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史禹的命令,從這日起,這個輕俠每天就都奔走于梁猛等各亢父強豪的家中,常與他們各家的門客聊天,探詢梁猛等對「減租減息」此政的態度,這些且毋庸多言。
蘇建說道:「為何啊?郎君,我只借用他們四五天就夠了!」
到二更時分,戴蘭等才分別告辭,各回本曲駐區。
「狗子,我早都說你的名字不太雅,我給你改個名字。此事,你還記得么?」
「等『減租減息』落實,農曹、合作彈也組建起來后,咱便開始在亢父著手招募新兵。我打算等新兵招罷,我再回任城。」
「減租減息的標準,是咱在任城時定下的。任城,按的也是這個標準。咱們不能任城一個標準,亢父一個標準。蘇先生,這個標準能不費周折,即得到梁猛他們的同意,已是很好的了。」
「亢父的局面還不夠穩定,尚需部曲留駐。不過戴大兄你說的也對,目前來看,亢父亦已確是用不著咱這麼多的部曲全都留駐。我這兩天也在考慮這件事情。我是這樣想的,等過兩天,等李大兄他們在各鄉搞完咱這第一波的宣傳,把亢父的局面再穩定一些之後,便分出半數部曲,還回任城。戴大兄,你要是著急回任城大營的話,到時,你曲就歸到回去的半數之列。」
曹幹笑道:「路上吃乾糧,是不得已,已回到營中,熱湯熱飯,還是該有的!」令田屯、褚豪,說道:「叫膳房多做些飯,給跟從姚大兄去樊縣的那幾位大兄也都端過去些!」
「這件事,你和張公商議就可。張公的長兄現下不是任城農曹的主吏之一?你與張公可給子君和張公的兄長分去封書信,請他們派些得力的幹吏來亢父輔助你們便是。」
「都同意了!」
戴蘭笑道:「郎君,我不是想任城了。我這不是琢磨著,亢父縣城,咱現在也打下來了,亢父縣的各股盜賊,咱也都給剿滅了,咱數千人馬,現在亢父基本已是沒啥事可干,而亢父的這座營壘,是咱臨時搭建的,畢竟不能與咱在任城的大營相比。別的不論,就操練此事,好多操練的項目,咱在這個營里,就都沒法演練。故此我斗膽想問一下郎君,咱們何時回任城?」
簡單的一餐吃罷,蘇建告辭回城。
這兩個人事上的任命,還則罷了,卻那三件政務方面的大事,著實讓史禹頗為迷惑。
喝過了水,他抿了抿嘴唇,繼續往下說,笑道:「郎君,照今天會上的這個情況看,咱們提出的標準有點低了。再把這個標準提高一點,我看梁猛他們也會同意的!」
史禹振奮起了精神,吩咐這個輕俠:「你這幾天,多往梁公他們家跑跑,打探一下樑公他們對曹幹『減租減息』此政,都是什麼態度。他們若對此有怨言,你即報與我知。」
丁狗摸了摸腦袋,納悶說道:「蘇先生精神好,有啥值得高興?」
他派去的人,還是那個去北鄉觀看訴苦大會和-圖-書現場的輕俠,兩天後,這個輕俠便從任城返回了。
一件是,縣寺裡邊,打算組建一個新的曹,名為「農曹」。
「標準既已得到梁猛等的同意,蘇先生,打鐵趁熱,你就趕緊組織吏員,把『減租減息』此政,正式的形成政策,在縣內街道、各鄉里中張榜公布,示與亢父士民知曉。並組織專門的吏員,負責核查縣中、各鄉此政的推行情況。先生,負責核查的吏員,你一定要選信得過者!」
蘇建哼了聲,說道:「我倒要瞧瞧,他們誰敢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真要有誰,像郎君說的,敢在背地裡給我使絆子,阻咱此政的落實,郎君,我縣寺的縣獄不是白設的!」
曹幹聽見,田屯說的是:「啟稟郎君,姚隊率等回來了,姚隊率求見郎君。」
曹幹伸了個懶腰,也起身來,打算回自己的住帳。
蘇建愕然說道:「沒在營中?郎君,他們去哪裡了?」
曹幹、蘇建言到的「標準」,指的即是「減租減息」分別各減多少的標準。
蘇建摸著稀疏的老鼠須,笑道:「今天這會,開之前,我還在尋思,若是開的不夠成功,那沒辦法,最終還是只能勞請郎君親自出馬。沒想到啊,開的相當順利!」
「回郎君的話,小人等剛到營中。遠遠地見議事帳的燈還亮著,小人料是郎君還沒安寢,因來拜見郎君。」
曹幹問道:「參會的梁猛等人,無人反對?」
