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縱也是驚疑不定,說道:「怪哉!耿君,昨天劉公才軍報到,言說曹賊率部出乘氏營,他將領眾往阻,怎麼一天過去而已,劉公就兵敗了?他怎麼敗的?耿君,這其內會不會……?」
諸將一想,是這麼回事,便都紛紛點頭,應聲說道:「不錯!他要敢出,咱就正好把他殲掉!」
多走點路就多走點路吧,總比正撤退的呢,被曹幹部給追上的好。
黃商說道:「不能再打了?耿君,你的意思是?」
這其內能有什麼假?劉孔難道還能沒有吃敗仗,騙他們說他吃了敗仗?劉孔沒這麼做的必要。
其部中的諸將、城都縣的縣武吏、甄城和都關兩縣縣兵中的武吏,俱都被他召了過來。
黃商翻了臉,躍將身起,按著刀柄,惡狠狠地衝著質問耿純的軍將說道:「你他娘的胡扯八道什麼?什麼叫老子們把曹賊的主力引來了?你巨野全郡,除了你兩縣以外,都已被曹賊、劉賊打下,曹賊、劉賊再來打你兩縣,那是早晚的事!曹賊的主力來不來,與我等何干?倒是你有一句話說得不錯,你兩縣非是我郡轄縣,胡仁領賊兵來打你城都、都關,干我郡何事?本是與我郡無干!卻因看在你兩縣與我郡相鄰的份兒上,耿君乃才冒著被朝廷治罪的風險,率引我等前來相助你兩縣。……你他娘的,是你兩縣相助我等,還是我等相助你兩縣?吃飽了就罵廚子么?不謝耿君與我等相助你兩縣,反咬一口,卻是好臉面責怪起耿君與我等了?」
曹幹率部出乘氏是前天的事,劉孔部兵敗是昨天的事。
好在劉孔其雖多謀寡斷,不算庸將,帶兵、應變上還是有些才能的,這才僅是「大敗」,不是被曹幹親所率的這千人精卒給全殲了其部。唯是,這種情況下,「設阻」,自是不用再提了。
話到說此處,就不得不贊一句耿純。https://www.hetubook•com.com
要怪,只能怪劉孔沒能把曹幹率的賊兵主力攔住,從而致使耿純「抓住戰機,殲掉胡仁賊部,以此改變定陶郡戰場的敵我局面,爭取把主動權換抓到自己的手裡」的此個設想最終落了空。
耿純部中的軍將們,不乏應聲者,都是支持黃商。
耿純摸著鬍鬚,語音清亮沉穩地說道:「在今日收到的這道劉公軍報中,劉公建議我部及早撤退。……諸君,劉公此議,正與我的心意相合。以我之見,戰況既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曹賊部可能早則明日、晚亦不出後日即能抵至羊里水南岸,而後天之前,按我部現攻胡賊部營的進展推料之,我部肯定是難以將胡賊部營攻陷,那乾脆,咱們就收兵不打,今天便就撤退!」
耿純問清楚了發生了何事,叫這送急報的軍吏先下去休息,立即下令,召集諸將。
耿純已經思考停當,他說道:「胡賊就算是察覺出異常,怎麼?他難不成還跟出營追咱?他要當真敢追,倒是正好,咱們先於撤退的路上半道設伏,便將其殲之!」
如此,則便說了,耿純部有沒有可能撤退不了?
