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鹿重又回歸於慣常的忙碌——與火花四迸的刀槍劍戟相比，這才是他更熟悉、更趁手的行事方法。
他縮回身子避開恣意刮卷的暴雨，伸了個懶腰：
方白鹿本想用布施者與她的眾多「小兄弟」作為五金店的外圍：既能減少各方勢力投來的目光，又能緩衝阿羅街權力爭奪的風波……
少年將劍柄與握持器細細旋好、咬合，將劍尖在水泥地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槽痕。
是在躲誰呢？
這則留言發給布施者。她要的槍械武器前幾日便運到了店裡，但方白鹿卻沒來得及交割。
……
誰知陰差陽錯之下，方白鹿竟不得不親自將慶雲觀伸進來的手砍掉了。
解守真的胡思亂想並不是全然錯誤：現在成長的窗口已然洞開，方氏五金店需要舔舐併吞下每一分可觸及的養分。
方白鹿撥通下一個通訊碼——這次不是留言，而是實時通訊：
他按下喉麥，用聲帶的振動發出訊息：
「兩周？哎，您實在是……算了！您畢竟也是長輩，兩周就兩周吧。嗯，嗯……您記得把暗語那些用『老一套』發給我。」
他滿意地關閉通訊：自己本來只打算將「關帝像」請來一天，可這種遺物的使用時間總是多多益善。
「KC，是我！啊、啊……沒空喝酒，太忙了！替我把我那份喝掉啊。你介紹的小兄弟和圖書？喔，他做事可認真了。所以我這不是一有好業務都想著你呢！發個地址給你，幫我拿件貨回來；暗語和識別碼我到時候……」
「要捉活的——放心放心，我有辦法。」
「刀仔！飯吃了嗎？嘖，都幾點了！趕緊去吃。學習都沒問題吧？……怎麼說話的！什麼叫我特地打電話來嘮叨你？沒大沒小……好了好了，等做完作業幫我找點東西，比較急。哈？作業已經做完了？檢查了沒有？……」
「小新，把那塊地板磨一下。不然等有客人進來，又得摔了。」
但不管是哪一種，雙方的意向恐怕都沒有那麼同步：
比如……怎麼找機會先一棍子悶倒其中一位對手。
是時候和壽娘解除那還沒正式開始的合作關係了。
「壽娘將安本諾拉作為她的代行者，在這城市中奔走。」
……
「我不知道她要拿小新來幹什麼，但……重要的是，為什麼要拜託『我』來找？」
方白鹿在通訊錄中一一檢查，準備聯繫客戶，進行接下來的溝通工作。於此同時，他的思考從未止歇：
「喂，你們兩個！過來過來，要有活幹了。」
「記得欠我的乙級人情嗎？害，沒叫您現在還！我知道你們現在一窮二白，根本還不起。我啊，這回是要送福義勝一份大禮，幫你們東山再起吶：現在和*圖*書有個機會，重新回到街上來吧。」
將半死不活的福義勝再次填塞進阿羅街的權力真空里，與布施者相互制衡——這其實是兩面不討好的權宜之計，但對於爭取方白鹿需要的一小段穩定時間，已綽綽有餘。
策劃這些後手的目的很簡單：用以對抗可能出現的困局，最大程度地在將要到來的劫難中保持自己、與身邊人的存活——當然，還有這家店。
他低下頭，在想象中的天平里秤動籌碼，估算著利益得失。
方白鹿推開店門。小巷中浸滿雨水的地面反射來自吉隆坡天頂中的華彩，每一片水窪中都盈滿五顏六色的霓虹。
那麼要是壽娘能與研究會互通有無，豈不是比拜託自己這個中間人方便得多麼？更不必說一旦藉助了研究會的力量，根本不需要威逼利誘方白鹿來一同合作——直接過來把自己捕捉帶走就完事了。
她這「三分之一仙」，應該遠比方白鹿原本的想象中來得孤立無援。
自從上次被魁先生和他的小鬼啃食了大半，福義勝的殘黨便不知躲到城市的哪個角落去休養生息了。
「角頭？是我，白鹿啊。哈哈哈，我都好我都好！」
五金店的玻璃門被呼嘯的狂風推擠，不住搖擺。門內的那塊地板濕滑，走過的人不小心就會跌上一個跟頭。
