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激流堡,不設防的城市
第五十四章 埃林(五)

返程還算順利,回到避難谷地的時候正好接近半夜,和埃林當初到這兒來的時候一樣。雖然大部分人都已經睡覺了,但是埃林卻從周圍感到了一種更緊張的氣氛,彷彿這地方比前幾天更接近即將爆發的戰爭。有的人用帶著敵意的眼神看著他。埃林相信多數人並不知道他來自七處,他們的敵意只是來自於陌生。
在進入自己的帳篷之前,埃林站在那兒想了半分鐘,但什麼應對方式都沒想出來。他答應過歌洛卡只會在激流堡呆兩、三天,加上往返也不超過五天,但現在這個數字已經翻倍了。他走進帳篷,背部和一隻腳還留在外面的時候就又轉過身出來了,因為裏面一個人都沒有。
「放輕鬆一些,庫克先生。你不應該胡亂攻擊特地來找你的人。」
「接下來呢,難道你還打算給我上茶?」
埃林看了看手裡的銹劍。也許瘋老頭兒剛才那個用它教女兒練劍的事也是假的。不過他最後還是決定把它暫時收起來,否則會覺得自己此行完全沒有收穫。他本希望通過庫克來多了解一下尼艾絲的性格和經歷,方便以後和她打交道,但現在得到的只有一把也許根本就是垃圾的銹劍。
「按照激流堡王室的規矩,國王的登基典禮必須要用上托卡拉爾劍,比如說要對著它起誓什麼的,不過詳細步驟我不太明白。」隨從說。「加林當然可以選擇修改這個傳統,畢竟沒人真正管得住他,但是這肯定會讓那把劍失竊的影響更加嚴重。」
庫克看看埃林,說了一句「跟我m•hetubook•com•com來」,轉身走向菜地後面的小屋。埃林跟了上去。屋子沒有門,只是用兩塊長木板遮著。屋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在從所謂的走廊通往客廳的路上要經常抬高腿躲過絆腳的東西。而埃林之所以認為他們進入了客廳,是因為眼前有一張只有一半,像是從火場里搶救出來的沙發。
「不。」庫克說。「用這把劍殺了她,再還給我。我要看她的血留在上面。」
「沒錯。庫克·菲爾丁,六十四歲,曾經是激流堡海上衛隊的指揮官,後來因為誤殺同伴而離職。其實最後這一點是他的鄰居透露給我的。他們喜歡談這些事。」
「也許是意外。」她說。「但是……歌洛卡小姐殺死了瓦羅卡爾中尉。」
「很難說。我見了加林,也見了其他人,如果你想聽的話,等我有空和你慢慢說。我剛才就問了你,歌洛卡到哪去了。」
「又見面了,女英雄。」他用右手掌指了指身後的帳篷。「知不知道她到哪兒去了?」
「那位小姐的侍女抱怨加林沒有給他未來的妻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聽起來雖然從挑人開始就一直是加林主動操辦,但他似乎並不很熱心。這件事對那位小姐來說也是一個意外,她出身於貴族但是卻不太適應這方面的事情。她現在整天呆在屋子裡,很少說話。」
「當然聽見了。請到我那兒去,我想和你談談。」
「我沒有見到本人。加林對她的保護措施很嚴密,說是關起來了也沒問題。只查出她和_圖_書父親是上一任國王的朋友。如果按照原計劃,婚禮大概會在兩個星期後舉行,到那時候她年滿十四歲。」
「我記得是那個什麼瓦羅卡爾在做這件事。」
埃林把劍接過來,假作認真的端詳了一下。「庫克先生,請問……」
「我一直很奇怪,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謝謝。」埃林坐了下來,左右挪了挪位置。
埃林和一名隨從站在一棟破舊建築物的旁邊,望著正在不遠處一個小菜園子里除草的老人。
「在這兒等著。」
他朝左右看了看。燃盡的篝火在泥地上留下的殘渣,黑色懸崖上執著長矛的衛兵,不知誰扔在草叢裡掛著的廢棄止血繃帶。在邁出步子之前,他看見尼艾絲朝自己走來,並且在離他還有十步左右距離的時候停住了。
「嗯……出了一點小毛病。」
埃林用食指摳了摳耳朵後面。加林的母親成為王后的時候也是這個年齡。
留在激流堡的幾天,埃林花了相當一部分時間和隨從們收集情報,但成效並不明顯。他最想得到的是關於圖沙和勞倫斯是否在城內的相關訊息,但事實證明加林王子的保密措施還是很成功,對大部分知道了部落提出交換要求的民眾來說,勞倫斯這個名字的突然出現還是一件非常困惑的事。他也派隨從調查了一下加林的現狀,最後得來的東西雖然談不上多有用,但至少要比對尼艾絲父親的訪問要成功得多。
「我聽說了一些。」
埃林跟著尼艾絲前往她的指揮官小屋。屋子裡生著火。
「那麼你有什麼hetubook.com•com看法?」
「這個時候?」埃林說。
「請坐吧。」
「就是他?」埃林說。
「站住。」他說。「胡亂踩進我的土地,你想掉腦袋嗎?」
「她七歲的時候,我第一次教她練劍,用的就是這個。」
尼艾絲在埃林對面坐下了。
「是的。我會和她在許多重大問題上進行深入而誠摯的交流。」
「是的。尼艾絲·菲爾丁。」
