算是快,說:「昨天把你那位朋友的名片丟了,恰好年末,東喬印象準備籌建自己的洗衣廠,想找你的那位朋友談談,看看他們是否有興趣合作。」
小美老師無比詫異的看著她,很無辜的樣子,解釋道:「怎麼會這樣,今天來了一個男人,說是朵朵的爸爸,我當時還問朵朵,我問她這個人是不是爸爸,她還點頭來著。」
她看到陳勵深單手扶在樹上,痛苦的嘔吐著,他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她一走進,便聞到了他周身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媽媽……」小耳朵懶洋洋的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她,伸手要抱抱。
「小美老師,」梁肆嚴肅的看著她,心裏隱隱的憋著一股火氣:「我想知道,為什麼我的孩子可以輕易的被陌生人帶走。」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梁肆覺得,陳勵深再也不會和她說話的時候,她卻忽然聽到他問:
也許年紀的關係,梁肆覺得隨著時光的打磨,自己少了幾分感知愛情的能力。
這樣的一個動作,讓梁肆有些不自在,連忙抓著安全帶,說:「我自己扣。」
梁肆本想問「是不是老師不喜歡你」、「是不是有同學欺負你」之類的問題,可轉念一想,她曾經讀過一本育兒書,書上說,家長不可以經常問一些負面的問題,這樣對孩子的成長反而不利,於是梁肆忍住了,便換了一種說法:「小耳朵,老師有沒有讓你跟小朋友們做自我介紹呀?」
梁肆向外看去,才發現他們的車子停靠的位置,正是當年被綁架時,那輛麵包車所停的地方,而她正是站在這條衚衕里,和-圖-書被綁匪抓走的。
最後她回到家裡,摔上門,砸壞了逗小耳朵的撥浪鼓,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當然用,」他抬頭看著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皺了皺眉:「梁肆,我忽然覺得好不公平。」
「看什麼書呢?」
她一邊調車頭一邊自己嘟囔,摔唄,反正也是他自己的車。
季輝索性趁熱打鐵,認真的說道:「梁肆,我是很認真的,你在聽嗎?」
她捂著嘴,嗓子眼疼得緊,她想說陳勵深你快回來吧,我再也不跟恨你了,我要你回來……可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通俗點形容,就好像你酷愛蘋果,每天都想買蘋果,可是到了超市,有人極力為你推薦菠蘿,你就買了菠蘿,因為你覺得,說不定菠蘿也很好吃。
「陳勵深,你上去吧,不然真的會感冒的,我今天送你回來是因為不想把你一個人丟在冰天雪地里,真的,我覺得我們的關係不至於僵到那種地步。可是以後,」梁肆面露為難的、誠懇的看著他:「不要再為難我了。」
她的步伐有些快,小耳朵被她牽著,走的很吃力。
梁肆有點捉摸不透這個人了。
陳勵深沒有來取他的車和衣服。
「小耳朵,媽媽是個壞蛋,」梁肆還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臉,輕聲說道:「媽媽居然丟下你去和別人約會,害得我的小耳朵被子都沒人幫著蓋好。」
高崎楠摟著裴葉琪的肩膀,坐在窄小的火鍋店裡,醉意爬上了脖子與臉頰,他面紅耳赤的舉起一紮啤酒,遞給對面的人,舌頭有些不聽使喚:「再來再來!」
「你這個小吃貨。」梁肆蹲下來看著女兒,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
「那是,我們領導多有魅力。」
一絲曖昧的氣息縈繞在車廂里,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沒說話。
「好,給陳總沏茶了沒?」梁肆淡淡的問。
小耳朵癟癟嘴,眼淚無聲的掉下來,彆扭的帶著小情緒說道:「我就想看看他嘛……」
他本以為分別幾年,是對彼此最大的緩衝。而她對他的恨便會被沖淡。可如今期限已到,他欣然歸程,卻冷然知曉,原來愛的對立面不是恨,是冷漠。
梁肆心想,剛才見他如此打量自己,又聽喬寒說,他是從瑞士留學回來的,不會和陳勵深有關吧?