「要說參會的梁猛等人,個個都是甘心情願地接受咱的『減租減息』,那自是不可能事。我在會上時,觀察了下樑猛等人的表情,他們中,不情願接受咱們此政的,佔了多數。……或者可以說,他們沒一個人是甘願接受咱們此政的!但是,也沒有一個人敢於提出反對。我把咱們的要求提出來后,起先無人應聲,後來是張公和顏悅色地與他們說了一說咱們在任城施行此政的情況,同時,張公裝作不經意的提了任賢、鄭勇一嘴。隨即,梁猛他們就俱應諾矣。」
不知亦不要緊,反正任城與亢父接壤,兩座縣城相距不遠,史禹遂便派人,前去任城打聽。
丁狗等隨從其後。
丁狗張口結舌,還沒想好,你提它幹啥?卻亦是知,這又是曹幹在開他那不好笑的玩笑,無話可說,只好隨著湊趣而笑的戴蘭等,也呵呵笑了幾聲。
晚上的飯,丁狗、胡仁、王敬、戴蘭、高況等陪著曹幹、蘇建一起吃的。
一件是,由新任的亢父縣宰蘇建出面,召集縣內的梁、楊等諸豪強,與他們商量「減租減息」。
話音出口,他猛然想起田屯、褚豪就在帳外,生怕他兩人聽見了自己的話,做賊心虛也似,扭臉朝帳門口瞧了一瞧,帳門的簾幕掀著,能瞧見赳赳立在帳門外的田屯、褚豪,但他兩人並沒有回頭往帳中看,應該是沒有聽到他的這句說話。蘇建方才放下心來。
史禹聽了,算是明白了和-圖-書減租減息、農曹、合作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唯是明白歸明白,曹幹為何會搞這幾件事,史禹依然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倒是。北鄉的鄉民剛從咱這兒得到了實惠、好處,而其餘各鄉的鄉民,則也肯定都聽說這件事了,那麼這個時候,去北鄉及各鄉搞下宣傳,確是水到渠成。」
「什麼事?戴大兄,有什麼你就問,咱們都是老兄弟了,不必這麼拘謹。」
「回來路上,吃過乾糧了。」
夜色未深,諸人皆無睡意,便重入帳中,大傢伙談天說地。
丁狗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郎君,是這樣的么?」
三件大事之外,還有兩件人事上的任命。
說了這麼幾句話后,他嗓子冒煙,直覺嘴唇乾燥,於是端起案上的水碗,一飲而盡。
田屯應道:「回郎君的話,是。」
戴蘭說道:「哎呀,郎君要不回任城,咱任城大營,豈不群龍無首?」
蘇建呲著牙,笑道:「郎君,李鐵、鄧勛等幾位政委就挺好。」
今天忙了一整天,只在中午飯時,與戴黑見了一面,亦不知戴黑此時睡下沒有?
農曹、合作彈兩事權且不說,「減租減息」此事,任誰也能看出,如果這麼乾的話,顯是會得罪強豪、士紳的啊!難道說,曹幹就不怕會因此而惹起亢父縣的強豪、士紳們的集體敵視?一旦把亢父的強豪、士紳全給得罪,史禹不管怎麼看,這對曹幹必都是百害而無一利!——不過話說回來,對他曹幹沒有好處,倒也是正好,對曹幹越沒好處,對他史禹好處就越大!
「減租減息」此會開得很是順利,「減租減息」此政,等於是已在亢父縣得到了落實,剩下來的就是形成具體的政策文字,開始在各鄉推行了,這對蘇建來說,當然是他這個新任的亢父縣宰的一大功績,他急著來向曹幹請功,路上趕得很急,一口水都沒有喝。
把減租減息等三事,這輕俠打聽了個明明白白,細細地稟報與了史禹知。
丁狗說道:「俺咋不記得?」期待地問道:「郎君想好給俺改啥名了?」
蘇建大喜,說道:「好!有了郎君這話,我就有借人的底氣了,我今天回到縣寺,就和張公分給劉縣宰和張公的兄長去書信!」頓了下,說道:「不過,郎君,就算是劉縣宰和張公的兄長在收到我和張公的書信之當天,就給我派吏員過來,那等他們派的吏員到亢父縣寺,也至少還得再等上四五天。四五天,時間太長了!郎君,能不能先從營中調些幹練的軍吏助我?」
前日在北鄉召開的訴苦大會,蘇建身為本縣新任的縣宰,也參加了。訴苦大會之前的剿賊,蘇建雖然沒有親自參与其中,可剿賊完畢后的各項善後工作,他卻亦是參与了。
曹幹笑道:「所以啊,李大兄他們,我借不給你。先生,你要真是連這四五天都等不及,那要不這樣,我把田屯、褚豪他們借給和_圖_書你?讓他們幫幫你的忙,怎樣?」
帳中見到曹幹。
卻這「姚隊率」何許人也?
