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若你見到他,就勸他回家

顧年末剛要說不用,陳勵深以邁步下了樓。
「大點聲!」
陳勵深說:「因為我到那裡的時候,就只想到一件事。」
陳勵深定睛看去,綠色的小人,麵條的頭髮,戴著皇冠……
小耳朵畢竟是小孩,和大人聊天的時候注意力總是不那麼集中,尤其是在手裡還有玩物的時候。她一直揪著玩偶的鼻子,沉浸在自己是世界里,完全沒有理會陳勵深在說什麼。
竟敢給我女兒洗腦……
之前她也曾帶小耳朵與季輝一起去遊樂園玩,可她也未曾表現的如今天這樣開心。
他今天只帶了一天孩子,就有些覺得力不從心。
陳勵深牽著她走向賣果汁的地方,父女倆穿的大衣圖案都是一樣的,看起來像親子裝,惹得商場里的母性泛濫女孩們紛紛矚目。
「年末?」她聽到廚房裡有鍋碗碰撞的請問聲響,便問道:「你在做飯么年末?」
「在有了她之前,我一直覺得,你虧欠我的太多了,可當她第一次開口叫我媽媽,而你卻遠在天涯,我忽然就覺得,我們扯平了。」
那些帶著臭味的紙巾堆滿了垃圾桶。
梁肆替小耳朵擦洗乾淨,像是變魔術一樣,從背包里扯出一個塑料袋,袋子里裝著一條幹凈的兒童褲。
「我在萬達啊,什麼狀況?」
陳勵深無奈的嘆了口氣,走過去,不由分說的將她抱了起來,他抱孩子的姿勢,對孩子來說,實在是一種磨難,但小耳朵一想到自己即將要請客卻沒有錢,也就緊緊的抿著小嘴,委曲求全的忍著。
「叔叔,我不吃垃圾食品的。」
喬寒道:「呦,今天不用接孩子放學呀?嗯?被女兒叫叔叔的陳爸爸?」
他嘆了口氣,掏出手機,撥通梁肆的電話。
「陳叔叔說,等我學會這首歌,他就能天天跟我住在一起了。」
他抿了抿唇,退回飲品店去,單手抱著小耳朵,臉色冰冷嚴肅,像是換了個人。
「難道是她?」喬寒驚訝的問。
「把這塊也吃完。」陳勵深將一塊粉紅色的馬卡龍遞到女兒面前去。
像誰?
陳勵深沒說話,只是居高臨下的將手機遞到小耳朵面前去:「給你。」
叔叔阿姨投來的目光讓小耳朵心煩氣躁,她哭得更凶了,一邊哭一邊說:「我都說了我要拉粑粑你還往出走!都怪你……嗚嗚……」
可是說實話,陳勵深一點感覺都沒有。
陳勵深看著她髒兮兮的小手,掏出濕巾,蹲下來,替她擦拭乾凈,小耳朵就這麼張著大大的眼睛盯著他看。
陳勵深接過電話,不知如何是好的看著她:「那……我們……走吧。」
「那我先走了。」梁肆看看表,很趕時間的樣子。
小美老師疑惑道:「可小耳朵好像不認得他哎……」
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侵襲而來,拆穿她苦心鉤織起來的寧靜。
小美老師看了看他身份證上俊朗的照片,再看看他的名字……
陳勵深陡然失笑,訝然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說:「這個叫做星巴克,你說的甜甜的水叫咖啡,恐怕,你這個年齡不太適合喝這個。」
小耳朵滿心歡喜的擺弄著手裡的杯子,像是得到了寶貝一樣。
「小混球!」梁肆無可奈何的瞪了她一眼。
季輝的這頓飯,安排在了腐敗一條街上的一家海鮮酒樓,距離萬達有一段距離,季輝和陳勵深都開了車,而梁肆卻是剛剛拎著一大兜生活用品的無車族。季輝一向對她熱情又照顧,主動幫她拎袋子不說,還幫她扣上了安全帶,大有一副准男友的架勢。而這些在平常看起來頗有紳士風度的舉動,卻讓梁肆處於陳勵深的目光下時,感覺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像被凌遲。
顧年末當時特別雷的開玩笑:「啊?他不會叫陳深圳吧?」
糟糕,又讓小耳朵等了。
梁肆在裴葉琪屏幕上打上「普通朋友」四個字,就這樣一會兒的功夫,電話那頭的季輝以為她默許了,便說:「五點我們就到,電話聯繫。」
第二天,梁肆睡過了頭。匆匆忙忙的從床上起來,跑到洗手間隨便刷了刷牙,連妝都沒顧得上化,就把小耳朵從睡夢中叫醒了。
「嗯。」陳勵深跟在她後面,側耳聆聽。
陳勵深站在樓下,靠著車身,久久都捨不得離去。
陳勵深看了看她精心描繪后的妝容:「約了人一起去?」
這種感覺有點可怕,但確實在他們第一次見面,陳勵深就有了這股衝動。
「咪|咪流浪記!」小耳朵洪亮的回答。
晚上,梁肆洗完澡出來,看見小耳朵正撅著小屁股趴在床上唱著歌。陳勵深買給她的pad上正放著一首不知名的兒歌,小耳朵一遍捂著眼睛一邊跟著唱。
他俯身將小耳朵的安全帶解開,然後直起身在車門旁站著,看著她,小耳朵大概是一種習慣,知道自己要下車了,直接朝他伸開了雙臂,要抱抱。
我要我要找我爸爸
這時候,門開了,出來一個女子,見她站在門口,便奇怪的看了看他。
小耳朵咬著吸管,忽閃著大眼睛看著他。
小美老師:「你媽媽有事不能來接你了,就讓你爸爸來接你啦!」
幾分鐘后,梁肆收到了小美老師傳來的照片,由於是冬天,天早早的就黑下來了,冷清的校門口站著的那個身影,梁肆一眼就看出是陳勵深。
陳勵深聞言,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梁肆再次出現在廚房的時候,不僅衣冠整潔,臉上竟然還塗了BB霜。
小耳朵想了想:「爸爸可能就是男媽媽。」
「慢點喝,待會兒還要留著肚子吃別的。」陳勵深的聲音異常柔軟的說。
陳勵深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站在這個畫滿了卡通的房子前,手裡握著一張印有自己女兒照片的卡片,像是一台人臉識別機一樣,挨個過濾,令人懊惱的是,這些小東西的模樣都像是批量生產的。
拿起筷子繼續吃。
梁肆機械的點著頭,僵笑著,低下頭:「謝什麼,緣分,緣分。」
小耳朵揉揉眼睛,不悅的皺眉:「你說拉臭臭不沖水才是最不好的事情,到底什麼才是最不好的事情嘛……」
陳勵深的大手放在小耳朵的腦袋上,捏了捏她的臉:「耳朵,叫喬叔叔。」
梁肆聽他這麼說,忽然就腦補了一下他吃喝玩樂時開心的樣子,再一想想那些金髮碧眼的外國美女在他身邊環繞,心裏酸酸的,嘴上的話也有些陰陽怪氣的:「那是當然了,不同的國度,女人的味道也不一樣嘛!」
喬寒抬了抬頭:「小麗啊,這段時間盡量不要找陳總了,他家裡有事,可能經常不在。」
季輝看著梁肆:「她當時醉醺醺的,抱著我哭,我當時就傻了,她哭夠了,突然又抬頭看著我說:你怎麼才回來,你還要不要娶我?如果你想娶我,這次要用八層的蛋糕了,八層的!」
「媽媽,你考我吧!」小耳朵把pad遞給梁肆。
「哇……」小耳朵用筷子戳了戳陳勵深的傑作,雙眼放光的看了看梁肆,小心翼翼的用筷子蘸了蘸湯汁放在嘴裏砸吧,似乎都不捨得動那盤漂亮的菜。
星巴克?
