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但是等到白岳看過去的時候，胡萍那女人，還是口是心非地磕了兩個雞蛋。
哪怕是放在最北面的黑省，那也是實打實的暖和，能夠禦寒。
白岳說這話的時候，笑容依舊很溫和燦爛。
白岳回家的路上，遠遠地就看見家裡升起的炊煙。
白岳只是沒有鬍子，如果有鬍子的話，只怕鬍子都要翹到天上了。
「讓你拿個東西，你怎麼這麼多廢話？問東問西的。」
說完，白岳就提著三個大包裹走了。
他和農場的負責人面面相覷。
那麼問題來了……白靜是怎麼接觸到的？
等到黑面饃饃和兩碗蛋花湯端上來的時候，胡萍看到桌上的東西，還嚇了一大跳，「這是什麼？咱們還有朋友在外面嗎？還是說……外面的局勢？」
「許場長，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平平安安一輩子，就是福。比起別人，我已經很好了。」
只不過現在嘛……白岳估摸了一下這三個包裹的重量，雖然有點重，但是感覺也就那樣吧。
他搖了搖頭，有些好笑，但同時又有些心酸。
白浩然聽到這話，神色黯然了一下，「小宇現在還好，昨天晚上咳嗽了一晚上，現在好不容易沾上枕頭，睡了一會。我想著，最近天氣冷了，家裡的褥子也不夠。我空閑的時候，多去撿些柴火，爭取晚上燒炕的時候，能夠燒的熱一點。別到時候發燒了，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
他早就明白了這個事實。
白岳看了他們一會，咧開嘴，笑得很開心，沖廚房那裡喊了一聲，「媳婦，敲兩個蛋，做蛋花湯！」
也就大哥還傻乎乎地和爹對著干。
白岳冷哼一聲，「所以說你沒用！」
兩人將包裹放到一張缺了角，被划花的桌子上，放上去的瞬間，總覺得有無形的灰塵都震了震。
白岳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許場長，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哪有為了一時的恩情，得到你和_圖_書這麼多年的照顧還不夠，還要佔你口頭上的便宜。」
他很瘦，甚至比白岳還要瘦，手臂上都是突出的青筋，就像是一條細枝上，攀附的藤蔓一般。
白浩宇心中暗笑。
當初他聽老白說的時候，白靜不是嫁給了一個鄉下小子嗎？
白岳接過包裹的手一頓，突然有點哽咽。
究竟……是誰寄過來的呢？
她乾脆放下黑面饃饃，開始拆包裹了。
不過他很快就憋回去了，多年來，因為長期做農活，而變得黝黑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許場長，有空來咱們家吃飯！只要不嫌棄我家只有黑面饅頭就行。」
白岳還有這關係？！
白浩然聽完后，耷拉著眼皮子，趁爸媽沒注意，湊到白浩宇身邊，小聲道，「小宇，我怎麼覺得，自從有了外孫以後，我倆的地位，又下降了一個檔次？」
這寄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許中山無奈，「老白，你又叫我場長了。當初要不是你幫了我一把，我也不會……」
白岳聽到這話，臉上難得沒有了笑容，他嘆了口氣，抬起頭來，就看到一個清瘦的，長相與白浩然類似，但卻有著幾分清雋感的男人。
說著，他又回過頭，瞪了一眼白浩然和白浩宇一眼，「我都有外孫了，結果現在連孫子孫女都看不到。你們倆小子，是真沒用。」
白岳父子仨，聽到這話，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再加上隔代寵的定律，只怕這個蘇清風，雖然還沒見面，但是在老爹和老娘的心裏，地位就只高不低。
等到拆開第二個包裹的時候，空間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能聽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聲音。