黃縱說道:「今天就撤?耿君,這仗正打著呢,怎麼撤?」
氣得城都、都關兩縣的武吏,一個個面色漲紅,無奈他們人少,罵不過黃商等。便先有一人氣不過,甩袖出帳,隨即,餘下的城都、都關兩縣的武吏盡皆出帳。出了帳去,他們有的部曲今日休息,有的部曲正在前線攻胡仁部的營,無論是休息、抑或在攻營的,他們各都把本部的部曲召齊,分別率之,或即回入城都縣中,或還都城縣去了,卻是率先撤走。
卻原來,曹幹部前天出乘氏,這件事情倒是不假,但前天出乘氏的並非是曹幹此次出兵的全部兵馬,只是他這回出兵的主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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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渡水南下,即便明天不會碰上曹賊部的來兵,被曹賊獲悉后,他也一定會在後追趕。苟君『我部連日攻營,部曲疲憊、傷亡不小』之此憂,亦然甚是,我部假若被曹賊追上,吃虧的必然將會是我部。所以,我意是,不論明天會否撞上曹賊部兵,咱都不能原路返回成陽營。」
三通聚將鼓畢,諸將齊至。
有的軍將搖頭嘆息,說道:「人心不古,這好事兒,真是不能幹!」
有的軍將說道:「要非是我部及時到援,城都早被胡賊打下!都關也逃不掉!你們理當感謝我部才是!何來卻怎責備起來了?」
他想說「這其內會不會有假」,話到嘴邊,醒悟他的此念不對,咽回去了。
耿純畢竟年輕,臉皮不夠厚,心裏老大不是味兒。
耿純摸著鬍鬚,略顯尷尬。
黃商色變,說道:「什麼?劉公敗了,已退回成陽營?」
人家指責的也沒錯,要不是他們從定陶來到,曹幹還真興許不會親率主力前來。
照現下的形勢來講,這種可能性確是存在有之的。耿純部的主力現在羊里水的北岸,曹幹擊敗了劉孔部后,斥候探知,他已先率引他所帶的這千人精卒急赴向了羊里水的南岸,則一旦耿純不能及時的南撤過羊里水——比如說其部被胡仁部給纏住了,然後,他留守在羊里水南岸的部隊被曹幹殲滅,那麼到那個時候,後撤無路的就不再是胡仁部,將會是耿純部了!
昨天才接到急報說,曹幹率部出了乘氏,劉孔準備引部前去阻擊,怎麼才剛一天過去,劉孔部就兵敗了?這未免太速度了點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耿純問過送急報的軍吏后才知!
苟彘亦是色變,大驚地說道
和_圖_書:「昨日軍報,曹賊傾巢而出,率部五千,來救胡仁部賊,其勢誠可謂洶洶也!我部全指望劉公能將曹賊暫且攔下,其後我部才能繼續攻胡賊營!卻怎麼劉公已敗退回成陽營?……曹賊其部若至,胡賊營我部尚未攻下,這、這,仗豈不就沒法打矣?」
黃縱等早等的焦急,乃再次七嘴八舌的向耿純詢問。
先回答黃縱的疑問,黃縱之此疑好回答,耿純就把他從送急報的軍吏處問知的劉孔兵敗的經過輕描淡寫的說了一說。諸將聽罷,彼此相覷,稍頃后,不約而同俱是大罵:「曹賊狡詐!」
聽他說到此處,不等他再往底下說了,帳中登時大亂。
耿純穩住心神,暗自提醒自己:「諸將已亂,我身為主將,卻是萬不可亂!越是這樣的時候,我越得穩住,處亂不驚,乃才能穩住全軍的將士之心。」
胡仁營中。
苟彘說道:「對呀,耿君。咱若忽然撤退,胡賊會不會察覺異常?」
耿純卻不就回答,而是讓諸將先等人都到齊。
「正是。沿羊里水由此西去,百余裡外,便出城都、都關兩縣之界,入我郡之甄良地界。諸君,我意即是,我部先向西撤退,等到至了甄良后,再渡羊里水,轉而南下,還回成陽。」
城都、都關兩縣的縣卒率先撤走,這番動靜被營中的胡仁看到,胡仁定會就能意識到耿純部中出現了變化,儘管不怕胡仁派兵出營來戰,可為免出現意外的情況,耿純當機立斷,遂便下令,令正在攻營的本部和甄城的縣卒,立刻收兵,會合在營中休息的部曲,現即撤退。