「不知道啊,他好像有指紋。」
陳勵深看了看她,也只能點點頭。
梁肆頓了頓,走向面試間,推開了玻璃門。
喬寒自然是聰明人,也沒多問,笑著接過陳勵深的東西,爽快的應下了。
車子絕塵而去,財務部的同事也都八卦聚在一起,望著陳勵深的車子嘖嘖感嘆。
梁肆真的不清楚,確實不清楚啊!
書上說,經常了解孩子的夢境,有利於了解孩子心底最深層的情感,所以從小耳朵會說話開始,梁肆就經常會問她這樣的問題,小耳朵也總是樂此不疲的和媽媽講。
陳勵深看著她,似乎在找尋她每一絲每一毫的變化:「他們都不敢告訴我你的聯繫方式,只好找到這裏來了。」
麗麗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剛大學畢業的娃就是天真,姐姐告訴你,有人三十歲都不到就能當上總監指手畫腳,而有人拼死拼活多年也只能每天對對考勤,這裏頭水深著呢!慢慢品吧!」
回憶至此,梁肆捂著臉,只剩下緘默。
若是真的論起來,她有一肚子的話去反駁他的「公平」,可梁肆太懶了,此刻她什麼都不想說,因為沒必要。
梁肆下了車去,把女兒抱起來,看了看她嘴裏叼著的棒棒糖,對季輝笑笑:「真是沒想到,小耳朵對你竟然不認生。」
「王菲生了好幾個了,不是照樣把謝霆鋒迷得神魂顛倒?」
「先不要說清楚行嗎……我……好像真的醉了……你說了我也記不得……」
梁肆立刻收回心思,點了點頭:「好,那謝謝你。」
那還是他離開之前,忽然的某一天,便染上了煙癮,從不曾抽煙的他,那時候不知為何,抽的非常凶。
梁肆心裏好一陣自責,連忙走過去幫女兒蓋好被子。
想不到的是,電話居然很快的被接通了,陳勵深熟悉的聲音傳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和季輝約會,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根本沒感覺的情況下又唯恐失去一個條件好的男人。
陳勵深好像是被她氣到了,最終摔門下了車。
梁肆輾轉反側,一寸時光一寸時光的往回倒,她什麼時候,給他打過電話呢?
「我愛你,你卻不愛我了。」
梁肆轉過身去,摸了摸女兒低垂的小腦袋,帶著鼻音,輕柔的說:「所以,你就跟他走了對嗎?」
小耳朵皺著眉頭,將卡片放在她的鼻尖上,比劃了一下,抽抽搭搭的說:「小美老師說,這是笑容卡片,只要在媽媽臉上刷一下,媽媽就必須對我笑。」
梁肆崩潰了。
「這可真是好久不見了!」喬寒走過來,在她面前坐下,混血帥哥也坐在她對面,深邃的眼睛毫不避諱的盯著他看。
像他們這個年紀,想要確定關係其實很簡單,條件吻合者甚至直接訂婚也不是沒可能,三十歲左右的愛情與二十歲比起來,就像是出差與旅行,第一次遊歷這個地方的時候,需要花上好一番心思去興奮,可當這種旅遊變成一種差事的時候,便也無暇顧及周圍的風景。
「那都怎麼說的呀?跟媽媽講講。」
梁肆一愣,心裏暖暖的。
「裴葉琪!」
那是第一次,她看清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她被現實打敗了,被沒有陳勵深的日子打敗了,苟延殘喘,孤立無援。
梁肆黑著臉,把小耳朵抱上車去,給她扣好安全帶,自己也上了車。
她抱住女兒的頭,親了親,小耳朵一看媽媽在哄她,便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的樣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梁肆一頭霧水,只能傻傻的點點頭,不明所以的盯著他看。
梁肆到了家,發現自己還披著陳勵深的大衣。
梁肆趕緊拿起來,別在自己的胸前,看著胸章上寫著「小葵花雙語幼兒園」的字樣,笑眯眯的做出一副滿意的樣子。
畢竟那是人家兩個人的事,她和高崎楠作為外人,不應該摻合進來,可是看看這些年梁肆的辛苦,再看看方才陳勵深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的受高崎楠的刁難,裴葉琪心裏也不好受。
「喂?你猜猜我現在在什麼地方?」季輝笑著說。
「怎麼了?」
小耳朵的腦袋垂得更低了。
坐上駕駛室,梁肆打開空調,繫上安全帶,手搭在方向盤上,卻沒有馬上出發。
梁肆被他迷離而漂亮的雙眼弄得噎住了話語,忽然,陳勵深抬腳向前走了一步,打開呢子大衣,將衣著單薄的她裹進懷裡,緊緊的抱住。
陳勵深坐在低矮的塑料凳上,長腿不舒服的支撐著,接過高崎楠手裡冒著沫子的啤酒,放在唇邊,二話不說,仰頭,喉結上下滾動了幾番,一大扎啤酒就空了。
「再有魅力也還帶這個孩子呢,陳總能接受跟別人一個生過孩子的人?」
梁肆心裏一滯:「哦,我也只是隨口一說,你不用和我解釋的。」
陳勵深淡淡的笑了,她發現,這一別四年,她最大的變化不是冷漠,不是生疏,竟是善於拐彎抹角的與他客氣,如果他說沒什麼重要的事,她是否就要送客和_圖_書了?