總不會，真的是靜兒吧！
第三個包裹，除了剩餘的一些吃食外，剩下的就是被小心裝好的小包裹。
一想到這裏，他提著袋子，走路的速度就不由得又快了一點。
他小心地探過腦袋，看了一眼上面的糧票，居然是m.hｅｔubooｋ.ｃｏm.ｃｏm全國糧票。
白岳有些擔心，「小宇，你還沒睡夠吧？整個後半夜都沒有睡覺，白天又要上工，現在才睡了這麼一會，再去躺會吧。我讓你娘給你和小然敲個蛋花湯，好好補一補。」
他只是有些心酸。
但是他面上卻是輕聲細語地來了一句，「大哥，準確的說，是你的地位，下降了一個檔次，不是我倆。」
「是靜靜，肯定是靜靜！除了她，還會有誰會把這葯特意寄過來！」
這些小包裹裏面，裝的都是一些西藥。
他拍了拍白岳的肩膀，有些感慨道，「老白，還是有人會記著你的。」
第一個包裹最大，一打開，就是厚厚的被褥。
隨著白岳進來的時候，一個長相和白岳略有幾分相似，即使裹著破布棉絮衣服，因為長期勞作，而曬得面色黝黑，看起來也是英氣勃勃，只是長期飢餓后，他的身形很瘦，看起來，就像是一根麻桿一樣。
而蘇清風……就是白岳和胡萍的外孫。
白岳有些頭疼。
白浩宇和白浩然，聽到這話，看著清瘦的父親，眼眶微微發熱，但還是很固執，「爹，你和娘也沖個蛋花湯，要不然，我們也不吃。」
但旋即，他們轉念一想，又高興起來。
這被褥，一看就暖和。
白岳喝了口冷水，「你弟弟呢？」
他作為農場的負責人，在這麼多年來，自認為對白岳也算是了解。
「一轉眼，咱們也是當姥姥老爺的人了。可惜沒有趕上外孫的酒席，不過咱們留給靜靜的東西還在，應該虧待不了這兩個好孩子。」
許場長看著他，彷彿還能看到原來那個喝過洋墨水，溫文爾雅的白教授。
白岳瞅了他一眼，「我怎麼會為這種事情生氣。」
只是說，作為父母家人，就是免不了這樣。
除了普通的感冒藥，發燒葯外，還有一些支氣管炎的西藥。
但是此時此刻，無論是對於胡萍白岳，這兩個做父母的而言，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對於白浩然和白浩宇兩個親哥，他們都是甘之如飴。
全國糧票的價值，是比普通的糧票要高一點的。
熏雞、臘肉、熏兔，還有各種奶糖、麥乳精，翻到最後，居然還藏著一疊厚厚的糧票。
只是她還是不敢相信，究竟是誰這麼大手筆，能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居然千里迢迢，找到他們下放的農場，寄過來這麼厚實的三床被褥。
白浩然忍不住吸了口氣，「這要不是糧食太重，帶不過來，估計都準備把糧食寄過來了吧？」
白岳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微微淡去，但卻依舊保持著嘴角的弧度。
胡萍平日在農場里，有鐵娘子的美譽。
當然，他們也有隱憂。
白岳和胡萍對視一眼，都有些感慨。
想到粗糙喇嗓子的黑面饅頭，雖然味道真不咋樣，但是因為飢餓的作用，原本看上去不怎麼樣的黑面饅頭，就能讓他感到腮幫子微微發酸，在口腔內迅速分泌唾沫。
那鄉下小子，哪來這麼大的本事……
當然，這關係都是暗地裡的。
看到這葯的瞬間，原本風風火火，一派剛強女人做派的胡萍，眼淚頓時唰得流了下來。
他們之前光顧著說話，忘記這件事情了。
雖然他和老白的關係不錯，這麼多年，待在同一個農場里，也算是相交莫逆了。
他這話一出，啃著黑面饃饃的父子仨，咀嚼的動作一聽，這才回過神來。
咱家重女輕男的傳統，又不是第一天了。
看到這封信的剎那，一家人頓時就湊到一起去了。
不是因為有了這麼多的吃食，而是想到，白靜能夠安排人，寄過來這麼多的東西，說明她的情況不錯。
四人看著袋子里的東西，面面相覷，都沒說什麼，而是打開了第三個包裹。
信里的內容簡單卻溫情，卻微微超出他們的想象。
白岳瞅了他一眼，沒好氣，「沒眼力見。看到了不上來拿？」
白浩宇在一旁翹著唇角。
他皺了皺https://m.hetubook.com.com眉頭，「老白，你把下放的地方，告訴你女兒了？」
他見到白岳，叫了一聲，「爸。」
