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經殺過很多人?」
「在和圖沙一起給個體做檢查。這事和他有關?」
「我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你現在還不用關心。就告訴你一點:我現在最急著想解決的,就是如何防止你產生幻覺。」
面對這極尷尬的掩飾,喬貞很不放心。已經有手下告訴他,加林先前是在克瑞西達的房間里。
「可是你很少遵守。當他不在的時候。」
圖沙搖晃了一下鐵鏈,讓它們互相碰撞發出聲響。「看看這個。應該夠說明問題了吧。這樣把一個人拷三年,就能讓他做任何事。」
「我就讓挫敗勞倫斯陰謀的功臣來解釋吧。老實說,他的身份會讓他的話更可信。」喬貞轉向一名手下說。「把托尼叫進來。」
「勞倫斯定下的規則就是這裏的規則。」
「我大概明白勞倫斯和加林需要我做什麼了。但是你……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沒有。」
「不是時候?是你找我來的,還說什麼要儘快。」加林打斷了喬貞。「你希望一位王國的統治者能夠招之即來,然後又隨便打發走,這是極度的無禮。我不得不說,自從到了激流堡,你大部分情況下都顯得很無禮。在行刑場上下令是什麼意思?你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客人?就算你忘記這一點,也不該忘記我是誰。」
「那是勞倫斯的說法。」
「沒有……但是他問我想不想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是的。」喬貞說。「我們發現他涉及叛亂行為。他至少三次通過巡邏騎兵,把一些關鍵的研究資料帶給拉文霍德的人,並且至少有一次要hetubook•com•com求拉文霍德做好將他接走的準備。在城牆西邊我們找到了一戶人家,他們幾個月來一直在緩慢而秘密地挖地道,估計再有三周就會連通到城外。這一家人已經承認收下了勞倫斯兩百個金幣。」
「不。沒有這麼具體的東西。我只是停住了。」
「托尼?」加林似乎要站起來,把更多的力量用在了膝蓋上。「托尼·羅曼諾?」
「是的。您知道他和勞倫斯的關係。正是這一點,讓他的調查工作變得非常艱難,但是也有了不可置疑的可信度。」
「不,什麼也沒有。」加林抬起頭來,做出極為彆扭的微笑,彷彿一隻蚯蚓爬過淤泥留下的痕迹。這短命的笑容只存在了半秒鐘,就陷落在加林難以掩飾的憤怒中。
「那又怎樣?你覺得他是禍首?他要為你看見的那些蜘蛛啊,蛆啊負責?沒有他,你就不會讓那連麥稈兒都掰不斷的女人給傷著了?」
「老弟,這還真是個古怪的問題。要知道,你是根本就不應該對我提問的。」
「不,我沒這麼想。我只是……很不明白。」
「那麼你呢?」
「我想……她會死。因為我會攻擊,她沒辦法抵抗。」
「是不是喬貞跟你說過什麼奇怪的話?你腦子不太正常。」
「您看起來很激動。也許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這的確應該定性為叛亂行為。雖然拉文霍德並非一定是七處和激流堡的敵人,但是無論加林把這些資料泄露給誰,都是嚴重有損於我們共同利益的行為。這是雙向的、不可饒恕的叛亂,同www•hetubook.com•com時危害了激流堡和七處。假若讓拉文霍德這樣的組織得到了製作個體的技術……我想任何人都承擔不起可能造成的後果。更何況,我們都知道勞倫斯曾經短暫地為拉文霍德工作,所以這整件事必然是有長期預謀的。最壞的估計是:對於勞倫斯來說,和我們之間的合作才是『暫時』的;他利用我們提供的資源來達成目的。事實上,我個人並不希望實際情況會如此嚴重,但是現在必須考慮一切可能性,才能有效地去應對。」
「他這麼對你說?那可真是要不得。等一下,你就這麼把他的話透露給我?就剛才,你還說『沒有』。」
「就是在聽了喬貞說那些話之後,情況才嚴重起來。我自以為會沒事的。」
「恐怕是壞消息。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
「那不就行了。喬貞那傢伙人不怎麼樣,不過你既然選擇了信任他,聽他的大道理,你就最好信到底。沒壞處的。」
「我就知道他會說這種話。嘿嘿。」
「我想問一下,勞倫斯現在在哪?」
「隨你怎麼說。如果不事先確定你會替他隱瞞,喬貞是不會對你透露任何事的。那傢伙就是這樣,說話像談生意一樣,而且還非要能把別人說得賠本。」
當圖沙給雷納抽血檢查的時候,聽見他的病人這麼說。
「沒錯。這個充滿謊言的世界……你學得很快。話說回來,那傢伙有沒有用什麼大道理教育你?比如愛不愛啦之類的。」
喬貞繼續說。「這是需要我們雙方來共同解決的問題,必須慎之又慎。但是在這hetubook•com.com之前,希望您能立刻下令,控制住勞倫斯。畢竟不能保證他沒有別的叛亂計劃在同時進行。」
喬貞明白加林的疑問並不是針對這個詞本身,而是針對它為什麼會用在勞倫斯身上。