「不怕,像她媽媽就好。」季輝說。
小耳朵低著頭,眨眨眼睛,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裴葉琪發誓,他們兩口子真不是為了那厚厚的一沓份子錢而出賣梁肆的。
好吧,真是沒法開口啊……
明明說好帶她吃午飯的,居然把車開到了他們的高中舊校區。
「你是陳勵深的同學?」梁肆一邊跟著他的腳步,一邊問道。
「小耳朵,快告訴媽媽,今天在幼兒園開不開心呀?」
「當然,小張把您最好的茶拿出來了。」
記得他講過,大四畢業那天,他喝了六瓶,臉色白的像紙一樣,當時看起來什麼事情沒有,卻在寢室折騰了一宿。從此以後他滴酒不沾。
梁肆將小耳朵放下來,領著她,往幼兒園裡走。
梁肆知道他煙癮犯了。
Gary見她這樣愕然,便問:「他退學回國的時候,難道你不知道?」
「你們家老大真行啊……小陳總一回國就來找她,難道是舊情未滅?」
「媽媽剛才有事出去了一會兒,小耳朵有沒有做夢呀?」
旦夕之間,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這些年來,她苦心斬斷的,只是,壁虎的尾。
話說的很正經,卻是濃濃的曖昧縈繞在耳邊,梁肆坐在床上,拍著已經睡著的女兒,看向窗外。
陳勵深抬手,摸了摸她尖細的下頜,梁肆沒有躲,聽見他說:
梁躺在床上,抱著小耳朵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會不會是……在他走後的第一年?
他是為了找到她才去求人的嗎?
梁肆承認自己有點自作多情了。
「那我就放心了,還以為你要拒絕我而掛了電話呢,」季輝頓了頓,接著說:「其實那次你去香港,第一次見,我就覺得你挺特別的,後來和小末打聽你,才知道你有小孩子了,失落了好一陣子,後來我回大陸,去深港找小末,她才說你還沒結婚,我索性就拜託她,約你出來了。嗯……我想,我們都不小了,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梁肆,那麼你覺得,我可以嗎?」
裴葉琪終於急了,一巴掌拍上高崎楠的頭:「高崎楠!你不要太過分!」
「媽媽,媽媽我放學了。」小耳朵稚嫩而開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梁肆的心裏卻隱約有些著急。
這是喝了多少啊!
高崎楠話音未落,裴葉琪趕緊捂住他的嘴巴!
