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白石生屍骸中所外泄的氣息，以及那林林總總被人收集而來、對於明日的計算和預測——

沒有失去肢體后，綿綿不絕的幻肢疼痛與瘙癢；甚至連前爪尖端的觸覺也依舊保有：螳螂們能感到前爪刃尖刺入血肉的觸感，卻也體會到氧化作用逐漸將自身變作紅褐色銹物的剝離——

她們睜大起那一雙雙帶著暗綠、猶如深井之水的眼仁，打量著自己那兩隻沾滿鮮血、體液與人身殘骸的前爪——

再也沒有時間，留給這些人消化、認清眼前那急速更變的一切；也來不及讓他們與彼此間有些許交流：

數字空間和現實、竟然在同一地點交疊——就算是生存時間最長的胎海連鎖大王，對此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這種種知覺混合在一種、相互混淆，成了「通感」般的體驗——可這些來自於數字空間的底層信息、原本便並非為人類的感官所設計；因此大多www.ｈｅtｕbｏoｋ•cｏｍ•cｏm也被大腦保護性地過濾：

「我看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

如此的可能性，不禁令外界的觀者們感到滑稽和荒誕，乃至於有一絲絲的感嘆——

若是加以時日——

……

可就算如此——在這如恆河沙數般的、計算中的未來里；終究會有一條將會成真：因為無論人類如何伸出手掌去挽留，時間的河流都不會停止它的前進。

異種般身體上，那清秀的面孔再度回歸了人化的疑惑：只不過在如今的場景中，僅僅會加深她們的痛苦。

風暴和變化仍未停止。

正是這種混淆，逐漸將她們推入全新的瘋狂。

但也是因為靈氣風暴的存在：這種可能性只可以停留于猜想、永遠也無法成真。

有些人在這瞬間之中明了了些許之前的疑惑：為什麼數月之前，在呂宋便流傳著關於九子鬼母的怪談傳說——那曾是未來的幻象，是從過去看見現在hetubook.com.com的窺鏡、從中透露出了某些天機。

在平日，這是一種足以顛覆先有市場的賜福；可於現在，和漫延在整個城市間的「未來視」交相疊加——卻使得馬尼拉的倖存者們如墜深淵。

於是這「未來語」跨越過魂魄的內底，將他們只能關注于「現在」和「當下」的視角抬升、讓被靈氣所浸泡的人們得以爬升，像體育館頂的轉播攝像頭般，俯瞰其下的一切。

此刻這些被靈氣包裹在其中、開始學會這「未來語」的「人們」，將會在人類進化的歷史上拐出一個彎角、成為全新的族群。超出血系、人種、信仰、國籍乃至物種；包含了道國軸心的武裝修士、胎海連鎖的貴人應對處理科科員、萬壽恆河的大瑜伽士、九子鬼母生出的諸多子嗣、大戲班的生旦和武生……

這些原本由於種種原因而殊死相搏，互相控制、互相誘騙、互相角斗的「人們」——

螳螂們只不過是來自於九子和-圖-書鬼母——白棺中的方白鹿的一場迷夢：結合了他的思念、期許，以及心底埋藏的攻擊性和對一切的憤怒與怨憎——本質上，是夢魘中產出的生物兵器。

因為靈氣風暴那被種種外因歪曲，而變了形的對肉體的改造、即將就要開始。

所有的螳螂都浸泡在靈氣里。在她們中，有的再次提出原先的疑惑：

在這一刻中：有關於未來的一切，被重組成了一種「語言」。只是這種所謂的語言並非供人言說、交流，彼此溝通；只是用以確定「意義」、解釋思維——超越了動物通訊系統中的符號，不再是一對一的關係；而是僅僅在人類認識世界的過程中、作為唯一的媒介與載體。

或許是這片土地之上，有史以來的第一次：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區分不再明晰。數字空間的種種，由靈氣風暴作為搭載的載體、而流瀉到馬尼拉中；製造出一片介於現世和信息之間的狹間地帶。

不再需要神經管線與玄關一竅和*圖*書相連，來將三魂七魄上行以神遊寰宇——靈氣取代了原本信息交互的方式：就算是沒有經歷過手術、植入靈肉網關的人們——甚至是那些剛剛從九子鬼母體內生出、來到世間並沒有多長的螳螂——都變得可以和網路進行直接鏈接。

直到這金鐵，也隨著歲月和東南亞的潮濕空氣而氧化蝕空——當螳螂們低頭望去，只能在周身望見空無；猶如漂浮於地面的死魂靈。

這是人類最大的悲哀，也是最大的幸運。

卻將變作只依靠語言的傳播進行繁衍——並非活在「當下」，而是只能看見「未來」的族群：甚至可能放棄片刻前才結下的血仇，而擁有比任何集團和國度之間更加緊密的關係；彼此攜手共生。

甚至連螳螂的口中，也開始吐出人言——它們伸長那溢滿腐蝕性液體的長舌，說出的話語里滿是鼻音、也帶有令人難以辨認的模糊：螳螂們那如蛇信似的分叉舌頭，原本就並非為述說人類的語言而生。

而這交融和_圖_書還在進一步向前邁進：逐漸的，來自於數字空間中的訊息流由靈氣風暴中滿溢而出。甚至不需要靈/肉協議、玄關一竅乃至於種種軟體和植入體的轉化，這些原本無法由生物體直接瀏覽的信息、被自動更正成種種的感官訊號：

……

只不過在她們的眼中，那利刃般的前爪已不再是角質與外殼、卻變作了滿是鏽蝕的金屬：甚至滿布苔痕與污漬，連自己都變作一尊佇立在大地上不知多少年月的鐵質塑像。

那些可能會發生，卻因為彼時的些許區別與陰差陽錯、而不可能出現在這有且僅有的世界中的一切。

是未來——

「到底是什麼？我看到的到底是……」

就算品嘗過隔絕現實的靈肉通訊協議、嗅著了諸佛涅槃前留下的願力通道、撫摸完域外群魔的九十九萬種孿生木馬；人類依舊不得其解。

但當面臨這浸染了白石生屍體氣息的靈氣風暴，它們卻也開始變得與昨日不同……佔據大腦的，不再僅僅只有殺戮的渴求與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