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干戈戚揚
第二二七章 壯懷激烈

「爵相,其實是一樣的!」趙烈文說道,「我是說——祭閻、祭史、祭岳,其實一脈相承!」
「什麼禮?」
「可不是?」趙烈文說道,「各種旗、纛、麾、幡、氅、幢、幡、傘、蓋、扇,從門樓外頭就開始陳設,一路擺到了宋岳鄂王的幕前,迎風招展,叫人眼花繚亂的——嘿嘿,我也算開了眼界了!」
「是的!而且,巧的很——『克虜』二字,不正可以盡岳武穆之生平嗎?」
「嗯!」曾國藩說道,「通用語『混一』的,是滿、漢、蒙、藏、回、維等中國一切族群嘛!——不然,哪兒來的『以成華夏』呢?」
牛伯遠,即牛皋,字伯遠,追謚輔文侯。
之前,談及神機營出旗的時候,他也說過,「最妙的是,如此幾無可形容之舉,在局中人而言,卻是順理成章的」,云云。
曾國藩大出意外,「朝服?為什麼呢?為隆重其事?可是——」
「岳廟門口的一條路,也全是兵!」
「其一,打岳廟大門望出去,三十九門克虜伯大炮,一字沿湖排開,祭典開始,依次鳴放——那個聲勢,真正叫驚天動地!就是十萬鐵騎,也未必比得了!」
「是啊——張弛之間,萬鈞之重!」
「不過,這個儀仗,較之親王,依舊高hetubook.com•com了太多!說是『帝王之禮』,一點兒也不過分!」
「是!」
……
「整個西湖的北岸——東起白堤的斷橋,西迄楊公堤的環璧橋,全是兵!軒軍劉玉林部——嗯,番號曰『獨立第一師』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釘子似的扎在那兒,槍刺如林,刀光勝雪,氣勢奪人!」
「是!」趙烈文說道,「烈文侯、輔文侯二祠,其實是忠烈祠的東、西配殿,張宗本、牛伯遠為岳武穆左膀右臂,因此,左右陪祀。」
「當然,有所酌減——譬如,五輅減為四輅,少了一個象輅;豹尾槍由二十減為十六,黃直柄龍傘由八減為六,等等。」
趙烈文一笑。
曾國藩叉開五指,捋了捋他疏落的花白鬍子,「嗯,好!惠甫,請繼續!」
「爵相,你曉得軒邸以下——包括軒邸在內,參与祭祀的官員——包括各省代表,對宋岳鄂武穆王行的是什麼禮么?」
曾國藩長長透出一口氣來,用極感慨的語氣說道:「這個心胸,這個手筆——確實了不得!了不得啊!」
「二跪、六叩!」
「這倒不緊要——關鍵是,忠臣義士,自在人心!」
「武聖、大炮、儀仗——」曾國藩點頭,「嗯,言之成理!」
https://www•hetubook•com•com「茅塞頓開!茅塞頓開!——惠甫,見得深!見得深啊!」
五輅,即天子乘用的五種車子,分別為玉輅、金輅、象輅、革輅、木輅。
「不錯!」趙烈文說道,「正是如此!」
穿戎裝,輔政王可以名正言順的對皇太后和自己的皇帝老婆行軍禮;穿朝服,那可就要行叩拜禮嘍!