「你不會已經到了幼兒園了吧?」
爸爸說,這叫「百天哭」,要把孩子換一頭睡。
這樣想著,腦海里還是不時響起他的話——
陳勵深忽然轉頭看著她,眼中充滿了詫異。
「我不清楚,總之,他是因為一通電話就匆匆的辦了退學回到了中國,我就猜到和你有關,因為在宿舍時,他和他母親通電話,經常會說起你的名字,也經常會說你們的一些事。我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沒想到他回國后,卻又回到了瑞士,我們的學校自然不肯再接收他,他就換了一個差一點的私立大學又讀了三年。」
梁肆正準備拖鞋,大腿便被一個小肉球給抱住了。
「怎麼不公平?」索性長夜漫漫,梁肆也不吝嗇與他斡旋。
梁肆使勁兒的親了親她的臉頰,期待的看著她:「真棒真棒,可以送給媽媽做紀念嗎?」
「親家母,其實我有事要和你坦白。」
「現在嗎?那陳總他……」
那時候工作忙,帶孩子忙,周末的一天睡眠簡直比金子都寶貴,有一天周日,梁肆小耳朵放進嬰兒床里,正打算補眠,樓上便傳來唱卡拉OK的聲音。
「這個地方,你還記得嗎?」他幽幽的問。
而此時,他重新發動引擎,像是換了個人。
梁肆緊緊的抿著唇,不說話,只是快步的進了教室,見到教室空的,又走向老師的辦公室。
那時她故意把Aaron的臉和毛髮用畫筆塗成滑稽的樣子,然後摟著Aaron的脖子自|拍了一張傳到了朋友圈裡,用來氣陳勵深。
梁肆想了想,一定是季輝自稱是小耳朵的爸爸……
小耳朵想了想,食指放在唇邊,眨眨眼:「小雞和小豬。」
梁肆就坐在一樓餐廳的老位置里等他,不一會兒,喬寒就下來了,身旁跟著一個高他一頭的混血帥哥。
可是小耳朵竟是拒絕與她溝通。
梁肆翻來覆去的堵著耳朵,強迫自己入睡,卻怎麼也睡不著。
直到下午三點,部門因為明天是元旦而提前下班,辦公室里的人都走盡,她才拿起他的大衣,疊得整整齊齊,隨手拿起辦公室牆上的挂鉤處,不知是誰掛上去的優衣庫的空紙袋,將他的衣服塞了進去。
梁肆點點頭:「上次我說的員工培訓,你把PPT拿給我看看。」
「看書呢,還沒。」
「那你現在,還會怕么?」他這樣問。
人事部的麗麗也湊了過來,小聲說:「你新來的不知道,這事兒整個深港的都知道啊!」
梁肆站起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我停在停車場了,我帶你去。」
季輝是怎麼接到小耳朵的,她不是早就教過她嗎?除了媽媽和顧年末阿姨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許和人家走,怎麼這麼輕易就被季輝接到了呢?
「嗚嗚嗚,小耳朵饒命!媽媽的眼淚快要用完了,嗚嗚嗚,媽媽再也不生氣了,小耳朵饒命呀!」
小耳朵長長黑黑的睫毛動了動,梁肆立刻收了聲,沒想到這小傢伙居然真的醒了。
她眼神慌亂的抽出自己的手,迅速扣上安全帶,車廂內的警報才安靜下來。
梁肆說:「快上去吧,家裡還有人在等你,車我先開走了,明天你來取,好好睡一覺,以後別喝那麼多酒了知道嗎?」
「陳勵深么?他怎麼進來的?」
那一年之中,她刪了他的號碼,刪了他的微信,斷了與他所有聯繫。
可是無論怎麼刪,他的號碼還是在腦海中,每當她脆弱的時候,想念他的時候,那個號碼就會越發清晰。
果然,小耳朵露出小白牙,害羞的將腦袋邁進梁肆的肩里。
他的臉埋進她被寒風吹得冰涼的頸間,唇間炙熱的溫度落在她的肌膚上,頃刻間點燃了她的引線。
梁肆有過幾秒的不舒服,但很快,她便平靜的轉過頭,看著他漸漸死去的香煙:「我當然記得。」
梁肆輕輕的推了推他,陳勵深的腿有些發軟,向後踉蹌了兩步,她便要急手快的拉住他的手,輕輕的說了聲:「小心點啊……」
梁肆笑著:「陪陳總吃這頓飯,生意可是成了一半?」
陳勵深,你到底想說什麼。
「媽媽,我都放學了,為什麼還要回幼兒園呢?」
梁肆一看,上面印著「小葵花雙語幼兒園」的字樣,中間是小耳朵大大的笑臉。
「我夢見冰淇淋了,還夢見糖果,夢見幼兒園是冰淇淋和糖果變的。」小耳朵坐在自己的小便盆上,懶洋洋的說。
「季先生哄女人的功夫可不一般啊……」
