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成笑道：「不是兩回事么？」
曹幹說道：「蕭君既同意我『莽逆早晚會遣兵來攻我等義軍各部』的此個判斷，則我便敢請問蕭君，蕭君以為，莽逆何時會派兵來攻？其兵馬來攻之時，又會先從哪裡開始發起攻勢？」
曹幹大喜，拍馬到蕭成馬旁，探手握住蕭成的手，笑道：「蕭君，我與你見面的機會雖少，但是君之才智，我素敬重。恨與君相識太晚！今日陣前敘舊，我有一不情之請。」
等見到蕭成部的確是改向朝北，撤退了以後，曹幹傳下命令，曹豐、孫盧兩曲亦換陣撤兵。
卻也不必多說。
曹豐這才明白了曹幹的良苦用心。
「敢問曹君，其二為何？」
曹幹說道：「蕭君，這樣的話，現在就有兩個選擇擺在力大帥的眼前了！」
「於今南北諸郡，群雄競起，義軍處處，我想請問蕭君，莽逆對此，會視而不見么？」
「各部若是可以齊心合力，那當然是足可抵抗的，但如果各部不能齊心合力呢？」
「足下請說。」
「莽逆既不會視而不見，那我就想再請問蕭君，你覺得莽逆會不會派兵來進攻我等？」
「那麼蕭君，等到莽逆遣兵來攻的時候，你覺著莽逆會派多少兵馬？」
蕭成說道：「想來應會。」
蕭成說道：「徐州的義軍，不僅只有力大帥，還有樊大帥部，另外兗州亦有城頭子路、劉詡、董次仲等各部。只憑力大帥一部，或許不足以抵擋，但加上城頭子路等各部，足可抵擋！和圖書」
曹幹甚是歡喜，接住了他的佩刀，把自己的刀也接了下來，同樣贈送給了他。
曹幹說道：「蕭君，你已經知道了，我現已得任城、亢父，魯郡之得失，與我已干係不大，我之所以會親率部曲自任城而至魯郡，並於此際向你說這些話，無非出於兩個緣故罷了。一則，劉將軍，我之故主也，我曹某人向來忠義，劉將軍有事，我不可坐視不顧；二則，我剛已說了，力大帥待我有恩，我現在穿的這套鎧甲就是力大帥賞給我的，我曹某人又向來是最知報恩，是以，我才不嫌冒昧，而向你說出了這些話！這些話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不止是為解劉將軍之憂，同時也是為力大帥考慮而才敢言之的啊！此我所言之的『分辨利害』之其一。」
蕭成玩味地說道：「曹君，分辨什麼利害？」
曹幹挽著韁繩，坐在馬上，睥睨四顧，前視蕭成身後的其部部曲，復後顧兩座丘陵上下的曹豐、孫盧兩曲部曲，他按著腰邊環刀，朗聲笑道：「蕭君，我之良言，盡之於此！蕭君若覺得我說得有道理，願意做一個能夠為主君分辨利害的真正的忠義之士，那你我就此別過，自今日起，以騶縣北之嶧山為界，山北諸地，由君為主，山南諸地，為劉將軍容身之所。而若蕭君覺得我說的不對，亦無妨，劉將軍主力雖然已撤，留有兩千精兵在此，我今次入魯帶來的兩千部曲，明天上午也能趕來此地，那你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排兵布陣，在這裏決一死戰！敢請蕭君熟思。」
曹幹真誠地說道：「『嚶其鳴矣，求其友聲』。君才智高超，心胸開闊，遍觀徐、兗英豪，君如皎月，佼佼出眾，幹深慚不如，幹也不才，亦有慕賢之心，敢請與君定交為友。」
曹幹回答說道：「蕭成與力子都帳下別將不同，我很早前就發現了，他重義、識大體，是個可交之士。再一個，蕭成在力子都帳下，常常擔負坐鎮方面之任，此回奪魯，力子都既然是派他帶兵，作為後援的主力，去了魯縣，那這往後的魯縣啊，力子都可能就會用他來駐防，和他處好關係，也有利於日後魯北、魯南這兩塊兒，不至於很容易的就發生衝突。」
「……，自是算的。」
曹幹回到部中，把自己和蕭成的對話，大略的與曹豐、孫盧講說了一遍。
——卻觀蕭成此時神情，頗是一副「我已經看透你的意思，便靜等你來狡辯」的樣子。
「又既莽逆會派兵來進攻我等，我敢再請問蕭君，當莽逆派兵來攻的時候，只憑力大帥一部部曲，蕭君以為，能夠擋得住莽逆的大軍么？」
蕭成撫摸著鬍鬚，「等你狡辯」的神情漸漸隱去，思考了一會兒，默不作聲。
「去年，莽逆已在全國範圍內，大舉的招募兵士。以我度之，莽逆不遣兵來攻則罷，他一旦遣兵來攻，其所遣派之兵馬，hetubook.com.com至少會在十萬以上。退一步講，就算是不到十萬，五萬、八萬，敢問蕭君，只憑力大帥部，他能擋得住么？要知這可是莽逆的兵馬，軍械精良，糧秣充足。」