趙烈文點頭,「盛況空前!」
「這盤大棋的第三子,」趙烈文說道,「乃是定漢語為通用語——」
曾國藩目光霍的一跳,吊梢眉隨即緊蹙,過了片刻,眉目舒展開來,然後,輕輕一拍自己的大腿——這個動作,于曾國藩極其罕見:
清朝欽定的「武聖」,是關羽,不過,這是做給普通老百姓看的,曾國藩、趙烈文之流,自然不會怎麼看重關羽,而是更認可輔政王的說法——「岳武穆為一代武聖」。
頓了頓,「如此,『通用語』自矮『國語』一等,就有滿人對定漢語為通用語不懌,也只好心中暗自嘀咕,檯面上,說不出什麼來了!」
可是大伙兒都有一個默喻:出於種種原因——擺的上檯面的、擺不上檯面的——輔政王在著裝上頭,其實是「揚戎抑朝」。
「最妙的是,」趙烈文說道,「定漢語為通用語,並和-圖-書不影響滿語的『國語』的地位——你做你的『國語』,我做我的『通用語』,井水不犯河水!且有個極妙的說法:『國語』高居廟堂;『通用語』呢,那是全國各地跑腿兒辦差的!」
頓了頓,「通觀《祭史可法》一文,不過七個字——前四個,『痛其不爭』!后三個,『不見外』!若『見外』了——即不以其為自己人了,又何必『痛其不爭』?像高宗純皇帝那樣,說幾句輕飄飄的漂亮話,就不結了?」
「岳墳我沒有去過,」曾國藩說道,「想來,忠烈祠自然是正殿,祀岳武穆的;烈文侯祠、輔文侯祠——應該是祀張宗本、牛伯遠的吧?」
「其二——」趙烈文說道,「法駕鹵簿!」
頓了頓,歉然說道,「百密一疏,我忘了畫一張西湖和岳墳的地形圖給爵相看了!唉!」
「可實際上呢?過不了過久,滿、漢之外,蒙、藏、回、維,都講『通用語』,誰還記得什麼『國語』?甚至,大約連『廟堂』之上還有『國語』這件物事,都不曉得了!」
「祭閻麗亨,」曾國藩說道,「自然有『混一滿漢』的深意,祭岳武穆,應該也有這層意思在裡頭——這個遲一點兒再說;不過,祭史憲之?畢竟,這個『祭』,不同祭閻、祭岳——不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什麼表彰啊!」
張宗本,即張憲,字宗本,追謚烈文侯。
「除了這些,軒邸還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岳武穆為一代武聖,他的祭典,再沒有比大炮更好的儀仗了!』」
至於「繼忠侯」,指的是岳雲,追謚繼忠侯。
「張弛之間,萬鈞之重——爵相說的太好了!」
「打從門樓開始,『擺隊』的就換成了近衛團的禮兵,門樓、忠烈祠、烈文侯祠、輔文侯祠、啟忠祠、墓闕、墓道以及宋鄂王墓、宋繼忠侯墓前後,都擺了兵!」
曾國藩倒沒想到趙烈文用「圖窮匕見」的形容,他略做沉吟,微微頷首:
曾國藩怡然說道:「不妨事——盛典之情形,我盡可以想象!惠甫,請你繼續吧!」
頓了頓,趙烈文繼續說道,「是次盛典,儀仗上頭,最大的特點,有三——」
頓了頓,「『既不論周、殷,又何分旗、漢?』——進一步,『本朝』、『勝國』之別,也可以泯滅了!『今時今日,其惟知華夏矣!』」
「不錯,」趙烈文一笑,「對於軒邸來說,穿朝服,其實是自矮身份,可是,正因為如此,他才要穿朝服!」
「啟忠祠——祭祀岳武穆的父、母,及雲、雷、霖、震、靄五子、五媳,還有一位——玉女銀瓶。」
「這……」
https://m.hetubook•com•com國藩點頭含笑,「軒邸『最妙』、『極妙』之事,非止一端啊!」
頓了頓,「不過,定漢語為通用語,雖然一樣有『揚抑』的意思在裡頭,但主要還是為了『混一』——而且,不僅僅為了『混一滿漢』。」
「第四子,」趙烈文收起笑容,「就是剛剛的祭閻、祭史以及祭宋岳鄂武穆王了——」
「啊,還真是——巧了!」
曾國藩動容,「三十九門?——嗯,岳武穆三十九歲齎志以歿啊!」
「其三,是軒邸本人——他居然穿了朝服!」
「不過,也實在怪不得別人——滿人自個兒也不講滿語了嘛!」
曾國藩神情變得凝重了,「這個我也聽說了——這是以帝王之禮祭祀宋岳鄂武穆王了!」
「是!還是那句話,我不能不替他寫一個大大的『服』字!」
「至於是真有其人、其事,還是後人附會的,就不可考了。」
「是!爵相睿見!」
「好,」曾國藩微笑說道,「可以談一談祭宋岳鄂武穆王的事情了——怎麼樣?盛況空前吧?」
微微一頓,「至此,如前所述——這個『棋勢』,就算呼之欲出了!甚至,可說是『圖窮匕見』了!」
「這位『銀瓶』,本名已湮滅了,據說是岳武穆的養女,岳武穆死後,抱銀瓶跳井以殉,因此名『銀瓶』,稱『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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