陳勵深氣急,幽黑的眸子憤怒的望著她,猛地從位子上站起來:「你不是豬,我才是!」
陳勵深沒回答,等她說。
陳勵深忽然什麼都說不出,只是深深的看著她,心裏泛起隱隱的痛。
梁肆有些慌:「那小耳朵會不會從此以後就變成黑戶了?」
她有資本選擇,因為她,已不再是愛或恨的附屬品。
陳勵深見小耳朵怯怯的看著自己,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調整了一下心情,柔和的看著她,問道:
若你見到他就勸他回家
與朋友聚會,與同學一起爬山,走遍不同國家的街頭,嘗盡了想念的滋味。
不過還好,這個孩子性格蠻像他的,一點不聒噪。
「你吃你的,我看我的,害你什麼事?」梁肆雙手攥著書包帶,長長的黑髮披散在胸前,非常好看。
「寶貝兒快起床了!我們已經遲到了!快點!」梁肆將她肉乎乎的小身子從床上撈起來,也不管她睜沒睜眼,襪子褲子就往身上套。
他不知道她叫什麼。
季輝道:「論年紀,我比陳總小兩歲,卻不及您一半見解,陳總一定去過許多地方吧?可不可以講一講。」
「他他他……」
「哪裡哪裡,我這次可是吸取教訓了,門外有個人說是小耳朵的爸爸,說要接孩子,我琢磨著我還是先給您打個電話吧!」
「陳叔叔……」喬小寒怯怯的嘟囔了一句。
走在街上,華燈尚暖,人心涼薄,心情忽然一下子就低到了谷底。
小孩子最不愛聽的一句話就是「你這個年齡不適合」,小耳朵嘟起嘴,不太高興了。
陳勵深看了看從男廁所和女廁所出來的人們,不著痕迹的湊到母女倆身旁去,扯著自己風衣一角,遮擋住小耳朵的屁股。
裴葉琪無辜的說:「我怎麼了我?」
「我這熊熊的審視目光,代表著廣大勞動人民,代表著校門口吃不上飯的乞丐,代表著那些為了餐補飯票拚命學習的同學們。」
梁肆想了想,還是決定用不告而別的方式來解決這頓毫無意義的晚飯。於是她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直接就出了飯店。
梁肆正色道:「小耳朵,你知不知道遲到是最不好的事情!」
陳勵深立刻推門下車,往她身邊走去,梁肆卻豎掌做了個止步的姿勢,和善的說:「家裡還有別的女孩在住,你上去,不方便,不用送了我可以。」
陳勵深起身,到櫃檯前付了錢,買了一個禮品杯,拿到她面前:「送給你,以後在幼兒園,你就用它喝水。」
腦海中浮現出他曾對她求婚時她說過的話——
「以後少看言情小說,腦子會壞掉的。」
她提起過他?陳勵深忽然很好奇,好奇在她對別人的講述中,自己是個什麼樣子。
陳勵深點了點頭:「下午三點,你幫我約一下季總。」
她用了四年時間,將愛情鋪成了路,而他,不過是其中一條。
小耳朵搖搖頭:「他不是我爸爸。媽媽說,我不能隨便跟別人走,上次我跟季叔叔走了,她都生氣了。」
陳勵深的心忽然像是暖春里乍然開化的溪流,潺潺的流動起來,他深深地看著小耳朵那眨著與梁肆如出一轍的眼睛,目光中充滿了溫暖。
一個把做飯當做修行的男人,試想一下該會寂寞到什麼程度了,如果瑞士也有廟宇的話,陳勵深覺得,自己剃個度就能進去吃齋念佛清心寡欲了,哪還注意過什麼女人。
梁肆竟用他最愛的花,冠以他的姓www•hetubook•com.com名,為他們的孩子取名。
裴葉琪剛要繼續勸解,梁肆的手機就響了,裴葉琪一看她的屏幕,來電顯寫著季輝。
陳勵深沖她揮揮手,轉身看著梁肆,心裏竟還不能平靜。
梁肆的呼吸一滯,剛要說什麼,就看見女兒興緻勃勃的唱起來——
不說話,就是嘗遍了女人的味道嘍?
「我說……我要拉粑粑……」
梁肆的心,沒來由的被他投來的眼神撥亂了頻率,竟不安分的跳動起來。
「行啦行啦,不就是被求婚了嗎?把你的爪子收起來。」梁肆使勁兒的打掉裴葉琪不停豎起來的手掌。
陳勵深立刻走上前去,忽然又頓住了腳步,將手裡的煙扔到地上,踩滅。
他又看向空曠的後座,可是如果將她放到後面的話,她這麼小,拐個彎被甩到地上去怎麼辦?
小耳朵的一首兒歌,讓梁肆失眠一整晚。
小耳朵一愣,趕緊握住杯子,面容有些緊張:「媽媽看見我喝這個會生氣的……」
他只是覺得,眼前的這個孩子,長得和梁肆一模一樣,就連那黑溜溜的眼珠都是一樣,除此之外,毫無異樣。
「你要喝什麼?」陳勵深低下頭看著女兒。
陳勵深說:「這就是最理想的愛情,你哪裡會懂。」
女子打量著她,點點頭:「是呀,您是?」
梁肆知道他生氣了,臉色看起來都不對勁。
陳勵深低頭笑笑,不語。
車子停穩,陳勵深從車上下來,繞到小耳朵的那邊,打開車門,小耳朵正被安全帶綁著,盪著短短的小腿,手裡握著陳勵深的手機,玩得不亦樂乎。
陳勵深蹙了蹙眉,面色陡然不悅,問:「你媽媽經常和叔叔約會?」
上次發生不愉快之後,梁肆為了孩子特意請小美老師吃了頓飯,送了老師一張百貨商場的千元卡,老師很高興,對小耳朵也總是格外照顧。
所以沒有梁肆的日子,陳勵深很容易快樂,只是未曾感到過幸福罷了。而現在,他想要肆無忌憚的幸福,非常想。
小耳朵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陳勵深,然後怯生生的跑到電話前去,蹲下,拾起手機放到耳邊,壓抑著想要哭的情緒,小聲說道:「媽媽……我把一個叔叔的手機摔壞了……」
「那……」梁肆有些理虧,仍舊抻著脖子找茬:「那就算是我要吃排骨,你也不用點這麼多菜吧……你當我是豬么!」
她像是她的另一隻耳朵,讓她感到不再恐懼,讓她找到新的完整。
「你真的很想去?」
「出了點狀況,你在哪裡?」有人明知故問。
陳勵深說:「其實烹飪像是修行一樣,能讓人心變得安靜。」
她是不是把女兒喂的太圓了……
陳勵深和季輝對坐在茶樓里,相談甚歡。
喬寒按著兒子的頭,看了看陳勵深,再看看車裡那個確實與他神似的女孩,好半天才消化這個事實,說道:「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就放我兒子了啊!」
陳勵深走過來,看著她嫻熟的扒下小耳朵的外褲,內褲,然後拿出紙巾抹抹蹭蹭。
沒錯,陳勵深,你贏了,我一直沒骨氣的想著你。
季輝也聽到了她的話,轉頭,心疼的看著梁肆:「未婚媽媽有什麼不好的?不許這樣說自己。」
「叔叔,你可以牽著我么……我好累……」
梁肆的頭重重地靠在座位上,緩緩的閉上眼睛。
「考你什麼呀?」梁肆拿過pad一看,上面正放著一首叫做《咪|咪流浪記》的兒歌。
陳勵深輕輕的放下筷子,有些好笑的看著她憋悶的樣子,不知該如何回答,後來想想自己不說話總是不行的,只會讓她更胡思亂想,陳勵深便說:「在瑞士留學的日子,是有很多快樂。」
陳勵深遠遠望去,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門口走出來,她竟然也穿著與他差不多款式的千鳥格兒童大衣,腳上踩著可愛的雪地靴,頭上戴著粉色的毛線帽,帽子上毛茸茸的球球垂在胸前,隨著她的步伐晃動。
「嗯,我長大了也要留這樣的長頭髮。」小耳朵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小牙。
那個小女孩好像是不太開心的樣子,一直在人群中抬頭張望著,似乎在尋找自己媽媽的身影。
小耳朵點點頭,委屈的看了看小美老師,在得到小美老師鼓勵的目光時,小耳朵才跟著陳勵深的腳步走出了校門。
廚房裡沒人回應她,梁肆想了想,覺得不能總讓年末下廚,自己也得去搭把手,於是迷迷糊糊的晃蕩進了廚房,卻發現家裡有個男人正背對著她切著蔬菜。
梁肆搖搖頭:「不是,是家裡來了一個超級棒的大廚師哦!」
小耳朵一聽有戲,立刻雙眼放光的看著她,小手合十,開始使用屢試不爽的殺手鐧——賣萌。
「想死么?」陳勵深甩過去一支筆,喬寒頭一低,便躲過了他的暗器。
陳勵深悶聲笑了笑,沒做聲。
「她就和我提過兩次你的事,這是第一次,還有一次是小耳朵發燒住院。那孩子之前身體一直不好,動不動就會發燒,那一次燒了五天,醫生說要住院觀察是不是川崎病,梁肆姐嚇壞了,那幾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有一次我回家的時候,發現她正坐在客廳里看相冊,一邊看一邊哭……」
「陳勵深!你去哪兒!這都還沒吃呢!」
梁肆見陳勵深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便以為問題很嚴重,擔心的看著他:「怎麼了?我是法盲的,會不會很嚴重啊?」
陳勵深頓住腳步,停在了原地。
「你在萬達?那正好,我也在萬達,你來一趟大潤發,我在超市入口等你。」
梁肆搖搖頭,抬手擦了擦眼淚,用拇指輕輕的摩擦著照片中學生模樣的男孩子。
陳勵深傻住了,他看見她怯怯的瞄了自己一眼,又不敢大聲哭的樣子,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天大的壞事!