庫克仍然站著,把鐮刀放在身邊的一個箱子上。「你和尼艾絲有聯繫?」
「喔,我接替他了。他比較笨,沒我能幹事。那麼,你知道你女兒在經歷著什麼吧?」
「你沒有聽見我的問題?」
「下次再說,庫克先生,下次吧。」埃林先出了屋,重新用那幾塊木板遮上大門。庫克推開木板,站在門邊繼續叫喊著。埃林快步走到隨從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拐到建築物的背面。
埃林想著是不是應該在和王子交談的時候提到這件事。這也許能夠催促他做出進一步的行動,但同時也可能會有負面效果。不過他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時間來考慮。因為現在不得不回到避難谷地,而如果以後的事情進展不順利的話,也可能永遠得不到再次和加林談話的機會。騎馬步出城門后,埃林回頭看看那麵灰白色的牆壁,回想起來喬貞也曾說過他帶著任務沒有完成的遺憾離開激流堡。他想,雖然加林似乎不善於控制情緒,沒有太重的心機,但卻也許是他和喬貞都見過的最棘手的人之一。
「我明白了,庫克先生。」埃林站起來。「對了,和_圖_書其實我還要去見加林王子。你說的話我都記著了。再見。」
「呃。」
「他以前的誓言是王國一天不復興他就一天不戴上王冠,看來是等不及了。有沒有調查過女方是什麼樣的人?」
「我叫約翰遜,是加林王子派我來的,來和你談談你的女兒。」
「是的,我負責替加林王子給她傳信。」
「埃林先生,非常高興看到你安全回來了。不過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稱呼我。」
「說。」埃林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面。
「你是誰?」
「我想讓你幫個忙。等我一會。」
「你是不是還會去避難谷地見我女兒?」
「這麼過分?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的鄰居都沒有透露這點。他們只是說庫克曾經為女兒當上避難谷地的隊長而自豪。可能是現在出了這事,他受了些刺|激吧。」
「拿著,」庫克把劍指向埃林,看上去更像是要刺出去。
「這麼說,沒有托卡拉爾劍,也就戴不上王冠。戴不上王冠,就討不到老婆。他對於能不能拿回那把破劍應該更緊張才對。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沒有這樣一個女兒。我養大她不是為了讓她來反叛國家的。這根本就是惡魔的詛咒,她是惡魔,不是我的孩子。你知道嗎,約翰遜先生,先王親自給我頒發勳章的時候,我怎麼說?我說菲爾丁家族會世世代代為您服務,為王國的光榮流盡最後一滴血。然後那個女人竟然給我生下了這樣一個惡魔。如果能做得到的話,我就會去親手殺了她,但是現在……」
埃林走上前去。在他的腳離菜地邊和*圖*書界還有三四步距離的時候,除草的老人直起身,用鐮刀指著他。
「你這一次到激流堡去有什麼成果嗎?」
他離開了這房間。埃林聽到走廊上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五分鐘后,他回來了,手裡拿著一把生鏽的短劍。
「她是我的女人,這麼難看出來嗎?非得要再三問我?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尼艾絲。」
庫克沉默了半分鐘。
埃林在房間中央的桌子旁坐下。
尼艾絲十指交疊放在桌面上。她沒有看埃林的眼睛。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他是一個瘋子?」埃林說。「我不喜歡一個老頭兒用鐮刀在我背後揮來揮去,喊著讓我去砍掉她女兒的腦袋。」
埃林朝屋子出口走去,漸漸加快步伐。他聽見庫克又抓起了鐮刀,跟在他後面。
「是這樣嗎?那這可真是……意義深重。你想讓我交給她?」
「我的女兒?」
「聽說計劃是加林正式舉行登基典禮,頭銜真正成為國王之後再進行結婚儀式。這樣的話那姑娘才能成為名正言順的王后。」
「你會幫我這個忙吧?這不光是為了我,也是為了國家。我不開玩笑,我要親手殺了她,不開玩笑。想個辦法帶我出城,我要自己去……」
「因為你收集情報工作不力,讓上級陷入了生命危險。如果能做到的話,我會扣掉你下個月的津貼。」
「好地方。」埃林說。
「坐,」庫克說。
「話說回來,頭兒,你手裡拿著什麼?」
「加林王子準備結婚。他已經挑好了人選。」在離開激流堡之前的兩個小時,一名隨從把剛剛得到的情報告訴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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