「朵朵的媽媽,這……這怎麼可能呢?」
梁肆試過了,可是小耳朵脾氣大的很,尤其到了晚上,從不會讓她睡著超過兩個小時。
梁肆又擔心又生氣,當著女兒的面卻不能發火,只能面色冰冷的與她對峙:「怎麼不可能?每天都是我接送孩子,剛才我一個朋友來接我女兒,他是第一次來,你們怎麼就那麼草率的就把孩子放走了呢?」
梁肆完全被他的動作愣住了。
梁肆皺了皺眉,這麼久了,陳勵和*圖*書深的指紋還在集團,一直忘記消了。
喬寒。
梁肆忽然覺得一陣煩躁。
高崎楠有點喝高了,眼神迷離的望著陳勵深:「哥,果然好酒量,我保證,你再喝一杯,我們倆親自帶你去梁肆住的地方去!」
梁肆自然沒敢打擾,只是快步走在他們前面,讓喬寒看到自己,起初喬寒和那外國人以為她是入店的客人,紛紛停下來讓她先走,待到看清是她的時候,喬寒才對她做了個等待的手勢,便帶著一群人進了電梯。
「什麼電話?」
陳勵深挑了挑眉:「這樣可以么?」
梁肆還是不得不承認,儘管早已沒了當年的心動,但陳勵深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符合她心中對另一半的幻想。
裴葉琪額角立刻落下三條黑線……
一出樓道,冬夜的風便灌進了她的脖子,梁肆只披了一件外套下來,凍的直哆嗦。
陳勵深看了看她泛紅的臉頰,收回目光,繼續開車,並沒有再問下去。
小耳朵被她誇張的表情逗得咯咯笑,眼淚還掛在眼角上。她覺得好玩極了,又在她鼻尖前刷了一下,期待的看著她。
梁肆很不喜歡他這副委屈又痛苦的樣子。
「梁肆,我忽然覺得好不公平。」
第二天上班的之前,梁肆在路上的書店裡,買了本《如何與寶貝交流》。
小耳朵用力的點點頭,黑玻璃珠子一般的大眼睛閃著光芒。
第二天一早,她開著陳勵深的車送小耳朵上幼兒園,再把車開到單位,她想,陳勵深一定會來找她的,到時候車子再還給他也不遲。
高崎楠醉醺醺的笑了起來,很得意的樣子。
一開始答應陳勵深,說是幹了這一瓶就告訴他梁肆的手機號碼,可到現在陳勵深腳旁的空瓶子越來越多……
沒想到,他竟然把這張洗了出來,一直放在了照片里。
小美老師站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朵朵的媽媽,你好。」
「肚子餓了嗎?想吃什麼?」
他的聲音慵懶而深情,好像多少個夜晚從不曾離去,就像是來自於上輩子,熟悉的耍賴著,喚醒了她心中久違的戰慄。
「《再見,前任先生》如何7步科學合理的忘掉前任。小末的書,我失眠拿來看看。」
梁肆下了公交車,走往酒店的幾步路途,就忍不住翻了翻這本書,讀了幾頁不到,就到了酒店的員工通道。
梁肆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那中午吃的什麼呀?」
她昂起頭,忽然很嚴肅的看著他:「陳勵深,如果你覺得我對你的態度還不夠明顯的話,那我今天就跟你說清楚,我……」
梁肆見陳勵深累極了的樣子,便也沒再說話,一路無言,車子開到他家樓下的時候,梁肆看到他的房子里,還亮著燈。
該是有人在等他吧,梁肆想。
掏一掏他里懷的口袋,梁肆又翻到了一支LV經典款的男士錢包,她將錢包和打火機裝到一處,細心的將衣服卷好塞進紙袋裡,然後拎出了辦公室。
梁肆聞言,驚訝失語。
可是等了一天,陳勵深也沒來。
梁肆白天還要上班,晚上睡不好,自然狀態不好,有時候小耳朵哭得凶了,梁肆就氣得對她大聲吼,最後孩子哭,她也跟著哭。
梁肆解開安全帶,轉頭笑對著他:「我還以為是大餐呢,瑞士回國的酒店高級人才不會想帶我吃麻辣燙吧?」
Gary繼續往前走,梁肆覺得有哪裡不對勁,趕緊快步追上去:「Gary,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怎麼回事?」
「別給我哭,」梁肆硬下心腸,非要趁這個機會好好教育教育她:「你已經不是一兩歲的小孩子了,你是上了幼兒園的小朋友了!怎麼還是不長記性呢?媽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嗯?不認識的人不能跟他走,怎麼一顆糖果就把你騙走了呢?」
