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我預料能成功，所以才說這是唯一的辦法。不能成功解決事情的，不叫辦法，最多只是掙扎和胡鬧。如果你真想知道為什麼的話，我可以給你多解釋一些。但是在這之前，你要先答應我會仔細做好這件事。」
「那麼……」歌洛卡說。「你希望我現在動手嗎？」
「她是一個……另外一個我需要帶走的人。加林在妨礙這件事。為了能夠帶走她，我需要你的幫助。」
「這是最恰當的理由。看管你的人不會懷疑，也不會想報告給加林。當然，他也拿到了一點好處。先坐下，我有話對你說。要喝茶嗎？」
「總之，一切都看你的了。」
「陪你過夜？你就真不能想出更好一點的理由來？」
「真是難受啊。哪怕是直接去見他，就已經是很困難的事了。但是我現在還不能立刻這麼做。還得保證自己……有這個機會。」
克瑞西達點點頭。歌洛卡走到她身邊。
「沒聽明白？一位大人讓你去陪他過夜。把握好機會吧，要是能討他歡心了，你有機會搬到別的地方去也說不定。別站那兒傻看著我，動身了動身了。」
「我沒有拒絕。就算我拒絕，你也不可能允許。我只是覺得……奇怪。不舒服。」她抖了抖肩膀。
克瑞西達點了點頭。
「喬貞，我真的不知道有什麼你做不到，或者說你找不到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來做的。」
「是嗎……」
「同意了，因為這是唯一的辦法。你說得沒錯，我不會允許你拒絕。你非得幫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這個忙不可。」
「好像聽說過一兩次。不過，完全不知道是什麼人。」
「再等一會兒吧。」克瑞西達說。「再等一會兒。」
「什麼？」
「說來話長了。還沒有到這兒來的時候，我在藏寶海灣，就是那時候見到了他，所以他知道我會做什麼。」
「真的。那間屋子，這麼說吧，凡是住進去的一定都不是普通的客人。而且喬貞也幾乎是同時到了這兒來，我就猜想一定又會有什麼事了。」
「其實也不算巧。我大概有些預感吧。」
歌洛卡從箱子里拿出了工具。她在這裏要做的事，是把克瑞西達的頭髮全部剪下來。在這之後，她要前往喬貞指定的房間，那兒正躺著一具剛死去不久，和克瑞西達身高、體態相近的女性屍體。她要利用自己在藏寶海灣多年修補屍體的經驗，通過切割、填充材料、化妝等手段盡量把女屍的樣貌整理得接近克瑞西達，而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把頭髮按原樣移植到屍體頭上。她對這一點很不理解，但喬貞對她說：「我打聽到加林迷戀她的頭髮。當屍體下方燃著火，眼睛用黑布矇著的時候，頭髮對加林來說就是最重要的可辨認特徵。」
她們沉默了一會兒。歌洛卡打量著眼前的女人，不是出於質疑而是帶著親近感的好奇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是呆過同一間牢房的獄友。
「他的事還沒確定。我只能對你這麼說。」
「不是說……和-圖-書開始了嗎？」克瑞西達。
「行。」歌洛卡放下工具箱，坐在克瑞西達背後的床鋪上。她看見克瑞西達低著頭，望著在大腿上輕微碰觸在一起的手指，用一次深呼吸讓肩膀略微聳起。歌洛卡願意等。她理解克瑞西達需要心理準備；事實上，歌洛卡自己也需要一點時間。
「雷納。我丈夫。」
「還真是巧，不是嗎？」克瑞西達說。
「我……我懂了。可是你還得再給我解釋清楚一些，這整件事的過程。至少讓我在下手之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這真頂用？真能騙過加林？他這個人不管怎麼說，也不是個笨人。如果出了岔子的話……」
「那圖沙呢？他也能走了嗎？」
「你的意思是你拒絕？」
「對啊。真沒想到還會見面，而且還是這情況下。」
歌洛卡做完自己的工作之後，克瑞西達把桌面上的一面小鏡子轉過來。在剛才的整個過程中，鏡面一直面朝著牆。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抬抬眉毛，抿抿嘴巴，彷彿是要確認它們沒有因為黑髮的消失而連帶產生一絲一毫的改變。
「嗯……沒有。」
「你難得的機會。有一位大人看上你了。」
「我……有些害怕。」
「怎麼個巧法？」歌洛卡停頓了一下。「喔，你說那個。那天夜裡，我們在樓下……」
「我真想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把戲，但是你肯定不會全部說給我聽的。」
「噢。」
