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叢林
第十七章 出逃

「夏末禪?夏委員?」哨兵中有人認出了他。這並不難,畢竟他們幾個小時前才剛剛從這裏回到學校。
那時候作為不明真相的群眾的一員,他對於這樣的事情並沒有太大的感觸,甚至跟著其他人一起恨恨地罵過:該殺!
血腥味會把那些鬼東西引過來的!
但夏末禪的腳步卻慢了下來。
他頭也不回地,抄小路向那個方向直衝了過去。
秀顎龍!
大概不會了。
早知道是這樣,應該在學校里躲到天亮再想辦法逃出來的。
他在距離地面還有兩米多的時候就放開手跳了下去,行政辦公大樓的後面是一片番薯地,這些植物並不懼怕炎熱、暴晒和多雨的氣候,於是並沒有用防晒網遮起來。
這點距離如果是在以前要不了十分鐘,但現在,沒有任何人造光源,正在迅速變得昏暗的世界就像是一張巨網,似乎正在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吞噬掉。
夏末禪馬上想到。
夏末禪搖了搖頭。如果能夠讓他重來一次,他還會這麼做嗎?
太陽在身後的地平線上射出今天的最後一絲餘輝,夏末禪用力地蹬著車子,快速地向新洲酒店衝去。
不能從那裡出去!
他要逃走很容易,但他的那個兄弟如果放走他,會不會成為施遠煽動起來的那些人發泄的目標?
一群黑影突然從前面快速地掠過公路,夏末禪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捏了一下剎車。
高速運動中的自行車猛然失去平衡,脫離了他的控制,隨後前輪突然卡在一個打開的下水道井口m.hetubook.com.com,讓他直接飛了出去!
做壞人要奸詐,做懲治壞人的人,就要比他們更奸詐?他也許會同樣煽動民意去攻擊施遠,並且攻擊他的政策,然後想辦法推動與城北聯盟的合作。
夏末禪自己就曾經親眼看到過,一名據稱以權謀私,亂搞男女關係的委員被這些人抓住,扒光了衣服遊街,暴打,最終弔死在籃球架上。而這一切,根本就沒有經過審判,也沒有走任何程序。
「有多餘的矛嗎?給我一根壯壯膽。」夏末禪說道。「我這就得走了,再晚就徹底看不見了。」
猶如天籟之音!
終於來了嗎?
他用手扶著路邊的欄杆,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向酒店方向走去。
可惜的是,大概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右邊的膝蓋很快就腫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每踏出一步都變得極其痛苦,幾乎要讓他慘叫出來。周圍變得越來越暗,隨後很快就徹底黑了下去,但新洲酒店與他的距離卻像是更遠了。
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半個小時。
夏末禪閉上了眼睛。
寥寥幾個追兵很快被他拋在了身後,原本空曠的大操場和綠地已經徹底變成了布滿簡易大棚和遮陽網的田地,中間留下了少量供人們行走的田間小路,這樣複雜的地形下,他們根本就追不上他的步伐。
組長終於還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沒有再糾結這個極端不合理的事情。不過在那些人的一次次鬧事後,學校里不合理的事情已經太多了和_圖_書,這樣的事情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那你乾脆騎一輛自行車去吧,還能快點,省點力。」他對夏末禪說道。
清晨和傍晚一直都是哨兵們高度警戒的時段,更不要說,今天白天是學校在五十天以來第一次有人外出冒險。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
施遠沒有權力指揮護校隊,事實上,他在委員會中的實際權力並不大。但他掌管的宣傳口卻足以給予他影響和鼓動群眾的能力,而他確實也很擅長干這個。那些被他煽動起來,不明真相的群眾們,一次次地充當了他的幫凶,一次次地把那些委員們揪出來打倒。於是在某種意義上,他反而成了委員會的無冕之王。
他遲疑了一下,幾秒鐘之後,開始向東側學校的正門跑去。
恐懼在這個時候才湧上心頭,那些人們從哨兵們那裡聽來,然後作為談資私底下流傳的逃難者的慘狀突然就變得無比清晰起來,他感覺自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太陽穴那裡似乎有東西正要鼓出來,而呼吸卻變得困難,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黑暗中似乎有許多東西來跑來跑去,死亡的恐懼突然籠罩了過來。
夏末禪的腳步徹底停了下來。他不想這麼不明不白地被施遠這些人污衊,甚至是這樣窩窩囊囊地死掉,但他也不願意因此而連累其他人。
「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緊迫感了?」一名哨兵說道。「一晚上都不能等?」
「是對方催得急。」夏末禪不得不繼續編織著謊言。「應該是城南那邊有什麼緊急情況hetubook.com.com。」
天黑了之後,恐龍的活動就會變得活躍和頻繁起來,尤其是在天剛剛黑的這段時間尤其如此。
「現在?」這群哨兵的組長感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一個人?!」
糟了!
