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工在後面提醒駱尋:「先生,你應她兩句吧,你不應的話,老太太不罷休的,你跟她聊兩句,她就開心了。」
遲夏聽了她的話,馬上去按了。
三人這麼說著,護工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臉上一喜:「誒,聽這動靜,肯定是老太太回來了。」
「沒事,理解。」
護工搖了搖頭:「我們也問過他,怎麼周小姐這段日子不來了,他只告訴我們家裡出了點事太忙了,我們也就不好多問了。」
在這個過程中,鄭蘭書越來越激動,她的哭聲越發凄厲而又痛苦,整個人掙扎著,彷彿想要衝破桎梏跑出去。
「這屋子裡的東西,應該都是周婉柔添置的吧?」
「所以鄭蘭書三年前就來療養院了?」遲夏收回落在樓下的目光問她。
駱尋點著頭,問她:「她是兩年前才來的療養院吧?周婉柔來探望她的周期是怎麼樣的?經常來嗎,是一個人來,還是跟她丈夫一起來?」
遲夏摸了摸椅子上的軟墊,又輕輕按了按床鋪,鬆軟而又乾淨,床單散發著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話音剛落,就見有人攙扶著鄭蘭書到了門口,護工一看,立馬笑了:「誒?謝醫生,又是你送鄭阿姨回來啊,小麗呢,她是去哪兒啦?」
她這麼說著,三個人正好走到了鄭蘭書的房間門口,門是開著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
,護工在門口敲了敲,熱情地叫了聲鄭阿姨,結果探身進去的時候卻沒看到老太太的身影。
護工的力氣已經有點控制不住她了,駱尋趕緊過去將老太太控制住,避免她傷到哪兒。
護工的聲音響起:「是呢,周小姐怕老太太住不習慣,房間都是她重新布置過的,老太太很喜歡,不過算起來,哎呀,周小姐已經有三個月沒來看過老太太了,這三個月來,也就她丈夫來過兩次吧。」
她說著都哭了:「希希不習慣去鄉下的,你帶他回來,你快去帶他回來呀,他去鄉下會拉肚子的,他會吃不飽的。」
至安療養院,遲夏和駱尋在護工的帶領下往周婉柔媽媽鄭蘭書的房間去。
遲夏並不見怪,師姐的媽媽林霜就是阿爾茲海默症患者,她去療養院探望過她許多次,她也跟鄭蘭書一樣,記得最清楚的,反而都是曾經的回憶,到現在已經不記得師姐是誰了。
就在鄭蘭書剛說完那句話的時候,她彷彿忽然卸了力一般,整個人又無神地坐了下去。
喜民,周喜民,對,這是周婉柔父親的名字。
遲夏和駱尋觀察著這個屋子,屋子裡的所有東西應該都是精挑細選過的,並不像是那種統一的風格,倒有著很強烈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人喜好感。
她在屋子裡找來找去,猛地又看到了遲夏,老太太站在她跟前愣了愣,臉上忽然爬上溫柔和慈愛,她又抓住遲夏的手:「柔柔,你來啦,希希呢,怎麼不見希希呀,是不是又被他奶奶帶走啦?我給他準備了禮物呢……」
遲夏透過她,彷彿看到楊淑君。
「鄭阿姨的房間在五樓最靠近走廊的位置。」
那醫生笑了笑:「鄭阿姨又認錯人了,所以我就送她回來了。」
駱尋他們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她忽的又凄厲地哭了起來,嘴裏大聲喊著:「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柔柔,柔柔你在哪裡,媽媽來救你了,希希,我的小囡囡,你在哪裡,外婆來找你了……」
駱尋身體緊繃,咽了口唾沫,神色複雜,磕磕巴巴地開了口:「啊……行……喜歡,漂亮,挺好的。」
屋子裡忽然多出了幾個人,鄭蘭書目光茫然地盯著遲夏和駱尋看,她擺了擺腦袋,忽的眼睛一亮,一臉欣喜地挽住了駱尋的胳膊:「喜民,你回來啦,囡囡呢,咱們囡囡該放學了,你有沒有把她接回來?」
遲夏也愣了愣,但她比駱尋稍微多點經驗,她拍著老太太的手,語氣親昵:「好,回頭我就去把希希帶回來,您別著急。」
老太太坐在了椅子上,看樣https://m.hetubook.com.com子很生氣,一瞬間又放軟了語氣,甚至帶上了哭腔:「柔柔,他們會欺負希希的,你去把他帶回來,媽幫你帶,好不好?」
