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卷
第六百一十三章 董仲婉拒從事請

莽賊之兵將至兗州,定陶、東郡首當其衝,欲退莽兵,需先扼大河之險,幹敢請之,願與公共取東郡。事成,幹部自還定陶。
自報來歷,見到董次仲,書信呈上。董次仲看了,當時沒有表態,請送信的這從吏下去休息。待此從吏下去后,他叫來了他的兒子董丹和張歆等。董丹、張歆眾人傳看完了曹幹之此來書,別人尚未說話,董丹最先變了臉色,拍了下案幾,說道:「不知走了哪來的狗屎運,給他混了個定陶郡拿下,怎麼?就把他自己當成個人物了?卻來哄賺阿父!」
張朗嘆道:「劉將軍書信中所言,分明推辭之言。他之所以拒絕郎君的邀議,或實是因憂定陶現為郎君所得,他若與郎君共取東郡,恐不得好處之故也。」鄧充說道:「在定陶各縣的募兵,現才開始,只憑我之一部現有的兵馬,再取東郡,力不能及。劉將軍如今拒絕了郎君的邀約,這確算是個麻煩事。敢問郎君,不知底下來是何計議?這東郡,咱們打還是不打了?」
曹幹最初提議「組盟」、「推樊崇為盟主」時,才有五縣之地,短短的月余之後,他已經除了本有之五縣地外,還掩有了定陶整郡,並且耿艾、劉孔這樣的二千石、比二千石大吏也投降了他,用一個成語形容的話,曹幹可謂是「一日千里」。今之曹幹,已非昨日曹郎。因此,樊崇接受了徐宣的建議,在給曹幹所去的「邀曹幹至城陽參加盟會」的書信中,以好似是不經意的態度,給曹幹了一個「三老」的頭銜,在書信的開頭中,他寫到的是「三老曹君幹足下」。
只說固是因劉昱先做「見外」,曹幹現即便是改投樊崇部中,料之也不會有什麼人對此非議,可說到底,劉昱畢竟是「故主」,而且更重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的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劉小虎的感受,曹幹那肯定是不能不在意之的,故而,在吩咐完張朗給樊崇寫一封回書後,曹幹想了下,又令鄧充,說道:「弘仁,你也別閑著,你幫我給劉大家寫封去書,把樊大帥招攬我的這件事,委婉的與劉大家解釋一下。」鄧充應諾。

張曼說道:「郎君,打下東郡后,咱們『自還定陶』?」曹幹摸著短髭,問道:「公以為我這樣寫不妥么?」張曼看看曹幹,再看看書信中的此言,說道:「妥。郎君這麼寫,很妥。不如此寫,不足以安董次仲之心。」曹幹嘿然,說道:「我就怕啊!張公,即使我這麼寫了,仍還是不足以使董次仲安心。」見張曼對自己寫的這封書信的內容沒有別的意見了,即令帳外田屯,召了得力的從吏進來,命齎此書信,當日出發,送去東郡,面呈董次仲。
張朗笑道:「有道是,『投之以瓊琚,報之以木瓜』,組盟和舉樊大帥為盟主此議,系是郎君首倡,樊大帥今以『三老』尊稱郎君,也可算是對郎君的報答吧。」張曼問道:「郎君,那對樊大帥此書信中暗含的招攬之意,郎君是怎麼想?」曹幹摸了摸頷下短髭,沉吟片刻,說道:「張公,接受樊大帥招攬的壞處,我好像想不出來。張公,你能想出來么?」張曼笑道:「回郎君的話,我也想不出來。」
鄧充等以為然。張朗遂說道:「既如此,郎君,何不就採用上策?」曹幹一時沒有回答,又在帳中踱了稍頃的步,然後回到席上坐下,這才視向張曼,問張曼的意見,說道:「張公,你覺著呢?」張曼察曹幹面色,撫須說道:「我觀郎君面帶隱憂,敢問郎君是不是有所擔心,董次仲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像劉將軍一樣,也不肯願與郎君共取東郡?」曹幹說道:「知我者,公也。張公啊,我確是有此擔憂!」
