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郎君,還用一事,是牢獄里的囚犯怎麼處理?」
試想之,縣宰被一刀殺了,那亢父縣的縣尉、縣丞、其餘的那些縣吏們,他們會怎麼想?不說會有忠心之士,可能會思為縣宰報仇,至少一點,他們對曹幹部義軍都會「畏而遠之」了。再擴展開來說,不僅縣尉、縣丞、縣吏,亢父地方的士紳、地主只怕也會如此態度矣。
「曹郎君,囚徒中確實是有我的朋友。有兩三個我的朋友,現皆在獄中被囚。史戴與我的這幾個朋友也都很熟,頗有交情。史戴素來重義,大約是因為此故,才會說出那些話來。不過話說回來,他縱是因此而口不擇言,沖丁軍侯擺刀子,也是萬萬不該!」史禹沉著臉,吩咐史備,說道:「你去縣中把史戴找到,代我狠狠地教訓他一下!讓他向丁軍侯當面認錯!」
「無辜被囚者,悉數放之還家這一塊兒,史小郎倒無意見;唯是確實有罪者,依舊囚在獄中,依法處置這塊兒,史小郎不願意,他非得要讓這些確實有罪者,也都放了!他還說……」
史備說道:「阿兄,史戴沖丁軍侯動刀子,是該嚴罰!我找到他后,一定令他當面向丁軍侯認錯,但是阿丹、阿萌等他們怎麼辦?是接他們回鄉,還是?」
「史小郎」,說的是史禹的一個從子。
才能把不利的影響盡量的消除到最少,同時又該怎麼做,才能避免類似的事情再度發和_圖_書生?
史備起身應諾,卻沒有立刻就離開。
丁狗的這個部曲也挺委屈,他再又瞧了眼坐在帳中上位的史禹、史備兄弟,說道:「郎君,丁大兄本是要按咱部的規定來辦的,但是史小郎卻不願意!」
「他還說之所以史公、史君願意為咱部內應,助咱部打下亢父,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救出縣獄中的這些人。丁大兄與他解釋了好一會兒咱部在這方面的規定,他就是不肯聽,還翻了臉,抄了傢伙,把他的刀都抽出來了,威脅丁大兄,說要是不把那些囚犯放出來,他的刀就不客氣了。……實在是沒有辦法,丁大兄只好令俺趕緊回來,面稟郎君,請示該咋辦。」
史禹抬起眼皮,看了下曹幹,謙卑客氣地說道:「適聞郎君言,似是郎君所部,在處置縣獄囚犯上已有規定?阿丹、阿萌他們該怎麼處置,是仍繫於獄中,還是釋放還鄉,一切概由郎君做主。郎君說不放,就仍關著!郎君若肯放……」顧與史備,接著說道:「你就接之還鄉。」
史禹問道:「怎麼?」
曹幹摸了摸頷下短髭,轉視史禹,笑問道:「史大兄,莫不是獄中的囚徒中,有大兄的親友?」
坐在中軍臨時搭建的帳中,不斷有各曲軍吏奉李順、胡仁等各曲軍侯的命令,進來稟報各曲入城后的進展,眼望著並排坐于帳下的史禹、史備兄弟,曹幹一邊聽彙報,和圖書
一邊暗做斟酌。
再進一步的擴展來說,這對曹幹以後的用兵也將會造成不利的影響。亢父縣宰被殺了,那麼他底下來再去取別的城的時候,別的城長吏是不是就會因此而頑抗到底?很可能會。
旋即,縣獄亦被佔下,佔下縣獄的是丁狗部。丁狗部的部曲也來了帳中,急赤白臉的,一進帳里,就看向了史禹、史備兄弟,向曹幹伏拜行禮,說道:「郎君,有兩事敢請稟報!」
曹幹問道:「還說什麼?」
人已經殺了,不利的影響已經造成。
縣宰被史備殺了,縣尉、縣丞皆被俘獲。
固然是史禹本人,就算是有嚴重的違法之事,亢父縣寺的吏員們也不敢動他,可他犯下的一些影響重大的案子,替罪羊總得是有的吧?就拿「提著人頭招搖過市」那次來說,提個人頭在縣裡邊大搖大擺的走,全縣的士民都知道了這件事,那縣寺難道還能裝聾作啞,毫無作為?縣寺是要威嚴的,縣吏是要臉面的,史禹不敢抓,可他至少得交個人出來,當替罪羊,這樣才能說得過去。——「阿丹」,便是這件案子的替罪羊。「阿萌等」,是其它案子的替罪羊。
史備殺了亢父縣宰的事情,曹幹已知。
曹幹的原本計劃被打亂是其一,更要緊的,這將會相當不利於他接下來在亢父的施政。
話到此處,卻是問了,這史禹不是亢父的「大俠」,在本地的勢力、威風極大m.hetubook.com.com么?怎麼還有他的朋友——實際上也即是他手下的人,被抓在獄中?