梁肆低頭,用手掌憐愛的摸著女兒的額頭,替她捋去額間的碎發,貪戀的看著她熟睡的臉龐,異常平靜的說:
「你坐副駕駛可以么?」
「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梁肆勉強笑笑說:「我只不過,一個人慣了。」
打電話給孩子他媽!
「陳勵深,你躲遠點,擋到我的光了。」梁肆動作麻利的推開他。
「哎呀呀,這是誰家的小歌手呀,唱的真好聽。唱什麼呢?」梁肆走上去,親親她的小臉。
「行,那聽您的。」
「哦,又是那個表哥對吧?」裴葉琪曖昧的打量著她。
梁肆走過來,發現陳勵深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梁肆把小耳朵抱起來,往公共洗手池走:「你這個小東西,不是告訴過你嗎?拉臭臭之前要告訴大人,你都多大了呀?」
陳勵深一看,這招並不管用,便輕咳一聲,問道:「我請你吃飯吧,你是喜歡吃肯德基還是麥當勞?」
他一臉嚴肅的將她抱起來,心臟砰砰的跳著,幾乎是很快的一下,便將她圓滾滾的小身子,輕拿輕放的落在了地上。
小耳朵現在天天跟陳勵深在一起,才不怕梁肆呢。
昨晚他很晚才睡著,早上又無意戀床,開著車繞著繞著,就繞到了她家樓下。
陳勵深淺笑著站起來,伸出一隻小拇指給她,小耳朵將小小的手攥上去,剛好握住。
他看著小耳朵,忽然柔聲問:
陳勵深輕輕的放開,又將手垂在身側,說:「我想有件事我們應該好好聊聊,關於,女兒上戶口的事。」
說不上為什麼,陳勵深看到她不高興,自己的心情也會很糟糕。
小耳朵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機,似乎有些吃力,一個不小心,竟然將他的摔倒了地上去……
沒想到小耳朵的回答,卻讓陳勵深感到自己原來已經過時好久了。
小美老師說:「陳爸爸,小耳朵是個膽子很小的孩子,您能不能,稍稍溫和一點……」
你看你這人,跟人求婚一點誠意都沒有!明天,就明天,我畢業師生宴,你像電視里那樣跟我求婚,把戒指從超級大的蛋糕里摳出來戴到我手上的那種,就那種,我就嫁你!
梁肆和裴葉琪站在超市的結款處,放眼望去,長長的一串隊伍,每個人手裡都推著如山的商品,簡直壯觀。
陳勵深笑了笑,伸手輕輕的彈了彈她的額頭,梁肆瞪了他一眼,彆扭的躲開了,小耳朵捧起碗,像個小饞貓一樣吸溜著碗里的湯汁,兩耳不聞大人事。
家長們站在鐵門外面,有的正在抽煙,有的互相閑談,有的趴在欄杆前揮手吸引孩子的注意……
小耳朵悄悄地轉過頭去,用小手偷偷的抹了抹嘴。
陳勵深大概是被封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坐在車裡一動不動。
喬小寒一點都不怕他爸,氣得小嘴都揪在一起:「別人家的爸爸都讓坐!為什麼你不讓!」
「拜拜!回頭這段兒必須講給我聽哦!」
梁肆走過來,在他們倆中間的一角坐下來,看著陳勵深嘴下的咖啡,輕鬆的問道:「呦,陳總,這麼摳門兒呀!」
陳勵深靦腆的笑了笑,看著他,回答:「和我的女人度蜜月。」
「綠色的……什麼?」陳勵深一邊問,一邊將車子緩緩地往萬達廣場開。
「還行吧,坐公交也就兩站地。」
陳勵深坐在那裡,有些疲倦的拄著頭,看著她,忽然覺得,只要眼前的這個小東西想要,他願意一擲千金。
梁肆頓了頓,問:「他說是孩子的爸爸?」
對不起。
此話一出,梁肆明顯看到陳勵深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靠回椅背上去,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梁肆想告訴陳勵深,咖啡因對小孩子的壞處,可難得他們父女倆第一次見面,梁肆不想給兩個人添堵,便也沒再追究。
車子開到了飯店,梁肆從季輝的車上下來,就看見陳勵深的車也跟了上來,停在了她的身後,他下車,看也沒看他,和季輝交談著,進了飯店。
「我可以拿回家吃么?」小耳朵仰頭問。
她說完就離開了,這樣的反應著實讓季輝吃驚。原本他只是想向新朋友敘述一下他與她之間的相識細節,怎想到會惹她這樣不高興?
顧年末是個會讀心的姑娘,便一邊推著車往前走,一邊自顧自說道:「她呀,提起過你的,不過你可別說我跟你說了這些哦!」
從前的時候,每每在逛街時看到有人穿親子裝,陳勵深都會覺得好傻,可如今看來,卻像是看著一個小一號的自己,這種感覺,不知該怎樣形容。
陳勵深聽到她這個問題,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陳勵深淺淺的笑:「我發簡訊給她了,她馬上就到,我請你,和-圖-書別擔心。」
陳勵深就這麼站著,看著她,小耳朵也疑惑的仰起臉,看著他。
小孩的體力總是有限的,他們父女二人已經在兒童公園玩了一天,現在又在商場逛,想來小耳朵應該早就已經吃不消很久了,只是陳勵深沒經驗,沒注意過而已。
小耳朵趕緊抱住她的頭,撒嬌的蹭了蹭。
陳勵深鎖好車,進了樓道去。
陳勵深這陣子像掉進蜜罐里一樣,小耳朵的事連自己的媽媽都沒來得及講,今天碰巧讓喬寒撞見,他胸竟有一種小小的虛榮感兀然升起。
第二天是周末,梁肆睡到了自然醒,微微睜開眼,小耳朵的屁股衝著她,正呼呼大睡著,梁肆摟住她柔軟的身體,懶洋洋的哼了一聲,又睡了過去。
陳勵深又說:「你我因為梁肆而結識,有機會一起吃個飯?」
喬寒專會揭他的傷疤,昨天在超市,小耳朵的一句「陳叔叔」,讓陳勵深在喬寒面前丟盡了顏面。
喬小寒稚嫩的目光一動不動的看著車裡的小美女。
梁肆一邊給她穿衣服一邊笑笑:「軟骨頭,媽媽逗你呢!媽媽哪裡捨得跟你生氣,不過知道嗎,媽媽就是做人事工作的,所有員工的遲到早退媽媽都要管,反過來媽媽自己遲到,是不是很過分?」
她正換著拖鞋,顧年末便從卧室里出來了,見她面容有些疲倦,擔心的問:
「他是誰?」
「媽媽……別動我,我要睡覺……」小耳朵的頭像是好久沒澆過水的花朵一樣,無力的聳拉著。
「你看你,又這副嘴臉,阿肆,你這人就是這點不好,太記仇了,陳勵深從國外回來到現在,哪天不是圍著你和小耳朵團團轉,你就發發善心,原諒他吧!」
「記得只有一個而已。」
「梁同學,這些年過得怎麼樣?」他忽然問。
「小耳朵?」
陳勵深頭皮一緊,低頭看去,小耳朵的褲子里正滲出漿黃色的液體……
「不行,我勒令你陪我去,把這張三條腿的桌子給我湊齊了!」
雖然小耳朵不知道這位叔叔為什麼很喜歡在她吃東西時盯著她看,但她貌似已經習慣了。
他走的時候,她就已經懷孕了,而他卻一點都不知曉。
陳勵深也用了好一陣才消化掉方才的「景色」,只能轉回身,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一樣,放下了刀又去拿勺子,不知要做什麼了。
「是的陳總。」秘書將資料拿給他,說:「我們今天派人去季輝洗滌設備廠考察過了,他們的地毯清洗聯合機和五金脫油機都是非常先進的,剛好我們的洗衣廠缺少這類機器,並且他們的價格也非常合理。」
小美老師一愣,說:「帥……非常帥的那種……」
陳勵深淺笑,諱莫如深:「茶易陳,心難沉。」