白浩宇搖了搖頭，「我沒事，咳咳……爹，雞蛋還是留著吧，攢一段時間，還能換點糧食呢。」
就怕是白靜為了照顧他們，愣是搜刮家底，送了那麼多的東西過來。
他可是探聽到一些消息，這包裹經手的人，似乎還挺不一般，就算在省城，也是一個大人物了。
白浩然一個激靈，雖然他早就到了娶媳婦的年紀了，但是由於記憶中對於老爹的畏懼，讓他下意識就上前一步，接過包裹。
他嘆了口氣，「老白，你別死心，天道好輪迴。當年你的那個狼心狗肺的學生舉報了，總有一天會……」
在老爹面前，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這一點，胡萍也知道。
是自己連累了老妻。
這父子仨人，有時候說聰明也聰明，說傻……也……
但是仔細一想，似乎也不對味啊。
他左思右想，現在唯一還有可能把包裹寄過來的，只可能是自始至終，沒有受到影響的白靜。
旋即，又有些疑惑，「爸，你手上這東西……」
白靜是參与了這件事，但是主要借力，還是通過了蘇清風。
能進入家門的時候，白岳一眼就看到自己媳婦在廚房貼黑面饃饃。
可以說，有了這三床被褥，再加上火炕，這個冬天，基本上就不用再發愁會受凍了。
是哦……
這三個大包裹，要是換作是下放前，白岳還是大學里的教授，他還真不一定能提起那麼多的東西。
四個腦袋，齊齊抻著脖子，湊到信封前，目不轉睛地看著上面的字。
白岳此時很懵。
雖然心中一直存在著許多的疑惑，但是許中山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口。
負責人表情看似平靜，實際上心中卻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淡定。
白浩然撇了撇嘴，只覺得老爹自從在農場這裏待久了以後，說話也越來越耿直了。
胡萍看了他們一眼，有些無奈。
被褥一httｐs://ｗww•heｔubｏｏk.coｍ•coｍ共有三床，每一床為了方便運輸郵寄，都被壓縮到極致，等到打開包裹的時候，裏面的被子頓時就回彈開來。
最後，包裹的夾層里，還仔細放著一封信。
只是這也讓胡萍和白岳對視一眼，心裏有些忐忑。
白岳卻搖了搖頭，「哪裡就缺了這麼一口糧食？平時少吃點就行了。」
白岳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響，能夠在這個時候，找到白岳下放的位置，還寄來那麼多的包裹，這其中花的心思……可不少啊。
但是此時此刻，她卻差點癱軟在地上，扶在白岳的身上，淚流滿面，「白岳，你看到了嗎？靜靜還在……她過得很好……」
只是包裹一拿到手上，他就輕聲「嘿」了一下，「爹，這啥玩意？怎麼這麼重？看樣子……還是寄過來的，誰還會給咱們寄東西啊？」
說是廚房，實際上，只不過是一個茅草棚子，四四方方地圍成一個小屋子，倒是廚房外的麥秸杆子，在地上壘得嚴嚴實實。
表面上，白岳還是跟著農場里的人，一起啃黑面饃饃，一起干重體力活。
廚房那裡頓時就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白岳，你要死啊！小然和小宇吃就夠了，咱們倆吃什麼吃！你一個糟老頭子了，還跟兒子搶吃的！你知道一顆雞蛋，能換多少鹽嗎？」
白浩然耿直一點，直接叫屈，「爹，您不是說要解放思想，自由戀愛嗎？這我又沒有喜歡的人，咱們家平日吃飯都吃不飽，還想著結婚？我拿啥結！」
這被褥里的棉花，都是雪白蓬鬆綿軟的好棉花，比起他們被褥里，那些發黑髮硬的棉花，都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
只是很快，她又回過神來，有些驚疑不定，「這些東西……真是寄給我們的？不會……寄錯了吧？」
白浩宇更是出言開口，「爹，娘這些年也不容易，你別放心上。」
這還是當時蘇清風和老娘探討的時候，回憶起她二哥嗓子不大好，有支氣管炎，所以才特意買了這葯。
胡萍先是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