「好。」
在喬貞提出要求后，歌洛卡立刻站起來，踱步到椅子後面，右手hetｕｂooｋ•coｍ•coｍ撐住椅背。
「不用那樣看著我。我知道這開不得玩笑。好吧，我答應。我會替你辦好，行了吧？」
「歌洛卡，關於我丈夫，你聽說過什麼嗎？」
「其實今天早上剛見到喬貞的時候，我是高興的。我等著和他說話，等了很久了。我知道他會給我帶一些消息來。我等著他告訴我，『克瑞西達，雷納還活著』，而且他真這麼說了。奇怪的是，一聽見這句話，我反倒擔憂起來。我早知道雷納一定是活著的……這麼些年來，我一直相信。喬貞給我證明了這一點，但我卻……不是說不高興，是沒有那種……真正的喜悅。因為我知道事情不那麼簡單。」
昨天夜裡，一名衛兵走進歌洛卡的屋子，說出讓她感到特別奇怪的話。
歌洛卡順從地跟著衛兵出了屋，因為她多少預料到了是誰要找她；但是在喬貞的房間里看見他的時候，歌洛卡還是忍不住把雙手抱在胸前，上半身略微前傾，皺著眉頭對他說話。
「你好。你就是……？」
「我相信你能幫我這個忙。」
「你就直說吧。先說壞消息中的壞消息，再說普通一點的壞消息。」
「為什麼？」
「嗯……」
「沒有。喬貞沒有和我說過這些事。」
歌洛卡對於取下死者的東西轉移到活人身上沒有任何問題，但她從來沒有做過相反的事。她左手捧著克瑞西達的頭髮仔細地看著，右手握著剪子，遲遲沒有動手。
「喬貞說，要讓我活著見到他，這是唯一的辦法。」克瑞西達說。
ｈtｔps://ｗwｗ.hetｕｂｏok•cｏm•ｃｏｍ「不，這事……這太奇怪了。」
「我要說的是好消息。你很快就可以離開激流堡了。加林已經同意讓我把你帶走。」
「我明白了。你聽起來真是有信心。能不能借一點兒給我？」
歌洛卡聽著她說。
「你一定和喬貞很熟悉。」
「你的丈夫發生了什麼？」
歌洛卡並不習慣有人把這種帶著負擔的話語擲在她身上。但是她知道喬貞一定早就適應了百倍於此的負擔——就比如眼下，她只是他整個計劃中的一部分而已。她並不覺得自己一定要為這個討厭的男人付出些什麼，然而她至少不想成為他的負累。更何況，她知道真正需要她幫助的人，並不是喬貞。
「那麼時間也不多了。我們開始吧？」
「你知道就好。另外，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有沒有聽說過克瑞西達這個名字？」
歌洛卡慢慢推開門，進了屋。坐在屋子中央的克瑞西達望過來，笑了笑。
「加林很迷戀？那她的頭髮一定很美吧。你確定一定要用這種……對女孩子來說特別嚴重的辦法？得了得了，不用再對我說什麼『唯一』之類的話了。我做就是了。不過，難道加林不會想親眼看見……」
歌洛卡站起來，雙手放在克瑞西達的肩膀上揉了揉，然後輕輕地撫摸她的黑髮。
「你聽說過這些事嗎？」克瑞西達說。
「他們在用他……做一種實驗。喬貞對我說，要去見雷納，就要做好面對他的改變的心理準備。」
歌洛卡把身子坐直了。雖然從圖沙那兒多少聽過實驗的事，但www.hetubook.com.com是她從來不知道那個人叫雷納。歌洛卡看不見克瑞西達的表情，因為她一直低著頭。
「誰？」在沉默中花了一點時間來回憶的歌洛卡沒有立刻領會克瑞西達的意思。
「不，你沒變。」歌洛卡右手放在克瑞西達背上。「雖然我才剛剛真正認識你不久，但我剛進門的時候看見的是你，現在看見的還是你。不用擔心，克瑞西達。一切都會好的。」
「我叫歌洛卡。你好，克瑞西達。」歌洛卡關上了門。「喬貞讓我來……」她抬起拎著小工具箱的左手示意。
「那他為什麼會讓你來……」
「這麼些年來，我好多次夢見再次見到他。雖然每次夢裡的東西都不太一樣，但我們倆都沒變。他還是剛剛離開家那時候的他，而我也是。但是喬貞告訴我，他變了。現在我也變了。」
「我知道喬貞想出來的辦法是很怪異，不過他肯定已經盡他所能了。大概現在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她……克瑞西達，她同意了嗎？」
「他沒有膽量從頭開始看處刑。就算他突然改變主意，那麼我稍微把原定處刑時間私自提前一點，他也不會在意。他是專程去看克瑞西達的屍體，而不是看她是怎麼死的。」
「我知道。抱歉讓你聽我發這些牢騷了。」
「因為我知道加林給你安排的那間卧室。幾年以前我剛到激流堡的時候，也在那兒住過。」
在短時間的沉默后，克瑞西達繼續說。
「談不上。」
「沒事。」
「真的？」
「有，當然有。至少在當前，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得好。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