蕭成沒想到曹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出來。
次日繼續南撤，先是會合到了曹幹帶來的那兩千部曲，繼又會合到了吳明等騶、蕃、薛諸縣遵按劉昱的軍令，趕來與他會合的各縣駐兵，諸部兵馬會合完畢，又南行半日，騶縣已至。
說了好一會兒話，乃才互別。
蕭成說道：「想是不會。」
曹幹喟嘆說道：「人而無信，不知其可。大丈夫立世，靠的是什麼？靠的是『信義』和『仁義』啊！劉將軍是力大帥的部將，可是卻連自己的部將，力大帥都要趕盡殺絕，這樣的事情一旦傳出去，試問蕭君，力大帥在北地、在樊大帥等各部義軍中，還會有『信義』與『仁義』可言么？沒有了信義與仁義可言，力大帥還能得到樊大帥等的信任么？……若是因此而不再能等到樊大帥等的信任，我再敢請問蕭君，真等到莽逆的大軍來進攻兗、徐的各部義軍時，又有哪部義軍，會敢與力大帥聯兵？會在力大帥遇險之時，前來救援？蕭君，你請熟思！」
曹幹說道：「蕭君，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至遲明年，莽逆之兵可能就會來到，而其所先攻之地，必是首當其衝之處。如此，我就敢再請問蕭君了，魯郡，算不算首https://m.hetubook.com.com當其衝之處？」
「什麼兩個選擇？」
部將有不解者，問他說道：「從事，為何撤退？」
蕭成撫摸著鬍鬚，再次陷入沉默。
蕭成說道：「為何不能齊心合力？」撫須笑道：「曹君，你的意思我已明白。你是想把『齊心合力』與力大帥今令我等追擊劉從事這件事拉扯到一起，對不對？曹君，『齊心合力』是一回事，我等奉令追擊劉從事部是另一件事，劉從事又不是樊大帥、城頭子路等，對不對？我等今日追擊劉從事，與來日當王莽真來攻時，力大帥與樊大帥等聯兵共御，有什麼關係？」
蕭成回到部中，傳令撤退。
曹豐不太明白曹幹為何會與蕭成定為朋友，在撤離丘陵后，路上詢問曹幹。
兩人不再談說「公事」，果真是改而「敘舊」。
曹幹侃侃而談，說道：「一個選擇是徹底消滅掉劉將軍部，從而導致力大帥在北地群雄中，盡失信義、仁義之名；一個選擇是魯郡的膏腴之地，全在魯縣、魯北，於今魯縣、魯北，力大帥既已得之，那何不便把魯南三縣留給劉將軍，權且做一個劉將軍的立身之地？這樣，既保全了信義、仁義之名，當今年底前或明年，莽逆的兵馬來攻之際，並且還有劉將軍部為力大帥的藩籬，先為力大帥抵禦莽逆之兵。兩個選擇，敢問蕭君，何擇為上？此分辨利害之二！」
兩部兵馬重新合成一部。
撤離未久，迎面碰見了百數女兵，正是奉劉小虎之令，轉回來接應曹幹的黃妨等。見到曹幹
ｈeｔｕboｏk.ｃｏm.ｃoｍ，問的蕭成已被曹幹說退，黃妨又驚又喜，趕緊就又轉回，追劉小虎報訊去了。也無需多言。
蕭成往那兩座丘陵又望了望，「萬軍皆呼曹郎」的那個場景，並又浮上了他的腦海。他沉吟再三，展顏而笑，在馬上向曹幹抱拳，行了個禮，笑道：「君固向來忠義，我亦忠義之士。」
一路南撤，入夜不停，夜半時分，到了劉小虎、劉昱、陳直所帶的主力的夜宿營地。
蕭成說道：「這……，需得看王莽派多少兵馬來了。」
這等於是同意了曹幹「定交為友」的請求。
蕭成撫摸鬍鬚，沉吟稍頃，說道：「會派多少兵馬……？不好說吧？」
「蕭君，你是一位明智之士，卻怎麼也犯起糊塗來了？這怎麼能是兩回事呢？」
他遲疑了下，解下了腰間的佩刀，呈給了曹幹，說道：「君之盛讚，成豈敢當？我只是一個庸人而已，如君者，才是英傑俊才！此刀系成久佩之物，君若不棄，敢贈與君。」
蕭成指對面的丘陵，說道：「曹君善戰，已扼丘陵要地，我部現縱攻之，一日之間，亦難下之，而又曹君本部的精銳兩千，明日即到。此回的追擊此戰，已是不可再追，難以再戰。」
「曹君，你的這第一個問題，我不瞞你，力大帥與季軍師、王公等對此是有過討論的。季軍師認為，早則今年底前，遲則明年，王莽可能就會派兵來矣。你的第二個問題，王莽的兵馬一旦到至，會最先進攻何處，還用說么？其部之兵馬是自西而來，先攻之所自是首當其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