護工邊走邊說:「那個房間的陽台最大,她最喜歡了。」
那邊,老太太忽然鬆開了駱尋的胳膊,她轉過身,像是要找什麼東西一樣在屋裡搜尋著,嘴裏念叨著:「小希希快要來了,我給他準備的小玩具呢,去哪兒了?」
鄭蘭書目光怔怔地,頓了頓才點著頭,拍著他的手:「好啊,新錄啊,你要快點下班啊,早點回來看我。」
兩次……駱尋和遲夏對了個目光,他問護工:「這個月來過么?」
聽她這麼問,護工嘆了口氣:「哎喲,何止是找了一次兩次,幾乎每周都要鬧一次,但老太太這個情況,是越活越回去,對她們來說,當下的事情不怎麼記得清楚,反倒是以前的事越來越清晰,這也是咱們這個病的特點,沒辦法的。」
鄭蘭書也不在意他說了什麼,她挽著駱尋的胳膊,腦袋輕輕地靠過去,一臉幸福地看著遠方。
只是偶爾會扯著師姐的小侄子果果,把他錯認成兒子。
「啊,應該是護工帶著下去散食了。」
護工笑了起來,臉上滿是讚賞:「說起來,鄭阿姨這個病三年前就有跡象了,聽周小姐說,一開始是請保姆在家裡照看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但總是照料不好,後來經人介紹知道了咱們療養院,就想著要送老太太過來了。」
聽說阿爾茲海默症患者的記憶總是跳躍著的,今天能想起來的回憶,明天或許就如同橡皮擦擦掉一樣不復存在,在不知名的某一天,又會忽然浮現在他們的腦海中。
護工嘆了口氣,又心疼又好笑:「老太太這是把你當他丈夫年輕的時候了。」
護工道:「硬要說的話是三年前就送來了,但周小姐總捨不得鄭阿姨,一個月也就在咱們療養院待兩周,生怕老太太不習慣,直到兩年前吧,老太太病情加重,才常住在療養院,周小姐是個孝順孩子,她每周都要來兩次的,每次都帶著孩子來,老太太可喜歡外孫了,至於她丈夫,大概是工作忙吧,但偶爾也會來。」
駱尋呆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他解釋完,又對鄭蘭書說:「媽,那我去上班了啊,等我下班再來看你好不好?」
在遲夏按了響鈴不久,一行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剛才那個帶鄭蘭書回來的謝醫生。
護工看了看時間:「鄭阿姨消化不太好,每次吃完飯都要下去轉轉。」
但她還是從老太太這話里聽出了些意思,剛想要問,鄭蘭書卻又忽的站了起來,嚴詞厲色:「你去!你現在就去!你聽到沒有,馬上把咱們希希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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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蘭書拉著駱尋往陽台的地方走:「喜民,你看吶,從咱們家的陽台,能看到山呢,冬天下雪的時候可漂亮了,囡囡可喜歡了。」
遲夏又問:「周婉柔這麼長時間不來,老太太會不會……嗯……會不會想找她和外孫?」
「沒有……」
老太太猛地甩開她的手,臉色又著急又生氣:「你要馬上去!希希不能留在那裡!」
護工小聲地對遲夏和駱尋解釋:「老太太這是把我們的醫生錯認成女婿了,這事在療養院很普遍,很多老人家,經常把院里的醫生和護工錯認成家裡人。」
「不行!」
遲夏看了眼駱尋,嘴上道:「好,好,我馬上就去。」
護工一驚,趕緊將老太太抱住,對著遲夏道:「老太太情緒很不穩定,這是又魘住了,麻煩你按一下床頭的響鈴!」
目光移到牆上的時候,她和駱尋同時看到了周婉柔和母親的合照,合照里周婉柔抱著兒子裴希,三個人笑的很幸福,尤其是裴希,長得就是很討人喜歡。
她也在無數個茶餘飯後幻想過女兒的未來,想著將來要為她帶孩子。
「你怎麼不說話呀。」
護工跟遲夏站在一起,小聲說著:「哎,住在這個療養院的老人,大多都是這樣的,您不要見怪啊。」
老太太鬆開手,那醫生朝著遲夏和駱尋他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轉身就離開了。
「你快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