董次仲問道:「什麼陰謀詭計?」董丹智珠在握,彷彿是已經看透了曹幹「詭計」似的說道:「以此哄得阿父出兵,然後再取下東郡后,俟機與劉小兒合力,火拚阿父!如此,他就有兩得之利。一則,哄賺了阿父做冤大頭,幫他和劉小兒打下了東郡;二則,也由此報了與咱們以前的仇怨之恨!」極力反對接受曹幹的此議,總結說道:「阿父,曹小兒此議,絕對不可同意!」一句一個「小兒」,對曹幹、劉昱很是輕視的模樣,然辨其話意,董丹對現於今的曹幹、劉昱卻顯是深懷忌憚。董次仲考慮多時,做出了決定,說道:「樊大帥前日書信到,邀我往城陽會盟,那我便以此為由,婉拒曹幹之此邀議吧。」

董次仲問張歆等的意見,說道:「公等何意?」張歆臉上慣例掛著虛偽、謙卑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回答說道:「董公,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咱與曹小兒、劉小兒那是有仇怨的啊。尤其劉小兒,他與劉小虎他們姐弟倆還曾欲對董公圖謀不軌!小人愚見,公子說得對,曹小兒的話斷然不可聽信!」董丹又說道:「阿父,曹小兒、劉小兒現分據定陶、山陽,各號稱擁兵數萬,他倆既已有這般多的部曲,若是為了應對莽賊將來之兵而欲先取東郡,他倆聯兵一處,自已可取之!卻曹小兒反來書信,邀請阿父與他共取……阿父,這太可疑了!我看啊,這極有可能是曹小兒的陰謀詭計。」
言及到了劉小虎,話題不免的就轉到了劉昱身上。就在樊崇的此封書信到前,曹幹剛接到了劉昱的一封來書。劉昱之此來書,正是有關曹幹https://www.hetubook.com.com邀他「共用兵東郡」此事,他在來書中給曹幹了答覆,說他剛打下豐、沛,部曲疲勞,暫時沒法再大舉用兵,故曹幹「用兵東郡」此議,他有心無力,眼下做不到。
張朗說道:「郎君,在下愚見,接受樊大帥的招攬,最少現下來說,乃是只有利處,無有弊處。」鄧充贊同,說道:「不錯!徐兗諸部義軍的盟約已成,樊大帥已是盟主,且論部曲實力,樊大帥部的實力亦是最強,接受他的招攬確是有利無弊。」曹幹攤開了手,說道:「既然你們都覺得有利無弊……張公,那這個招攬,我也就好像是只有接受是為最好了。」
張曼說道:「郎君,事情總要先做一做,才知結果。董次仲究竟會不會肯願與郎君共取東郡?咱們只在此猜測,是得不出結果的。我之愚見,何不去書一封,以詢問其意?他若不肯,再用郎君之下策可也;他若肯願,豈不更好?」曹幹即索筆墨,親寫了給董次仲的書信一封,寫畢,請張曼觀看。張曼拿住書信,見其上寫道:
董次仲現駐兵荏平。由定陶縣啟程,北上出定陶郡界,過城都、都關,即入東郡界,隨後再北行二百余里,先後過黎縣當地,便是荏平。黎縣等地現都是「敵境」,因接壤的東平、山陽等郡皆已為義軍的地盤,故此黎縣等地現是戒備森嚴,行之不易,須得小心謹慎,給董次仲送書信的這個從吏在這一段路程上,走了好幾天,總算是有驚無險,四五日後,到了荏平。
董次仲說道:「你此話怎講?」董丹指著書信中的一句話,說道:「『事成,幹部自還定陶』,阿父,曹小兒這不是欲蓋彌彰么?吃到嘴裏的肉,我就不信他還會吐出來!什麼『自還定陶』?他明顯是在拿這話哄賺阿父,以騙阿父出兵。東郡南之離狐、濮陽諸縣俱www.hetubook.com.com鄰定陶,等到真把這幾個縣打下來后,他若賴著不走,阿父,我等豈不就是白打了一場,反而便宜了他么?」