什麼叫「減租減息」?又為何要在亢父縣寺新組建一個「農曹」?又那「合作彈」是何物?
「蘇先生精神昂奮,我觀之甚喜,故而高興。」
「戴大兄,你想任城了?」
「先生,梁猛等各家雖是在今天的會上,沒有提出異議者,但今天只是開會,不是落實。等到落實的時候,梁猛等各家會不會因感到『肉疼』而反悔?而暗中使絆子?你須當謹慎注意。」
將要出帳之際,帳外傳來田屯的瓮聲。
卻是減租減息、農曹、合作彈這三件事,便是在任城,於今也只是才剛展開、實行未久,一則,這三件事的影響力現在還沒有展現出來;二者,這類的政事,也不在史禹的關注範圍內,故此史禹儘管是已聞曹幹在任城的分糧、分地、召開訴苦大會等舉,對此三事,他尚還不知。
想起了一事,戴蘭緊走兩步,到至曹幹身側近處,賠笑問道:「郎君,我有一事敢問。」
戴蘭說道:「好,好!那到時候,我曲就歸入到回任城的那半數之中。郎君,你回任城么?」
「很好。先生,『減租減息』此政,干係重大,直接關係到了咱們能不能儘快地在亢父徹底扎穩根基的問題。此政推行的越好,咱們在亢父就越能得到民心,就越能儘快、儘早的在亢父穩住腳跟。你可務必要對此政加以重視。……尤其是『減息』此政,你更是要給足重視。」
「今日『減租減息』此會,開的怎麼樣?蘇先生,聽你語氣,開得挺順利?」
「先生,我說的是實話啊。先生現為一縣之長吏,威風不可沒有。先生威風越大,我越放心。」
「一天,我也借不給你。李大兄他們現下根本就沒在營中。」
暮色已至,曹幹留他用飯。
這個標準,如曹幹所說,是他們來亢父前,在任城時就已確定下來了的。
「我令他們各帶上一隊宣傳兵士,分頭去縣內各鄉做宣傳去了。」
曹幹瞧了他眼,笑道:「有張公在任城大營,加上戴大兄你過兩天後也將還任城,有你兩位在,任城大營的各項事宜,我盡可放心。」
談談說說,一行人回到了議事帳。
曹幹說道:「路上辛苦了吧?」吩咐田屯、褚豪等親兵,「打熱水來,讓姚大兄洗把臉,再令膳房做些吃食,端過來。姚大兄,跟你去樊縣的那幾位大兄,他們吃過沒有?」
這輕俠恭聲應諾。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蘇建問道:「郎君緣何發笑?我說錯什麼了么?」
曹幹轉身回營。
蘇建很快就請來了梁猛等人,在縣寺里召開了「減租減息」的會議。
到了帳中,曹幹叫姚隊率坐下,自己沒回主位,便在他對面的席上亦坐將下來。
田屯、褚豪等應諾,分出人來,自去辦此事。
和-圖-書「代表什麼事?」
站在轅門口,目送著蘇建乘坐的輜車,于已至的夜色下遠去,曹幹摸著短髭,微微而笑。
戴蘭趕忙謙虛,說道:「我算個什麼?不當用的!不過有張公在,倒的確是行,雖然仍是比不上郎君你親自坐鎮。」
「你想讓我調哪個軍吏給你?」
——卻是蘇建想起了曹幹在任城時一系列政措的先後實行順序。在任城時,曹幹就是在打土豪、分糧、分地之後,開始的在任城的募兵。
「減租」的標準,是在現有之租額的基礎上,減少四分之一;「減息」的標準,是年利息不得超過一分半,如債務人付息已超過本金一倍者,停利還本,超過兩倍者,本利皆停。
一個任命是,任命王敬出任亢父縣尉;一個任命是,任命張適出任亢父縣丞。
蘇建說道:「做宣傳去了?郎君,宣傳什麼去了?是了,郎君是不是已打算在亢父展開募兵?」
系乃是日前,奉曹幹之令,前往樊縣,打探蕃縣情報的那幾個斥候的頭領。
曹幹不覺而笑。
曹幹本是已快走到帳門口了,便加快了腳步,到至帳門,打開帳門,往外去看,看見一人,立在田屯、褚豪等護帳親兵的外頭,這人可不就正是田屯口中的「姚隊率」?