梁肆聞言不解,看著他依舊年輕而英俊的面容,他不開心時皺起眉頭的樣子,和小耳朵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Gary把錢包收起來,見梁肆發愣,便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Hey,我和我女朋友暫時住在Chen家裡,我可以幫你把東西帶給他。」
梁肆將他的大衣重新展開,手伸進他的外兜,掏出了一包煙和一支銀色的打火機。
陳勵深閉著眼,嘴角卻泛起一絲苦笑,好久好久,才說:「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忘了怎麼和你相處。」
手落進紙袋的時候,她似乎摸到了什麼東西,這才想起,昨晚到現在,她竟忘了看看他的口袋裡有什麼,別是給人家遺落了什麼,倒添麻煩。
她越說,陳勵深的眉頭便蹙得緊了一分,梁肆趕緊豎了豎掌:「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是啊,她是小耳朵的全部,自打出生,到現在,她笑小耳朵就開心,她生氣,小耳朵也會害怕。
她無助極了,脆弱極了,她甚至開始後悔,後悔同意陳勵深的離開,她應該放下所有的自尊,和驕傲,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孩子,要他負責的。
他離開后的第一年,回國,她以為他是回來辦簽證,後來她抱著小耳朵去他家,看到他和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女人在一起。於是梁肆心灰意冷,就抱著小耳朵回了老家去,換了新的號碼……
「媽媽,你的衣服怎麼這麼大?」
也不知道為什麼動了那麼大的氣,總之她衝到樓上和鄰居大吵了一架,人家家裡的客人全都是年輕人,一人一嘴,罵得梁肆面紅耳赤。
正如Gary所說,那麼應該就是在她的那通電話打出不久,陳勵深就匆匆辦了退學手續,回國了。
「媽媽,我想尿尿……」
梁肆想了想,還是不要冷他太久,於是從辦公室出來,發現門口站著好幾個同事,見她出來,立刻做鳥獸散。
裴葉琪下巴差點掉下來……
「以後怕是用不上了,我以後,只能哄兩個女人。」
他走出員工通道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的梁肆對手下員工交代道:「小劉,回頭把陳總的指紋消了。」
梁肆的心,被揪了起來。
她知道的……
「梁肆,你送我回家好嗎?」
陳勵深沒想到她會下來,站直身體,轉過身來,只見她身上穿著家居的睡衣睡褲,衣服前印著光頭強的卡通頭像,上面寫著「小心,熊出沒」的字樣。她肩上披著外套,凍的牙齒打顫,一臉擔心的望著自己。
梁肆低下頭,看看陳勵深的大衣,不知該如何解釋。
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梁肆動了惻隱之心,總覺得自己說話太直接了,也可能是人事工作做久了,跟誰說話都習慣用「溝通」的方式來解決,於是她又換了另一種委婉一些的說法:「好啦好啦,我說話可能絕了一點,其實沒那麼嚴重,我的意思是說,你也很忙是不是?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是不是?不要總是來找我,這樣對我也是一種困擾,我們以後也還是要見面的嘛……」
「車?在哪裡?」Gary問。
喬寒說:「你直接把勵深的車開回去吧!」
「好了好了,」她把她的安全帶解開,將她抱進懷裡,用拇指截斷她臉上的小溪流,輕輕的哄著:「今天媽媽不該當著你的面對老師發脾氣的,可是媽媽真的很擔心你,只要一想到有萬分之一讓你有危險的可能,媽媽就會生氣,會慌張。」
說罷,她牽著小耳朵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