與劉昱分開,獨自成為一部,也就是前不久打下任城之後,針對此點,曹幹新定了一個規定。
丁狗的這個部曲,曹幹自是認得,是丁狗屯的一個隊率,亦是曹幹的老部曲了。
曹幹微微皺了下眉頭,說道:「這是丁狗讓你來來問我的?」
此前還是劉昱帳下一曲的時候,縣獄里的囚犯怎麼處置,按的是劉昱的辦法。劉昱的辦法是所有的囚犯,一概裹挾入軍中,海西、薛縣、魯縣等縣獄中的囚犯就都是這麼處理的。
曹幹問道:「史小郎不願意?史小郎不願意什麼?」
他新的規定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一個部分是針對確實有罪的囚犯,如殺了人了、搶了劫了、偷了盜了等等,這些確實有罪的囚犯,在經過核實、核查以後,依舊囚在獄中,依照律法進行懲治;一個部分則便即是針對那些無辜被系入獄中的百姓,凡是因反對王莽新政,及因租、稅交不出來等故而被囚入獄中者,一概釋放,統統都是給些錢糧,放出監獄,由之回家。
一則,王莽為了推行他的改制,新定了不少的嚴刑峻法,比如此前所定,而因違者太多,不得不于近時才做取消的「不肯用他的新貨幣、或非議改制者,悉數下獄,流放邊地」此法,再則,連年的天災人禍、暴政苛政,更有許多的無辜百姓,和圖書或因繳不出田租、人頭錢,或因其它緣故,被抓入了監牢,故是這些年來的各縣縣獄,端得可謂人滿為患。
曹幹說道:「這還用問么?按咱們之前的辦法,先查查他有沒有惡跡,若有,便先把他的惡跡公告,然後收押,依法處置;若無,或者惡跡較小,夠不上收押處理的,就把咱的政策再多與他講講,爭取把他勸降,若猶不能降之,放之還家即可。」
「是,回郎君的話,正是丁大兄令俺來請示郎君的。」
高況部抓住了縣尉,胡仁部抓住了縣丞,兩人部曲先後前來帳中請示,怎麼處置縣尉、縣丞?
「團結大多數可以團結到的對象」,此一政治上的目的,就很難達到了。
史禹、史備兄弟的作用還是很大的,在他們的內應之下,曹幹部義軍不僅順利地通過南城門,攻入進了城中,並在攻入城中后,在他們的內應引領下,沒用太久,就相繼攻佔下了城內的各處要地,縣寺、縣尉寺、縣丞寺所在的小城,也沒費多大功夫,便亦被攻破。
曹幹說道:「丁狗今兒個是咋回事?與如何處置俘虜到的官吏的辦法一樣,怎麼處理牢獄里的囚犯此節,咱們不是也早有規定么?既已有規定,為何又叫你來請示?」
下邊該怎麼辦?
曹幹正要徵詢史禹,關於縣尉、縣丞宜當何以處置的意見,徵詢的話還未問出,遂便先把徵詢的話按下,改問丁狗的這個部曲,問道:「
和圖書何事?」
雖然知道史禹、史備兄弟,用後世的話說,是亢父當地的「惡霸」,非為良民,殺個人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史備居然把亢父縣宰殺了,這還是出乎了曹幹的意料。
「一個事是,我屯剛打下了縣獄,斬獲獄卒十余,獄司空不降,罵個不止,丁大兄令俺來請示郎君,怎麼處理他。」
原因也很簡單。
曹幹斟酌忖思。
「獄司空」,是專主牢獄者,相當於後世的監獄長。
「阿丹、阿萌等」,指的自便是現被囚在縣獄中的史禹的那「兩三個朋友」。
——依照時下城中的布局慣例,通常一座城,都是由大、小兩個城區組成。大的城區,是縣民們居住的地方,小城區,則是縣寺、郡府等重要官署的所在之處。大、小兩個城區外是主體城牆,小城區外也有牆垣。簡單的說,即是大城裡頭還包了一個小城。
按曹幹的「政策」,如亢父縣宰等這些舊官吏,他固然是不指望彼輩會歡迎他的部隊的到來、會與他合作,可出於「團結大多數的人」的目的,他卻也絕不會隨意濫殺之的。他都已經想好了,如果亢父縣宰等亢父縣的諸吏願意與他合作,那就分別視他們的能力,各給以適當的委任,而若不願意與他合作,他也不會殺之,便放之還鄉就是。現如今,亢父縣宰卻被殺了。
史備應了聲「是」,向曹幹下揖行禮,說道:「斗膽敢請問曹郎,在下能否接他們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