「先生,李大兄等,我借不給你。」
蘇建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郎君面前,我哪裡敢稱威風?」
這時,丁狗等都跟在曹幹的身邊。
蘇建嘿嘿笑了兩聲,把話題轉到了農曹、合作彈這兩件事上,說道:「郎君,農會與合作彈這兩樁要緊的政事,我也已開始在縣寺著手落實了。唯是一點,農會和合作彈,對於亢父縣寺的舊吏員而言之,都是新鮮的事物,他們不是很能理解。我現在能用的人手不太夠。郎君,我冒昧敢請,你看看是不是能從任城縣寺,再給我調過來幾個吏員?」
「回郎君的話,史禹的話並非謊言,小人等細細打探了一番,樊縣的強豪、士紳,包括縣寺的一些吏員,確然是與城頭子路、劉詡兩部義軍,私下裡俱有勾連!」
情報說的是:曹幹在縣寺裡邊舉行會議,決定了亢父縣寺接下來要辦的三件大事。
「還沒有,你容我再想想。」
戴蘭應了聲「是」,說道:「郎君,我想問的是,咱們啥時候回任城?」
曹幹搖了搖頭,說道:「亢父的百姓還不夠熟悉咱們,現還不到在亢父募兵的時候。我令李大兄他們去各鄉宣傳,為的正即是加強亢父各鄉百姓對咱的熟悉。另外,咱不是剛把鄭家的糧、地給北鄉的鄉民們分了一分么?現在去各鄉搞下宣傳,也正是個良好的機會。」
注意到了曹幹的微笑,丁狗問道:「郎君,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蘇建瞭然點頭,說道:「我知道。現而下離交租子的時候還早,要想讓亢父的窮苦貧民們現在就能感受到咱們此政對他們的好處,就只能先從『減息』這塊兒著重入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郎君,你放寬了吧!我已囑令我的主簿起草有關此政的榜文,待他寫好,我審閱罷了,最晚明天,即能張榜縣中街道和鄉中各里了。明天張榜,後天就開始從『減息』這塊兒著手落實!」
蘇建笑道:「是,郎君說的對!不費功夫,這標準就能得到順利的推行,確是省了咱的事兒!」
曹幹將他送出營外。
曹幹挽住姚隊率的胳臂,笑道:「走,咱們進帳說話。」
「減租減息」會議的結果,向曹幹稟報完后,蘇建在帳中又待了會兒,陪曹幹說了些閑話。
戴蘭笑道:「蘇先生現在是什麼?是亢父的縣宰。他精神好,就代表了郎君打算在亢父施行的諸政,他將會能夠全幅精力投入的,為郎君施行好!」
曹幹喚姓姚的這隊率近前,打量視之,見其塵土滿面,衣服上亦灰撲撲的,一副風塵僕僕之狀,握住了他的手,笑問說道:「是剛回來的么?」
曹幹問道:「咱們提出的減租減息的標準,他們也都同意了?」
「姚隊率?」
「先生沒有說錯什麼,只是因見先生的威風現如今是越來越大,殺氣如似越來越重,我甚欣慰,因而乃笑。」
蘇建說道:「郎君,你放心吧。我和張公商量過了,此政的具體推行、核查,就由張公親自主抓。負責核查的吏員,我和張公也已議過,都從跟咱從任城來的吏員中間選用!」
等田屯、褚豪端來熱水,姚隊率洗過了臉,又讓他喝了幾口熱水,然後曹幹才問他說道:「姚大兄,此去樊縣,打聽到的情況如何?」
蘇建行過禮后,笑孜孜地說道:「郎君,我這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算是也燒起來了!」
明知曹幹此話是在說笑,蘇建仍是唬了一挑,他慌忙應道:「田隊率、褚隊率就算了!」
一件是,亦是由蘇建主持,準備在縣裡邊另外再組建一個「合作彈」,縣裡邊的稱為「總彈」,各鄉各置「分彈」,又在各鄉所轄的各里,亦建合作彈,則稱為「鄉分彈」。
戴蘭在旁,笑著說道:「丁大兄,這你就不知道了。蘇先生精神好,代表的遠遠不是他自己的精神好而已,還代表著了別的事!」
雖因在義軍中待的時日漸久,蘇建也不覺地帶上了幾分「兵氣」,可最先作為肉票,被抓在義軍中的那段經歷,委實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田武動不動就摸他屁股、喊他「親小丈母」的過往場景,他現回想起來,亦還是渾身雞皮疙瘩冒出,對田武、田屯、褚豪這類的「武夫」,蘇建而下仍是打自心底的「敬而遠之」,絲毫不願與之打交道,更不願惹怒他們。
會議結束當天,他出城來到城外的曹幹營中,面見曹幹,稟報會議的過程和結果。
總而言之,自他上任亢父縣宰此職,到今日為止,已是連著好幾天,他都連軸轉,最忙的時候,乃至一天只能睡一兩個時辰。可是他的精神頭卻挺好,沒因為忙累而顯出半分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