能夠見到他
「給你。」
「不會吧……」喬寒揉了揉眼睛,輕輕地踢了兒子一腳:「喬小寒!」
「媽媽沒聽過哎,誰給你下載的歌呀?」
他把她抱起來,邁開步子往洗手間走。
「你怎麼進來的啊?」梁肆跟在他身後,向鍋里煮著的冒著泡泡的湯鍋張望。
「這下好了,季輝要約我和陳勵深吃飯!」
季輝道:「看陳總這樣穩重,不像沉不下去心的人啊!」
「因為媽媽少一隻耳朵,有了我,媽媽就什麼都不缺,媽媽是個完整的人了。」
陳勵深搖搖頭:「不行,媽媽會罵。」
「裴葉琪!都是你乾的好事!」梁肆怒目圓瞪,看著滿眼八卦的裴葉琪。
梁肆這邊,董事長一開完會,幾乎奪門而出,散會的時候,已經五點了。
陳勵深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不是的,從前她氣他的時候,能將他數落得百口莫辯。
小耳朵咧嘴一笑,可愛極了,在原地蹦了蹦:「渴了渴了渴了渴了!」
「別鬧,我天天跟你在一塊怎麼不知道你有個……女兒?」
所謂的社會撫養費,只不過是數額不高的罰款,她竟連這點錢都拿不出,可見當時有多無助。
小耳朵抱著梁肆的腦袋,懶洋洋的癱軟在她懷裡,快到廚房的時候,小鼻子忽然嗅了嗅,頓時清醒了,說:「媽媽,你叫了外賣嗎?」
天太冷,三個人只能就近在萬達里轉了一圈,梁肆欣慰的發現,儘管陳勵深對待小耳朵顯得有些生澀和嚴肅,但小耳朵卻異常喜歡他。
「以後累了就告訴我,餓了就告訴我,渴了也告訴我,知道嗎?」他輕輕地捏了捏她的小臉,這般寵溺的動作用得還稍顯生疏。
沒多遠就到了萬達廣場,小耳朵忽然指了指天鵝電器旁邊的一家門市,說道:「叔叔,我們在這裏喝甜甜的水好不好?」
他抬腕看了看表,已經是早上八點,梁肆卻還在關機。
「哦,好。」陳勵深掏出錢包,遞出身份證給她。
陳勵深很滿意她今天烏黑的長發,決定暫且不跟她計較。
下午四點半,小葵花雙語幼兒園圍滿了家長,鈴聲一響,幼兒園的門便打開了,一張張稚嫩的面孔整齊而出,紛紛站在院子里排好了隊伍。
陳勵深!你竟然還準備了五層的蛋糕哎!五層是代表我們認識了五年嗎?
陳勵深托著下巴,看著她的樣子,心都化了,竟也跟著笑了。
梁肆只能是輕輕地說了句「對不起」,然後顫抖著解開安全帶,推門下了車。
陳勵深說:「我開車送你去吧,順便給小耳朵買點零食。」
「我女兒拉褲子了。」
陳勵深一想到別的男人看見自己的女兒換褲子,心裏就好一陣不舒服,儘管他心裏清楚,小耳朵只不過是個小寶寶。
陳勵深望著她的背影,失神的站在原地。
「嗯。」
忽然想起多年之前的某一次,梁肆辦信用卡的時候,銀行贈了她兩張電影票,她非要拉著他去,那是他們第一次一起看電影。
陳勵深用湯勺舀出一點點湯汁來,遞到她嘴邊,說:「我在國外的時候,經常請同學來家裡吃中餐。」
陳勵深實在是承受不住那可憐巴巴的眼神了,他從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竟然有一種生物,像定時炸彈一樣,總是直勾勾的看著你,稍有不慎,就會哭得傷心欲絕。
「這件事我一直拖著……就拖到了現在……」她尷尬的搓了搓手,解釋道:
陳勵深見她實在吃不下,便搖了搖頭,指了指萬達里賣鮮榨果汁的地方:「要喝點水嗎?」
「梁肆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小耳朵出什麼事了?」顧年末手足無措的問道。
第二天一早,陳勵深照慣例將車子開到了她的樓下,接小耳朵上幼兒園。
小耳朵進了廚房,一看見是陳勵深,小嘴上忽然樂了,然後乖乖的坐在餐桌前,拿起勺子輕輕的敲著專屬於她的小碗。
陳勵深想了想:「斐濟不錯。」
「你剛才跟我說什麼?」
陳勵深心思根本不在小耳朵身上,他立刻抱起女兒,走到門口去,四處張望著,卻早已沒了梁肆的身影。
「嘻嘻……」小耳朵重新坐回手推車裡,滿足的抱著薯片,說:「我今天可不可以還在你家住?」
梁肆還在電話里喚著她。
「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慢羊羊,軟綿綿,紅太狼,灰太狼。別看我只是一隻羊……嗒嗒嗒嗒嗒嗒……」
「陳叔叔。」
小耳朵小小的吸了一口,香甜的咖啡冰涼涼的進了喉嚨,立刻眯起眼睛衝著陳勵深傻笑:「好喝……」
「我那個時候剛剛在58同城上發布求合租的消息,她就聯繫我了,然後搬進來的時候,只有一個不太大的手提箱……」
「陳總還很浪漫嘛!」季輝笑著說。
小耳朵想起那次幼兒園的誤接事件,媽媽生氣的樣子,小小的心靈還心有餘悸。
陳勵深沉思片刻:「你自己衡量一下吧,比如你媽媽看到你吃這種東西會怎樣。」
「年末你等一下,我想看看深圳是什麼樣子。」
去到哪裡也要找我爸爸
她忽然想起什麼,走到衣櫃前,將之前買的那件千鳥格童裝拿出來,給她穿上。
梁肆愣了愣,隨即有些抱歉的看著他。
這還是二十歲那年,梁肆坐在他單車後面,第一次抱住他的腰時,令他有過相似的感覺……
陳勵深還是決定把她固定在副駕駛。
商場里只有地下一層的大潤發有廁所,陳勵深也顧不上臟不臟,直接把她抱去大潤發,到廁所時卻忽然發現,這種情況,到底去男廁所還是女廁所?
他看見她轉身進了樓道,她的臂膀竟比看起來有力得多,嫻熟的托抱著小耳朵,邁步上樓的時候,可能覺得高跟鞋太危險,便熟稔的將高跟鞋脫下來,拎在手裡,穿著襪子踩在地上,步履平穩而堅實。
季輝叫了服務生,開始點單,而陳勵深則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盯得梁肆心裏發毛。
小耳朵問:「叔叔,我媽媽來不來?我沒帶錢……」
梁肆回到家的時候,小耳朵已經睡了,顧年末怕她晚上回來摸黑,就在客廳里留了一盞壁燈。
陳勵深笑笑,抬手為他添了茶:「我稱不上什麼酒店精英,在瑞士,也只念了一年書就退學了。後來又嘗試申請其他學校,都讀不進去。」
喬寒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沒錯,梁肆做到了,陳勵深想。
「陳勵深,我需要你解釋,這個……這個是什麼……」喬寒此刻的表情簡直不能用驚呆形容了。
小耳朵似乎是被他的一個玩偶給收買了,方才還認生的她此刻已經輕鬆了起來,她揚起小臉,用左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用媽媽教過她的自我介紹的方式微笑著說:「你可以叫我小耳朵!」
在這場被血與恨廝殺的愛情里,有太多青春被無辜浪擲,自此以後,我們,誰也不再虧欠誰。
上一次這麼尷尬,還是因為孕檢的時候遇見男醫生坐診。
小耳朵仍舊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陳勵深從她手裡接過小耳朵,小心翼翼的將她放進後面的安全座椅上,然後合上車門,轉過身來看著她。
這頓三人的晚飯,大概刷新了梁肆這輩子的窘迫之最。
陳勵深很訝異:「你約會還要隨身帶這些?」
「陳勵深。」
陳勵深一愣,他叼著煙從大衣前胸的口袋中抽出那張笑容卡,仔細看了眼上面的模樣,再抬頭看看那個女孩,冷不防的,就真的對上了!