在小新入職后，方白鹿都輕和_圖_書而易舉地找到了一篇名為《野戲班于不明濃霧中被當街屠殺，屍體竟無人撿拾售賣》的花邊新聞：視頻里那花里胡哨的青灰煙氣，他一眼就認出來是從哪副呼吸器里出來的。
壽娘需要「新」——不一定是活的，死掉的也可以。
「還能躲誰呢？在躲自己的『其他部分』吧……」
現在慶雲觀已被掃出阿羅街，布施者與她的太保們要徹底清除街區中的其餘阻礙可謂輕而易舉。但這可不是方白鹿想要的：他不喜歡布施者的眼睛，那其中燃燒的野心之火終有一天要蔓延到自己頭上來。
店外的門磚特地砌出了高低差，以免常年不息的雨水淹進店裡。但起到的作用並不顯著：玻璃門張合間迸濺進來的雨滴，依舊將這兒裹上了一層薄薄的青苔。
方氏五金店的營業範圍近乎無所不包，但要賣掉自己雇來的員工……
隨機應變、見機行事……這種他原本奉行的生存哲學，已經不足以對付現在的局面了。
他站在這剛剛加工出的「防滑墊」上用鞋底來回蹭動，接著重重蹦了幾下——穩穩落地、安然無恙。新轉過身，朝方白鹿比了個大拇指。
方白鹿敲了敲櫃檯下的抽屜，裏面裝著的「聰明葯」快被吃光了：
方白鹿擠出笑容點點頭，目送他重新走進貨架中：
方白鹿構思了幾套備用計劃—和*圖*書
—自從在那日于觀想中窺見異景之後，他便開始在腦海中醞釀。
壽娘也在躲避著微機道學研究會。
雖然「本我」混混沌沌，但「自我」和「超我」恐怕都還是有某種意識存在——
方白鹿對此敬謝不敏：錢勉強算得上好賺，好員工多難找啊！不管是二十幾世紀，最貴的都是人才。
方白鹿狠狠拍了拍掌，用清脆的聲響示意兩個新晉的員工聚攏過來：
方氏五金店必須變得更強壯、更巨大。
「應該是青苔吧？」方白鹿也不確定。
他看了眼驚愕的二妮，又望了望依舊懵懵懂懂的新。褲袋裡的「手機」沉甸甸地墜著，令人安心。
「那尊『關帝像』你們搬走了是吧。哎？什麼，找不到了？您別急著回絕啊！我就是想借來鎮宅……三小時？您的腦子養分供應不足啦？至少得在我這擺三個星期！怕什麼嘛，只有你們的紅棍和香主才有許可權……」
最簡單的答案，可能性也最大：她除了安本諾拉與方白鹿外，無人可用；甚至連獲取實時情報的渠道都極為寥寥。
新已經離開荒原，進入了吉隆坡之中……而壽娘對此卻一無所知，只對自己要尋找的目標有個模糊的描述。
嗡嗡嗡——
「我這幾天要對付一個練氣士。比較……不，是『非常』棘手的那種；需要你們的配合。」
「你要的貨到了ｍ.ｈｅtubook.coｍ.coｍ，趕緊派人來拿。」
今時不同往日——只是充當吉隆坡地下網路的其中一個樞紐，已經不能滿足方白鹿的安全需要了。
方白鹿感覺好像在打一盤麻將，可卻連剩下的對手都有誰也不甚明了。但就算自己一手難以成和的雜亂牌型，只要守牌守得好也未必不能聽牌。
如果將五金店看成一個「人」，那這破落的店面現在只是一顆赤條條、連褶皺都沒有幾條的大腦。它需要貫穿到街區與深巷中每一處角落的堅固骨骼；需要筋力強健、全副武裝，足以支撐行動的肌肉組織；還有軟硬兼備、包裹于外的皮膚與偽裝。
「不知道是我的手機快，還是她的『蘭草』快？」
「嗯……我也該好好乾活了。」
但要怎麼足夠徹底地「回絕」壽娘，倒是個值得斟酌的決定。
如果方白鹿的猜想沒錯，仙人三屍分別是「超我」微機道學研究會、「自我」壽娘、與本我「仙人肉身」的話……
結合她那鬼鬼祟祟的行事風格……壽娘的一舉一動，都在保證著她自身的隱蔽性。
那一旦「合一」，是以強勢的那一方為主？還是像攪碎的陰靈那樣，互相融合呢？
全息光線凝成的巨龍游過城市上空，帶著鮮艷動畫的廣告雲由那碩大無朋的口中吐出，投進這片鋼鐵叢林。
不知道這景象還能維持多久呢？
有件事早就該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