張曼撫須笑道:「莽逆的討伐兵馬來到后,我定陶郡將是前線,到時,少不得,需要樊大帥主持局面,發動各部義軍前來相助我部。郎君,只憑這一點原因,接受樊大帥的招攬也是合宜的。」曹幹令張朗,說道:「季明,你幫我給樊大帥寫一封回書,這封回書,便以部屬的語氣來寫。」張朗恭謹應諾。對於樊崇的招攬,便就此定下,曹幹同意接受。
董次仲的回書送到定陶縣外的曹幹營中時,已是九月上旬。覽過董次仲的回書,曹幹將之傳與帳中在座的張曼等人看,雖然董次仲的拒絕不算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可難免依然會有失望之情,他感慨地與亦從坐在帳中的耿純、番侃說道:「伯山、番公,你兩位『取下東郡,連通河北,以應莽兵』之此策,誠良策是也!奈何明珠暗投,劉將軍、董三老皆不願與我共取東郡!」耿純看罷董次仲回書,擲之在地,說道:「若此輩者,固皆不能成事之徒!」
張朗、鄧充等各自尋思了會兒,鄧充說道:「所謂第二個辦法是下策,郎君之意,可是若用第二個辦法的話,會太過延宕時日,也許會貽誤戰機?」曹幹點了點頭,說道:「正是。樊大帥部的主力在城陽、琅琊、泰山,他便是願意助我部取東郡,可調兵過來卻會較慢。伯山雲之,莽賊的兵馬至遲下個月大概就會出關中,咱們可能趕不及在莽賊的兵馬到前,就將東郡打下。故是,這個辦法是下策。」
——至於說了,本是劉昱部曲,現卻改投樊崇帳下,事情傳出,曹幹會不會被人背後非議?若無劉昱在豐縣自稱「柱天都大將軍」后,分拜劉英、劉永、陳直等皆為「將軍」,而卻偏偏沒有拜曹幹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將軍」這件事,也許會有「忠戇之士」非議曹幹;而現有了這件事,那就算是「改投門戶」,主要的責任卻也已是不在曹幹矣。是你劉昱先把曹幹當成外人的,比實力、比地盤,曹幹難道不比劉英、劉永等強么?而你卻封來拜去的,唯獨就不拜曹幹,你是什麼意思?豈不是你劉昱已不把曹幹當成你的部屬來看?你劉昱已默認了曹幹獨為一部?這些且也不必多說。
卻數日後,樊崇的這封來書被送到了曹幹的案頭,曹幹看罷,示與張曼等也看。張曼等看完,俱皆注意到了書信中的這個開頭,張曼撫須說道:「郎君,樊大帥這是在招攬我部啊。」鄧充說道:「以『三老』之銜相稱,樊大帥看來對郎君是重視得很啊。」——如前所述,樊崇部中,「三老」不僅一人,不但樊崇是三老,徐宣等也都是三老,但饒是如此,以「三老」相稱曹幹,卻也的確是很高看的了,等同於在樊崇的眼中,曹幹已是可與徐宣等平起平坐。另外,樊崇「三老」這個稱呼的相稱,並還暗含了另一層意思,那就是至少在樊崇看來,曹幹現已非是劉昱的部屬,而是「獨為一部」矣。
曹幹起身,負手在帳中踱了會兒步,說道:「劉將軍不肯與我部聯兵,而只我一部,又難用兵,於今之計,我斟酌再三,似是只有一上、一下兩個辦法可試。」鄧充問道:「敢問郎君,哪兩個辦法?」曹幹豎起一根手指,說道:「遣使往謁董次仲,看看董次仲願不願與我部共取東郡之全郡,此一法。」又豎起一根手指,說道:「在給樊大帥的回書中,把趕在莽逆的兵馬到前,先將東郡打下的意義,告與樊大帥知,請樊大帥派兵馬來助我部,西取東郡,此第二法。」收起手指,重將手負在身後,踱著步說道:「這兩個辦法相較而言,第一個辦法是上策,第二個辦法是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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