「真是緣分啊!」季輝說著,對梁肆微笑:「好多年沒見了吧?說來也是有緣,我通過妹妹的關係認識了梁肆,又通過梁肆的關係認識了陳總。這次的大訂單,我可要好好謝謝你!」」
「什麼選擇?」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呢,您還是要出示一下您的身https://m.hetubook.com.com份證。」小美老師謹慎的說。
梁肆看著陳勵深,有些發愣。
陳勵深的目光緊緊的鎖定在她小小的身影上,似乎那麼小的一個人,只要眨一眨眼,就會消失在人海之中。
梁肆臉一紅,立刻本能的捂住胸口,恨不得多生出一隻手來,索性趕緊轉身,一溜煙似地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陳勵深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問她。
「喜羊羊,美羊羊,懶洋洋……」
「你們家陳勵深呢?」
陳勵深聽了,吞咽下長長的緘默,沒有做聲。
陳勵深正要走,小耳朵卻站在原地不動了。
到了她家門口,他剛要敲門,忽然想起昨晚她說家裡還住著別的女孩子,便收起了手準備下樓繼續等。
「你再羅嗦信不信我把你丟到魚缸里去!」喬寒厲聲看著喬小寒。
買了杯生榨草莓汁,陳勵深將她抱到椅子上坐著,手搭在刀削一般的下頜,看她吃東西。
看到陳勵深慌手慌腳的樣子,旁邊坐著的大學生模樣的女孩終於忍不住了,說:「你家小孩兒拉褲子了。」
「哦,你好,她跟我提起過你。」顧年末揚起笑容,指了指門口:「你可以先進去。」
家裡常年沒有雄性動物,梁肆和顧年末都比較隨便,早上起來穿的少實屬正常,只不過……
「不許跟著我!」
晚上回家的時候,陳勵深開車,梁肆抱著小耳朵坐在後面,小耳朵玩累了,躺在媽媽懷裡香甜的睡著,陳勵深把大衣脫下來,遞給她,梁肆接過他的衣服,蓋在女兒身上。
陳勵深本想上前去幫幫她,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
「你叫一聲陳叔叔,快點。」
她能不能不要一直盯著他看?
聽到這裏,陳勵深的眉心忽然泛起漣漪。
梁肆豎了個大拇指給他贊,然後給小耳朵夾了個丸子,說:「你都不知道,這下小耳朵更嫌棄我的廚藝了。」
陳勵深蹙眉,他也沒做什麼,哪裡不溫和了?
「是呀!」
「喂?在哪裡?」季輝語氣溫柔的說。
「我叫陳勵深,是……」
忽然想起上學的時候,有個女人也愛在他吃東西的時候盯著他看,有一次,他被她弄煩了——
喬小寒往遠處一指:「看!爸爸看看人家的小孩兒!」
又是一個周末,忙了一周的陳勵深主動請纓,幫忙帶小耳朵,梁肆樂得清閑自在,恰好季輝約她吃飯,就把女兒全權託付給陳勵深了。
梁肆的注意力全被他身上圍著的完全不和尺寸的粉色圍裙吸引住了:「沒想到啊,家裡油瓶倒了都要跨過去的陳大少爺竟然會做飯了。」
落雨不怕
「我叫陳梁朵朵,花朵的朵。」
她說著,推門下了車,小心翼翼的抱著熟睡的小耳朵,慢慢的出了車門。
這家星巴克的椅子有些高,陳勵深把小耳朵抱上去,只點了一杯咖啡星冰樂,坐在對面看著她喝。
陳勵深承認,他有些支撐不住,只好乖乖的將車開進了停車場。
陳勵深笑著與小耳朵交換了一下眼神,他沖小耳朵單眼眨了眨,魅力四射,小耳朵也偷偷的捂著嘴笑著,心照不宣。
「陳勵深,你知道我為什麼盯著你看么?」
喬寒唯一能想到的,陳勵深身邊的女人,就只有……
梁肆狠狠地掛斷掉陳勵深的電話,然後將手機關掉,丟進包里。
陳勵深愣怔了一下,心裏酸酸的,抬手,總手指捏了捏她細柔的小辮:「那……你心中的爸爸是什麼樣子?」
「我女兒。」陳勵深看了看小耳朵,接著十分篤定的對上喬寒的眼睛。
陳勵深,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逃避。
這個孩子,就像是上帝賜予他和她的天使,可以令所有仇恨與怨念全部消失。
「唔……」小耳朵用食指堵著嘴唇,黑黢黢的眼睛轉了轉,指了指前面的萬達廣場:「那裡有一個綠色的小人,我想喝那家甜甜的水。」
陳勵深抬手衝著她的方向揮了揮,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了一個不成形的字音。
沒錯,姓陳,而且很帥……
小耳朵歪頭想了想,這個問題她曾經經常問媽媽,每次媽媽都不厭其煩的這樣說:
小耳朵咬著唇,點點頭。
「梁肆!你!」
「你很喜歡這個么?」陳勵深指了指杯子上印著的LOGO,也就是小耳朵說的綠色的小人。
梁肆說:「哦,你現在還學會摳字眼兒啦,我生氣了!」
「你媽媽為什麼叫你小耳朵?」陳勵深問。
梁肆頂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走到路邊去,抬手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上去,計程車開過陳勵深的車旁時,就好像慢放的鏡頭。
梁肆覺得自己有些煽情了,便太好意思的朝他笑笑,說:「我要抱她上去了,你開車回去,小心點。」
「到底怎麼了你別嚇我?」
「陳叔叔!」
梁肆伸出舌頭舔了舔,不燙了之後才吸進一小口,她發現陳勵深正用灼熱的目光盯著她看,讓她不自覺的臉頰發燙起來:「嗯,好喝……」
梁肆把電話打過去,說:「讓他接走吧,他是孩子的爸爸。」
後來在刷碗的時候,陳勵深想了想關於快不快樂的問題。
喬寒說:「我可不想死,我兒子還沒娶到媳婦呢!不過話說回來,你什麼時候娶媳婦?」
「喂?」梁肆小心翼翼的接起。
「好看的人就是用來欣賞的。」陳勵深自戀的說。
陳勵深停下筷子,長出一口氣,看著她:「梁肆,是你說要吃四食堂的排骨,不然你以為我會擠在窗口刷飯卡吃這種破東西嗎!」
梁肆轉過頭,雙手合十,很認真的說:「我覺得呢,其實愛情最好不過如此,沒有你,我可以獨立,有了你,我也可以做自己。」
陳勵深不經意的抬眼,就看見梁肆打遠處走過來。
他才不感興趣。
梁肆站在肯德基的兒童區,看著小耳朵從滑梯上滑下來,一邊滑,還一邊朝著陳勵深揮手。
「喝醉的那次?」
陳勵深打斷她:「戶口的事交給我,結婚的事,你可以考慮,我等你答覆。」
陳勵深嚇了一跳,趕緊將她放在椅子上站著,俯身搭上她小小的肩膀,手足無措的問道:「陳梁朵朵,你哭什麼?不許哭了你看叔叔阿姨都在看你。」
四食堂的人總是最多的,陳勵深本來就不愛在食堂里吃飯,偏偏她又總是盯著他看,惹人不快。
看似再普通不過的寒暄,卻讓梁肆覺得自己如墮牢籠。
小耳朵的臉突然由紅變白,抱著她的脖子,小心翼翼的盯著他忽然嚴肅的臉,生怕叔叔一個不開心,把自己給丟下去。
梁肆回憶了一下,初次見季輝,是在陳勵深走後的第三年。
陳勵深眯起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看,目光像是要活剝了她一樣。
小耳朵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懶洋洋的看著他。
「先生,孩子您可以接走啦!」小美老師打開大門,對陳勵深說道。
可這些年走過,我才疲憊察覺,行路頗難,我無法,另起一段。
「喂?陳勵深?喂?小耳朵?」躺在地上的電話傳來梁肆的聲音,小耳朵眨眨眼,一動不敢動的看著那亮著的屏幕,嘴慢慢的癟起來,有些不是滋味兒了。
他翻著手機,反覆的看著相冊里的那兩張,小耳朵自|拍下來的照片,上揚的嘴角似是破冰的船。
小耳朵放心的點點頭。
「她很喜歡我。」陳勵深幾乎是有些得意的說。
陳勵深看到兩人相視一笑的和睦樣子,心裏像是著了火一樣。
喬寒回頭望去,待定睛看清楚那人的時候,眼珠子立刻大了一圈!
小耳朵鼓著兩腮拚命的搖頭,把陳勵深逗笑了。
茶香裊裊。
陳勵深看著她白白|嫩嫩的吃貨樣子,心情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滿足。
不是說,血緣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么?