「他讓我瞞著勞倫斯,但是不包括你。你應該也不會告訴勞倫斯的。」
「叛……亂?」
「好吧。」兩分鐘后,加林抬起了頭。「有什麼重要的事?」
「很好,很好……至少我們的短期目標是一致的。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你得更合作點。經過這件事,總算明白了你在幻覺的產生頻率和嚴重程度上一直沒有完全說實話。看你往常在處刑場上那副英勇的樣子,我們還以為你一點事兒都沒有。現在乖乖躺下來,讓我打一針。我聽見勞倫斯往這邊走來了,你知道該怎麼表現,對吧?當你學會欺騙的時候——我就勉強借用一下喬貞的說法吧——離成為一個人就不遠了。」
當加林進屋的時候,喬貞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他眉頭緊鎖,眼神似乎在避免著和一切實在的物體接觸,彷彿處處都有針尖會刺傷他的眼珠子,但卻又不能閉眼。他的呼吸像是在掙扎,雙掌用力過猛地攥成拳頭,大拇指在別的指頭上不停摩擦。
「王子,」喬貞說,「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也認識他?」
「我不在現場。真要說失望的話有一點,那就是你竟然受傷了。即便有嚴重的幻覺,你也不應該放棄自保能力。你還沒辦法抵禦幻覺造成的影響。如果不是因為那些幻覺,我想勞倫斯可以歡呼勝利了。你的幻覺是個麻煩事。還得https://m•hetubook•com•com
再仔細琢磨看看。」圖沙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告訴你一件事,我曾經殺死過一名孕婦。當然情況稍有不同,她和你不是同一個種族。按道理來說,我應該對你很失望的,因為我能做到的,你沒有做到。可是,如果這樣辛苦培養你只是為了讓你重複我們的行為……那就太無聊了。」
「無所謂。你到這兒來,還沒有真正給我說過什麼好消息。」
「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不要再想了。我只是勞倫斯的助手。你再這麼想下去,會有危險。在勞倫斯面前,你會沒法瞞住。遲早會出婁子。勞倫斯也快回來了……在那之前,我再問問你。」圖沙靠近了雷納。「在對著那名孕婦的時候,你在想什麼?我是指幻覺產生之前。」
「你不打算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要做這些事。雖然勞倫斯在我面前只是說『為了讓你複原』,但我知道他有自己的目的。加林也有目的,他希望我替他作戰。你呢?」
「勉強算是吧。」圖沙放下裝著血的試管坐在牆邊,雙手扶著凳子邊沿休息。每隔一小段時間進行這樣的休息是他的習慣,否則懸挂著枷鎖的手腕會負擔過重。「比起他,你不如再多小心一下自己。如果今天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沒力氣的孕婦,而是一個真正的戰士……那就不是肩膀上受點輕傷就能解決的了。當然我不覺得你會死,但至少場面會很不好看。」
「喬貞說我已經死過一次。」
「我……不相信。你一定不是完全不情願的。而且你和勞倫斯有很多不同。你從來不會稱呼我是『失敗作』m.hetubook.com.com
,而且還常常和他爭吵。雖然我不太明白你們吵的內容,但是至少這能說明你和他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加林顫抖著的手指停住了,雙手慢慢分開。他的眼神中充滿困惑,彷彿自以為航行順利,但是突然發現自己迷失了方向的舵手。這不代表他不明白喬貞的意思,只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要面對這些話。
「有的人不想看到你停下來。加林不想。勞倫斯不想。你讓他們失望了。」
「沒什麼必要往後放。能不拖延就不拖延。坐下來,喬貞。」加林坐在屋子中央的沙發上,喝了一口水。喬貞也坐下了,但是兩人沒有立刻交談。加林略微低著頭,雙手交握搭在膝頭上,努力平復呼吸。
「這到底是怎麼……」
「非常抱歉,我完全理解您的不快。沒錯,我是有非常緊急的事要和您談,但是現在我們之間可能缺少一個能平和交流的氛圍。對於我一直以來的無禮行為,我願意全心全意地作出補償,而當下的問題可以往後放一放。但是如果您堅持認為……」
「這你別管。」
「我也不想再看見那些東西。他們……令我很心煩。」
「老弟,這樣說不通。畢竟你停手了。你有沒有產生……比如說,不該殺一個弱小的女子啊,或者看著她的大肚子就心軟啊之類的想法?」
毫無疑問,他剛剛才經歷了一次劇烈的情緒波動。喬貞並沒有讓加林平靜下來的好辦法——一個人只要加上了統治者的身份,就很難用常人的情感規律去衡量。為了避免情況惡化,喬貞忍住了旁敲側擊打探加林在克瑞西達那兒發生了什麼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