耿純接著回答苟彘的疑問,說道:「苟君所言不錯,曹賊引眾五千來救胡仁,非得有劉公將曹賊部攔下,我部才能後顧無憂,繼續攻打胡賊部營,卻而今劉公小負,暫已退還成陽營,則接下來,胡賊部營我部是不能再打了。」
只是苟https://www•hetubook.com•com彘等將無有異議,帳中卻有數個別的軍將大為不滿。這數個軍將要麼是城都縣的武吏,要麼是都關縣的武吏,他們都是不滿得很。涵養好點的還能忍住,有那粗魯的已是忍不住了,憤然起身,攘臂質問耿純,說道:「我兩縣非是定陶轄縣,你要我兩縣出兵相助,我兩縣二話沒說,便即出兵助你!現下胡仁賊營尚且未克,你們又把曹賊的主力引了來,而於這時,你們卻要逃了?你們腳底抹油,大可一逃了之,耿君,我等敢請問你,我兩縣怎麼辦?」
是以,劉孔的部隊出成陽營后,于當日暮時,也就是前天傍晚築營的時候,突然的就遭到了曹幹所率的這千人精卒的襲擊!劉孔對此壓根毫無防備,他的注意力還全都在剛出乘氏的曹幹部主力上頭,哪裡會能想到,曹幹已帶千人精卒,潛至到了他設阻的必經之地?於是大敗。
黃縱之所以脫口想說這話,是因劉孔已經兵敗的這個消息,太讓他吃驚了,吃驚到不敢置信。
苟彘問道:「不原路返回?……耿君,你是欲率我等向西撤退?」
——其實耿純說的這個應對「胡仁如果察覺出異常該怎麼辦」的辦法,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應對之策罷了,而諸將所以大多竟然都沒有想到此點者,無它緣故,主要是因為「劉孔兵敗」的這個消息,委實是讓他們太震驚了,心慌意亂之下,遂都未想到此應對之策。
要說他的年齡,只二十多歲,還是個年輕人,但在此等危急的關頭,最起碼在部中的諸將面前,他沒有表現出慌亂之態,坐在席上,乃至還拿出了晏然之姿,他摸了摸柔軟黑亮的鬍鬚,故作不以為意地說道:「我適接到劉公的軍報,昨日劉公與曹賊戰了一場,小負一陣。劉公本是要往曹賊部向羊里水來的必經之地置營設阻的,但因小負一陣,暫已退還成陽營……」
遂乃又有了劉和-圖-書孔今日的這一道急報,趕緊的告訴耿純,叫他快點撤退吧!
苟彘又提出了個問題,說道:「耿君,你適言,曹賊部早則明天,可能就會到達羊里水南岸,那就算是我部今天撤退,現已近暮,渡到羊里水對岸已是夜深,我部連日攻營,部曲疲憊、傷亡不小,不好連夜行軍,咱只能先在南岸就地駐紮,則明天,會否恰好碰上曹賊部的來兵?」
但事情已經是這樣了,耿純也沒有辦法改變。
他思慮及此,愈是拿出了從容的模樣,沒有急著回答苟彘、黃縱等的問題,拿起案上的漆木椀,輕輕地抿了口蜜水,之後才摸著鬍鬚,回答苟彘、黃縱等之問。
甄良,即甄城。甄良,是王莽改的名字。甄城地界的羊里水,其實已不叫羊里水,叫瓠子河了。從甄城地界的瓠子河河段渡水南下以後,再折往東行,行個一百多里地,便是成陽。
苟彘、黃縱、黃商諸將議論了會兒,對耿純此議俱皆贊同。
相比直接在城都這裏渡羊里水南下還成陽,耿純的這個撤退路線,多走了一兩百里地,但較之直接南下,必須承認,耿純的這個撤退路線更為安全。
胡仁不用軍吏報他,他就在營牆上,攻營敵人的撤下、未幾之後的耿純部全軍出營西走等等這些情狀,他是親眼看到,他趕緊與王敬、李鐵、李順等商量了下,留王敬守營,看住都城縣的守卒,他集合起了一部精卒,親自率之,打開營門,出營尾銜追之。
同時,劉孔也向郡府送去了一道急報。向郡府送的這道急報是求援的急報,他請求耿艾快點派兵,來與他會師,以防耿純所率之部萬一撤退不了的話,他好重振旗鼓,趕去支援。
前線正在攻營,卻耿純忽於此際大召諸將,再愚鈍之人,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不等諸將到齊,已到帳中的黃縱、黃商、苟彘等將,就迫不及待的詢問耿純,到底是發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