「喂?陳勵深,怎麼了?」
陳勵深的一顆心都快被女兒哭化了:「好好好,都怪我都怪我。」
他說完,轉身上了車。
梁肆的心裏忽然輕鬆了起來,玩笑道:「帥么?」
喬寒也跟著兒子逛超市,那小子哭鬧了一路,非要坐進手推車裡。
陳勵深笑笑,與他一貫低調的態度大相徑庭:「你看看她像誰?」
梁肆把空爆米花桶塞到他懷裡,拍了拍手,問:「說的好像你知道一樣,那你說說,你最理想的愛情是什麼?」
「哦,喬總,是這樣的,我們洗衣場引進的這批設備,一直是陳總跟進的,他……」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陳勵深專註的望著她。
陳勵深有些尷尬,但又不能調頭就走,只好硬著頭皮問道:「梁肆是住在這裏吧?」
快過年了,超市裡又放起熱鬧的神曲《最炫民族風》,小耳朵從手提車裡站起來,扶著車沿扭屁股,她現在在陳勵深面前越來越放肆了,想吃什麼張嘴就要,還時不時在他面前得瑟,扭個屁股唱個歌什麼的。
小耳朵覺得有道理,於是聽話的點了點頭,肉滾滾的爬下床,自己走到洗手間去刷牙洗臉了。
抬起手腕,看看那上面泛紅的手印,她的內心忽然泛起漣漪。他的力氣太大了,差一點,就把她的手腕給折斷。
顧年末再一打量面前的男子,與梁肆在相冊里展示給她看的那個人,果然是同一個人。
他轉頭,細細的看著正低頭擺弄玩偶的天真小孩,忽然感覺這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小耳朵也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像是被洗腦一樣,竟然一個字不差的將整首歌唱了下來,最後一句差點把梁肆唱哭……
梁肆說:「沒關係,他剛從國外回來,讓他們單獨相處相處。」
「那你就直接說陳叔叔啦,為什麼叫『他』呢?」
季輝在電話那頭說:「那太巧了,我和陳總也在這附近,一會有沒有空?想約你和陳總一起吃個飯。」
顧年末又說:「我第一次聽她說起你時,是在去香港的時候,那時候我們先到的深圳,然後在寶安機場坐大巴,我催她快一點,她說……」
梁肆用手指戳了戳季輝的胳膊,佯怒道:「喂,有沒有你這樣調查人家歷史的呀?」
「喬叔叔……」小耳朵心不在焉的看了看他,又低頭陷入自己的世界。
小耳朵擺弄著娃娃,抬起頭,眼中的生怯依舊沒有褪去,卻很乖巧的回答——
陳勵深深深地看著她:「很嚴重。」
落雪也不怕
陳勵深把車子往後退了退,將寶貝女兒離他們父子倆遠一點。
陳勵深想了想說:「超市遠不遠?」
顧年末講完,陳勵深深深地吸了口氣,胸口裡擠壓著的情緒卻久久不能釋放。
陳勵深,你行啊……
小耳朵有了玩具,果然忘hetubook.com.com記剛才的恥辱,嬉皮笑臉的把路飛往梁肆眼前晃了晃:「嘻嘻……」
他有女兒了,他和她的女兒。眼睛像她,鼻子嘴巴更像他,簡直與他小時候的照片一個模子。
梁肆瞪了她一眼,心裏卻還是羡慕的:「好好好,你們家高崎楠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他忽然發現,這個走的一步比一步高的女人,如今誰也不需要,她比從前,變化太多。
「洗衣設備的事嗎?」陳勵深從外面走進來,一邊走一邊將手機放進口袋裡,看樣子是剛剛打完電話。
「你好,我是梁肆,也在深港工作,很高興能和你住在一起,我很愛乾淨,沒有不良嗜好,朋友很少,電話也少,不過我要提前告知你,我是個孕婦。」這是顧年末初次見到梁肆時,她給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陳勵深正站在牛奶架前仔細閱讀兒童果奶的背後說明,抽空看了看她:「介不介意和我聊聊?」
陳勵深猶豫了一會兒,忽然做了個自認為明智的決定——
季輝見兩人都沒什麼話說,便開場:「聽陳總說,你們倆是同學啊?」
已經冷清的幼兒園裡,一位年輕女老師跑出來。
星巴克里人很多,並不是很安靜,陳勵深站在點單處,和小耳朵一起排在隊伍後面。
季輝拍了拍她的肩膀,寵溺的說:「你當時喝醉了可能不記得了。」季輝說著笑望陳勵深:「你猜她當時跟我說什麼?」
小耳朵扯了扯小美老師的衣角:「老師,我媽媽呢?」
「問你個問題,你媽媽有沒有跟你提過你爸爸?」
看的是什麼片子陳勵深記不得了,只記得無非是狗血的車禍癌症之類的催淚片,別的女孩都在哭,她出來的時候,爆米花桶都空了。
「小耳朵,你幹嘛呢?」明察秋毫的梁肆冷冰冰的叫住女兒。
「今天不跟我們一起走?」陳勵深問道。
「梁肆給我生的。」
熱鬧的超市裡,顧年末拿起一包紙巾放進陳勵深的手推車,看了看這個始終不說話的男人,忍不住問:「你是想問我關於梁肆的事吧?」
安全帶扣好,陳勵深坐進車裡,習慣性的去拿煙,卻在看了看她以後,放了回去。
可以日日見到他
季輝絲毫未察覺兩人的微表情,兀自問道:「陳總,上學的時候,你和梁肆熟不熟?她身邊有沒有許多男生?」
梁肆又睡了個美美的回籠覺后,伸伸懶腰,坐起來,頭髮蓬亂的踏著拖鞋,去客廳的冰箱里找水喝。
梁肆笑笑:「以後不會了。」
喬小寒此刻才發現,遠處推著小孩的男人正是他最怕的陳叔叔……
他抬頭,看著那老舊的樓道里,隨著她的腳步聲亮起的暖黃色的聲控燈,一層,又亮了一層,彷彿她的身上,是暖暖的火種,足夠燃起幸福的引線。
與其他的爸爸相比,陳勵深站在這裏,實在是惹眼出眾。他整潔的大衣上沒有孩子吃東西留下的污漬,他光潔的面容中沒有因操心而刻下的細紋,他的手裡沒有拎著孩子用的花花綠綠的瓶瓶罐罐,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梁肆所賜。
陳勵深的車停得有些遠,他在前面走著,小耳朵就背著小書包在後面跟著。
梁肆見他不說話,忽然覺得憋悶的很。
梁肆握緊電話……他果然來了……
「嗯。」
梁肆冷著臉,看向陳勵深。
「好嘞,那就麻煩老師您了!」
「你叫什麼名字?」陳勵深隨手將車上擺著的小掛件娃娃扯下來,遞到她手裡。
梁肆失笑:「我知道這絕對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我覺得現在罰款的話我都可以啊,然後把小耳朵的戶口和我上在一起,不就……」
顧年末說:「梁肆姐是個不太愛表達的人,我剛剛接觸她的時候,就覺得她話挺少的。」
「年末,我想他了,我想陳勵深。我在想是不是我太自私太任性了,如果這麼可愛的小耳朵真的有什麼閃失,他卻沒見過,那我一輩子都要恨我自己的。」
陳勵深挑挑眉:「說什麼?」
顧年末微笑道:「當然不介意,你是小耳朵的爸爸,我跟梁肆一起住了四年,你說吧,想問什麼。」
梁肆接起電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裴葉琪你敢走!」
梁肆瞥了她一眼:「別瞎說,他叫陳勵深。」
梁肆道:「覺悟蠻高的嘛,看來這些年,你在外面過得還算精彩。國外的生活一定不錯吧?」
給小耳朵擦擦嘴上的草莓汁,陳勵深不經意的一瞥,便看見梁肆和季輝說說笑笑的從門口走了過去。
一直到很多年以後,每每想到這句話,陳勵深都無法抹平當時的感動。
梁肆瞪了他一眼,嘴上卻潑他冷水:「我女兒是咖啡喝多了,你看不出來?」
女兒越來越會唱歌了,記憶力不是一般的好,就好比這首歌,什麼羊羊的,她都唱的絲毫不差。
小耳朵說完,嘴一扁,輕輕地抽泣起來。
陳勵深搖搖頭:「我說的嚴重,是指你即將做出的選擇。」
「落雨不怕,落雪也不怕,就算寒冷大風雪落下……」
小耳朵手裡還有一半綠色的沒吃完,抬頭看了看他,想要拒絕,卻又怕他下次不肯給自己買,於是騰出一隻小手捏住。
陳勵深的名字再次浮現在屏幕上,手機鈴聲響起張國榮的《左右手》。
梁肆推開星巴克的門,就看見那兩個一大一小的人,對坐在角落裡,陳勵深安靜的看著小耳朵,眼裡充滿了深深的探究,而小耳朵則渾然不覺的擺弄著手裡的杯子,愛不釋手。
梁肆點了點頭,覺得還是要謹慎一下:「小美老師,你幫我拍張照片,發我微信。」
怎麼形容好呢,陳勵深想,可能和女人們炫耀LV時的心情差不多吧。
我以為愛情不過是生命中的一條路,隨著心態的成熟和強大,每個人都有忘記和選擇的能力,年頭多了,就可以駕輕就熟。
而這麼多年,她像這樣,給小耳朵換過多少次褲子,又吃過多少類似的苦……
喬寒頓時傻了眼,把喬小寒抱起來,放進車子里,然後與陳勵深並排走著,說:「來來來,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梁肆給你生的?」
陳勵深定定的看著她,看得梁肆有些慌,她忽然就明白了他眼中的意思,只是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支支吾吾的向後退了一步:「你是說……」
往事湧上心頭,一絲鈍痛蔓延上來,陳勵深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憐愛:「這個名字是你媽媽給你取的?為什麼叫小耳朵呢?」
梁肆回過身來,低頭看著他的手。
他到底想幹什麼?