他終於明白了那是什麼。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人真的做了他被宣稱做了的事情嗎?即使他真的有以權謀私,程度如何?真的就到了必須處死的地步嗎?就算是他的罪行真的是到了要處死的地步,這些人又有什麼權力來執行死刑?
「哎呀,你怎麼……」幾個負責維護這塊地的老人心疼地說道。夏末禪沒有管他們,而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學校北側的圍牆跑去。
該死的!竟然會被一群這樣的東西嚇得摔了一跤!
萬澤的臉似乎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不會遇上它們的。
他拚命地對自己說道,強迫自己忍著痛從地上爬了起來。
要怎麼辦?
他忍不住轉過頭看著新洲酒店,他與那裡的直線距離不會超過兩百米了,只要轉過前面的那個彎就能看到新洲酒店的大門……但他卻真的沒有辦法走下去了,膝蓋的痛苦甚至已經讓他的整個身體都跟著顫抖起來。
「抓住他!」有人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叫道。
頭頂上很快就傳來了人們爭執的聲音,然後夏末禪便聽到有人大聲地叫道:「他在那兒!」
「你是誰?從學校出來的?」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問道。
真可笑啊!
那邊的人可沒有這麼嬌弱,有人身受重傷依然還能堅持把暴龍引進陷阱,難道我hetubook.com.com為了救自己的命,連逃命都做不到?
這樣的謊言漏洞百出,惹人懷疑,但幸運的是,在通訊徹底中斷之後,要核實這樣的信息也是件麻煩事。因為空地上和道路上都種滿了農作物,搭滿了大棚和架子,哨兵們必須騎車繞外圈兜一個大圈子才能到行政樓那裡去落實。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但右腳的膝蓋也受了傷,疼得沒有辦法伸直了。
「這段時間都不多。」有人答道。
他拚命地用這樣的話安慰著自己,同時全力以赴地拚命把自行車硬是騎出了摩托車的速度。
不會的!我不會死在這裏的!
「辛苦了。」夏末禪點點頭,強作鎮定地對他們笑了笑。「我們進來之後,那些東西在這附近活動過嗎?」
夏末禪被摔得七暈八素,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清醒過來,他試著從地上爬起來,但一條手臂卻火辣辣地疼,應該是在地上擦破了一大塊皮。
要死在這裏了嗎?
他同寢室的一個兄弟就在學校北面的圍牆做哨兵,這就是他的機會!
夏末禪終於絕望了,拉著欄杆的手也變得虛弱無力,最後乾脆背靠著它們慢慢地坐了下來。
哨兵們顯然都有些好奇,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這個時候,學校管委會的十八名委員之一到這裏來幹什麼?
隨著他向前慢慢地行走,那些細小的腳步聲突然又響了起來,一些東西在周圍的黑暗中低聲地鳴叫著。
他曾經目睹過好幾次這樣的事情,那些人一旦被煽動起來,就必須找到一個情感和怒火宣洩的方向,否則和-圖-書的話,事情就會越鬧越大,甚至是變得無法收拾。
夏末禪再怎麼說也是學校管委會的十八名委員之一,他總不可能想不開非要離開學校這麼好的地方,跑到外面去送死吧?
但那個時候,施遠應該已經在他身上潑了足夠多的髒水,他還會有機會越過學校的高牆,或者是從某道門走出來嗎?
雖然所謂國土資源學校管理委員會的權威已經在一次次被打倒之後變得比草紙也好不了多少,但它理論上畢竟還是管理著這個組織的最高權力機構,而學生們對於其中代表了學生群體的那幾個代表,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親近感的。
一群黑影突然出現在不遠的地方。
「委員會有一件緊急事務委派我去和城北聯盟談。」夏末禪說道。
但他的這種力量卻需要一個過程,誤導、煽動、激發人們的憤怒並不是幾分鐘內就能做到的事情,而這段時間差就是夏末禪唯一的機會。
但真相是什麼,除了死者和煽動這件事的人,有誰知道?
「抱歉,這是秘密使命,我沒法說。」夏末禪只能這樣說道。「我也不想在這種時候出去,但他們非要我今天以內就把這些條件交給對方,明天一早讓對方派人過來談。好在那些恐龍這段時間都被城北聯盟的那些人殺得差不多了,應該沒多少危險吧?」
你怎麼那麼衝動!
簡直就是恥辱!
他也許會花一個晚上的時間把萬澤告訴自己的那些事情,加上施遠一直以來所做的那些勾當,好好地寫一張大字報,然後在清晨以前悄悄地把它張貼到食堂門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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