「陳勵深?」顧年末帶著幾分驚訝之色看著他,「你是小耳朵的爸爸?」
「恰好碰見了你的室友,她說今天約了朋友出去吃飯,不回來了。」陳勵深將火關掉,開始擺上三副碗筷。
梁肆和陳勵深都愣住了。
顧年末講述完這一段,便看了看陳勵深,發現他正淺淺的低頭笑著,笑得很好看。
最後他被氣得失了聲響,狠狠地甩開她的手,痛斥:你胡鬧!
小美老師笑著說:「沒事的,我先幫您照顧著。」
所有的一切都那樣美好,像是被打開的盒子,攤開在他眼前,亮閃閃的,美好到捨不得去觸碰。
喬寒立刻認錯:「好好好,當我沒說。」
陳勵深抵擋不住女兒撒嬌的眼神,只能板著臉,從貨架上拿出一袋遞到她手裡。
「陳梁朵朵……」陳勵深反覆的在口中尋味這個尚且陌生的名字。
梁肆想笑,卻還是哄道:「沒關係的寶貝兒,哎呦哎呦,你看你,手機不是還沒壞么,你把手機撿起來,還給叔叔,然後請叔叔吃頓飯。」
陳勵深皺眉冥想: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一個漂亮粉|嫩的小女娃坐在手推車裡快樂的唱著歌,而正在兒童零食前駐足的男人不是陳勵深是誰?
小耳朵聽話的站起來,抬頭看著陳勵深,慢慢的將手機遞到他的面前去。
陳勵深無奈的笑笑,心裏卻有一絲小小的驕傲。
小耳朵愣了一下,立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能說,不能說這兩個字,媽媽會生氣的!」
陳勵深的眼睛都直了……
「你這樣綁架一位新婚少婦合適么?我還有事,恕不奉陪啦!」
「我要吃那個……」小耳朵指了指新口味的薯片,奶聲奶氣的說。
梁肆低頭一看,這才發覺自己渾身上下只穿了三點。
季輝非常贊同陳勵深的言論:「陳總去過的國家裡,哪一個最喜歡?」
其實想要去不去想念一個人,是要花上許多精力的,你可能選擇去和朋友滑雪,也可能去參加熱鬧的舞會,亦或是擠在演唱會的人群之中被震耳欲聾的尖叫聲佔據腦海。你會做許多能夠讓你感到快樂的事。
裴葉琪還在擺弄著手上的鑽戒,滿臉的幸福洋溢。
「和我結婚。」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緊逼。
陳勵深的電話打過來,梁肆想都沒想就按下了。他又鍥而不捨的打過來,梁肆再次按掉。
陳勵深因她語氣中的酸澀而笑了,低頭吃飯,不解釋。
「什麼事?」
陳勵深臉一黑。
梁肆不以為然的說:「拍的那麼假,有什麼好哭的。」
陳勵深的耳朵瞬間變得又紅又熱,不可否認的點點頭。
小耳朵一愣,見事實敗露,只好無精打採的將下巴擱在桌子上,任由媽媽處置。
「怎麼會是這樣小的國家?」
「哦,好。」梁肆轉過身,往出走,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梁肆不甘心的挑了挑眉,又問:「離開我之後,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快樂?」
電話突兀的響起來,梁肆一看,是小耳朵的幼兒園阿姨小美老師打來的,立刻接起來,十分歉疚的說:「真是不好意思小美老師,我這邊沒想到會這麼晚,我現在馬上就去接小耳朵。」
梁肆看看她的背影,忽然好一陣憂傷。
「就是有一個綠色的小人,戴著皇冠,頭髮像是麵條一樣,媽媽每次和叔叔約會的時候都愛喝。」
季輝的笑容還留在臉上,手中學她當時的樣子,比劃著一個八的手勢,卻沒想到梁肆忽然冷著臉站起來,語氣中有些不自然:
小耳朵坐在超市的推車裡,搖晃著小腦袋唱歌。
陳勵深見她有幾分嬌羞之色對旁人流露,不禁有些煩躁,上齒扣在下齒上,輕輕的磨著,良久,淡淡的回答:
陳勵深有些心虛,將嘴從吸管上拿開,蒼白的解釋:「我喝的,她沒喝。」
「我先去趟洗手間。」
「嗯?」他回過頭去,輕輕的答應著。
梁肆的笑容一下子就冷掉了。
陳勵深從回憶中抽身出來,嘴角不自禁的浮起一絲微笑。
「小耳www•hetubook•com•com朵,快出來,你爸爸來接你啦!」小美老師轉身,笑容可掬的說。
陳勵深把他沒敢斷定的結論鑿實,語不驚人死不休:
梁肆低頭看看自己微微泛紅的手腕,勉強的笑了笑:「沒事。」
陳勵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她,再看看小耳朵,剛要說「不可以」,梁肆卻根本沒給他回答的餘地,轉身,乘上電梯離去。
陳勵深想了想,拿出打火機來,故意一口一合,發出很清脆的聲響,以此吸引她的注意力,可小耳朵只是抬頭看了看他,又不感興趣的收回目光去。
「我……我哪有……」
陳勵深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梁肆和季輝坐在了一起,陳勵深坐在兩人對面。
梁肆笑了笑,把乾淨的褲子給女兒套上:「習慣了,我現在的包都特別大,小耳朵腸胃不好,經常會拉肚子,我的包里就會放一些孩子的東西,一個人嘛,想得多一點,孩子就少遭一點罪。」
梁肆把頭湊到她的小腦袋旁邊,滿足的閉上眼,這個小小的身體,彷彿就是她的護身符,就是她的躲避風浪的港灣,只要在她身邊,梁肆就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像是被度化了一般。
陳勵深說:「我用了三年的時間去過許多國家,也住過很多酒店,國外的酒店,不是隨處可見的豪華酒店專修,不是統一模式化的笑臉服務,印象深刻的大多是一種個性化的入住體驗。」
臭小子!生下來就是和他做對的!這要是個小女孩兒多好!喬寒目光兇狠的望著兒子。
「你去把女兒叫起來。」他頗為自然的說道。
小耳朵想象了一下,覺得到底是大人考慮問題比較全面,最後只能默默的將馬卡龍一起往嘴裏塞。
喬寒走過去,蹲在車前平視著小耳朵。
「一定一定!」
喬寒急了:「你看看誰家孩子像你那麼不懂事非要坐超市的手推車!」
「好的。」秘書退了出去。
梁肆愣了一下,揉揉眼,定睛一看,那不是陳勵深是誰?
陳勵深輕輕地勾了勾手,小耳朵竟默契的將星冰樂的杯子推到他面前去,陳勵深一低頭,含上還沾著女兒口水的吸管,輕輕的將杯子里的水吸光,只剩下杯底的冰塊。
「喂?季輝?」梁肆還沒反應過來,季輝的電話就收線了!
「我要喝星冰樂,媽媽上次就喝的這個。」小耳朵記性很好。
「你吃飽了就回寢室,我下午還有課。」陳勵深懶的理她。
季輝說:「陳總不愧是瑞士回來的酒店精英,經營理念與我接觸過的酒店業人士全然不同。未來,您所經營的精品酒店在國內的發展前景將非常樂觀。」
「我和朋友在萬達。」梁肆說。
陳勵深也沒牽著她,只是跟在她的後面,一步一步的走著,不知道梁肆是不是故意的,竟然也給小耳朵穿了一件千鳥格圖案的衣服,他與小耳朵走在一起,就像是穿著親子裝。
他猛然覺得自己可能走快了一些,便停了下來,回過頭去,發現她也停了下來。
「嗯,那天晚上在維多利亞港,你抱了我。」
陳勵深的眼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寵溺,他忽然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細細軟軟的小頭髮。
「媽媽來了。」陳勵深微微一笑,小聲提醒道。
小耳朵撇撇嘴,又羞又害怕,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陳勵深一早就靠在車邊站著,清晨的霜霧剛剛褪去,陽光透出雲彩,將他身上的冷氣曬化。
小耳朵的嘴巴就快咧到脖子了,吧嗒吧嗒的掉小金豆,哭聲更響了。飲品店裡的所有人都朝這對父女看過來。
「幹啥……」喬小寒嘟著嘴揉揉屁股。
陳勵深這樣想著,抬手摸摸女兒細軟的頭髮,語氣依舊酷酷的:「可以,不過除了我以外,這種話不許對別的男生說,知道嗎?」
似乎是積壓在心底許久未曾提起,梁肆說起他的時候有些悵然:「小耳朵的爸爸和我說過,他的名字和深圳有關。」
陳勵深不可置否:「瑞士交通很方便,與法國、義大利、德國等國家接壤,只需坐火車,幾個小時就可以到。我經常會和朋友到周邊國家去走走,不一樣的國度,領略不一樣的風景,不一樣的文化。」
「阿肆,你知道嗎?高崎楠為了給我買這個戒指,一年沒吃肉!」
小耳朵嘟起嘴,悶悶不樂的樣子:「唔……媽媽,因為我叫陳叔叔的時候他不太高興。」
陳勵深雙手插著西褲,點點頭,表情里似乎看不出什麼情緒。
陳勵深見梁肆正滿眼訝然的看著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說:「我也是在微博上現學的,小孩子都喜歡吃漂亮的食物。」
此地無銀三百兩。
小的時候最盼望的事就是過年,可隨著年歲的增長,反而覺得年底簡直就是一場浩劫。
陳勵深立刻站了起來,向外看去,兩人已經走遠了,而就在此時,小耳朵拉了拉他的手,有些為難的小聲說:「我想拉粑粑……」
梁肆竟然本能的去看陳勵深,眼裡寫滿了無辜!
裴葉琪拿起自己的手機,在編輯框里寫幾個字遞給她看:「你和這個季輝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如實招來!」
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問她如何提起他?問她提起他的時候是哭是笑是恨還是,愛?
陳勵深聽聞她走過來的聲音,回過頭去,剛要說話,卻愣住了。
「這麼酸爽?」
印象中,小孩子都愛吃這種薯條炸雞之類的。
「那我就吃一小片片……一小片片……」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想給你打電話呢,一直打不通。你手怎麼了?」
她從來沒發現陳勵深竟變得如此細緻,這下小耳朵可樂壞了。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一路,直到車子開到了梁肆居住的小區。
「喂!這是我原創的!」
「你喜歡深圳嗎?」顧年末問。
她推開卧室的門,一股小孩子的奶香味淡淡的散落在空氣之中,她將拖鞋放到一邊,光著腳輕輕的走到床上去,掀開被子,躺到女兒身邊,支撐著腦袋,看她熟睡的小模樣。
梁肆沉思片刻,摸摸女兒的頭:「你這小東西,怎麼這麼敏感,我以為你只知道吃呢!」
陳勵深停下來,看著女兒天真的背影,心裏暖暖的,現在,小耳朵越來越黏他了,有時候甚至超過她媽媽。
就算寒冷大風雪落下
陳勵深笑她:「你說你算女人么?」
任何大風雪也不怕
「又……!好吧,我馬上過來。」
「我該叫你什麼?朵朵?」陳勵深頗有禮貌的,柔聲問。
咕嚕嚕,小耳朵賣力的吸著,在吃的方面,一點都不含糊。
秘書走過來,見只有喬寒坐在辦公室內,便問道:「喬總,陳總呢?」
他狠狠的扔下筷子,嚇得梁肆縮了縮脖子。
爸爸就是男媽媽,陳勵深點點頭,細細的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女兒說話還是比別人家的孩子深刻。
飯菜上桌的時候,梁肆有些驚訝,陳勵深竟用午餐肉切成了龍貓的輪廓,然後用海苔點綴成了眼睛和肚臍,四周放了四塊澆汁的小丸子,剛剛出國的濃稠番茄湯汁,配上撒著黑芝麻的白飯,簡直讓人食指大動。
「陳勵深,別人都吃麻辣燙吃砂鍋,要不然打份盒飯吃光光,你呢,每次都叫三四個菜,每樣吃兩口就倒了,誰給你慣的臭毛病?」
陳勵深也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嘴角勾起一抹浮笑:「是,老同學而已。」
「剛生完孩子的時候,我也去給小耳朵上過戶口,可是未婚先孕要繳納社會撫養費的,我當時……我當時經濟很窘迫,就沒辦……」
「梁肆,你這裡是不是有問題?」陳勵深食慾銳減,撂下筷子,指了指她的腦子。
梁肆收了收心,深吸一口氣,目光中多了幾分較量:「還好,哦,不對,被一個人渣搞大了肚子丟在國內做了未婚媽媽,現在連孩子都是黑戶,這應該算不上好吧?」
陳勵深看看她的帽子,忽然覺得她可能會熱,便將她的帽子拿下來,放在後座上去,問:「小耳朵?」
陳勵深將車子開出停車場,看看倒後鏡里,梁肆慈愛的臉龐,總是想和她說上幾句話,卻並不知說什麼好。
季輝看著梁肆說:「你記不記得那次你去香港,喝醉了那次?」
「咳……那你喜歡吃什麼?」他忽然有點後悔,昨晚光顧著失眠了,竟忘了惡補一下如何與兒童交往的相關知識。
喬小寒在他爸爸驚詫的目光中走到小耳朵的推車處,伸了伸舌頭,搭訕道:「我也愛吃這個薯片!」
季輝說:「哦,那還好,知道我們倆怎麼認識的么?」
於是,兩個奶爸詭異的會師了。
「沒關係的,你進去吧,」顧年末善解人意的說:「我要去超市買點菜,做個早餐,哦對了,你吃了沒,沒吃就在我們家吃點吧?」
那次在香港,街頭歌手唱起這首歌,梁肆就是因它而喝醉。
陳勵深看花了眼,心下一陣煩躁,他抽出根煙叼在嘴裏,一低頭,火光點燃,在吞雲吐霧之時,目光這麼一掠,只見空蕩蕩的門口,走出最後一個小女孩。
陳勵深定定的看著她,彷彿時間都凝結在他的睫羽間。
我的好爸爸沒找到
陳勵深聽見熟悉的聲音叫他,立刻朝這邊看來,喬寒一看他的正臉,竟然還真的是陳勵深!
關鍵是他真的什麼都沒做。
心裏的感動不是一絲一毫。陳勵深失神惆悵了好久。
梁肆笑笑:「不了,就快過年了,我要去置辦一些年貨回家,想想就頭疼呢!」
陳勵深愣了一下,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心跳竟然莫名的加快了些。
梁肆深吸了一口氣,呼出來,低頭吃飯,不理他了。
幾分鐘后,梁肆出現在超市門口,小耳朵站在地上,已經不哭了,因為陳勵深哭過麥當勞的時候給她買了一整套海賊王。
陳勵深沉默的望著她,隱隱約約的心疼。
梁肆在陳勵深的注視下,將小耳朵打扮的煥然一新,把她從洗手台上抱了下來,抬頭看看陳勵深,說:「好了,小耳朵還得拜託你一晚,我朋友在外面等著我呢,我可不可以先走?」
不錯,再接再厲。
陳勵深也是一樣,在商場里,基本上被小耳朵摸過的玩具,他都結賬了,梁肆勸也勸不動,只能看著他跟在小耳朵後面刷卡,手裡拎著大大小小的紙袋。
顧年末張了張嘴,沒有多問,繼續說:「小耳朵一直不肯睡,她說你最近總是很晚回家,鬧脾氣了。」
陳勵深尷尬的「哦」了一聲,躲到一旁去了。
去女廁所一定是不行的,但要是去男廁所……
梁肆從他閃動的憤怒著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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