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想出一個更有效的辦法。丁尼生，不要把你那點胡亂同情人的本事看得太高貴……」
「我們一共有五個人。算上你們殺死的那一個。」他說。
說完后，他不回頭地離開了。他能聽到丁尼生使勁踢了一下過道上的長椅。
「我是憑著良心才來幹這一行的，」他說，「我有我的良心。」
「為什麼不可以？」
「我已經把所有能說的都說了，而且你看，我很合作。我可不想拿拉文霍德莊園的信譽開玩笑。這樣回去以後會站不住腳的。」
「他不會說的。這會對他那邊的人不利。」
下毒者正坐在審訊室里。他沒有驚慌，沒有刻意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態度，只是坐著，就好像觀眾散空后唯一還留在劇院里的人。從一開始，審訊就意外的順利。他已經承認了自己是薩爾瓦尼雇傭的拉文霍德刺客之一。
「薩爾瓦尼給這三個人承諾的酬金是多少？」
回到家后，潘索尼亞打開窗戶，坐在沙發上。一些夕陽的光透進來，照亮了他合握在桌面上方的雙手：人們祈禱，沉思，或是乞求的手勢。他注視著空氣中的微塵在拇指的上方漂浮。腹部的傷口不再疼痛，但還是浮現出一種躁動感，提醒著他的全部失敗。收買刺客終究是冒險的行為，然而他已經難以等待下去了。
丁尼生兩手猛地往前推中潘索尼亞的胸口，讓搭檔的後背撞在牆上。他還想進一步抓住潘索尼亞的衣領，但是卻按住了自己的右手。
「行，不過我提醒你，我們可不是你的商業敵人。搞明白你現在坐在什麼地方。」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空氣中的震顫摸索到潘索尼亞手指上的皮膚，從耳孔潛進他的大腦。他想起了一些什麼同時讓他不快卻又難忘的事物。緊觸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面的腳底有一種難言的悶熱，而眼睛比往常更清晰地查看著光的顏色。他起身，關上窗戶，出了門，沿著河邊的街道走下去。
「給我們一些更有用的情報。我們必須阻止你的三個同僚。」丁尼生繼續說。
「你覺得你還可以回去？」
「這個么……那你們要和我簽訂新的合同，內容是中止和薩爾瓦尼的雇傭關係，除此之外不包括任何內容。另外，酬金至少應該是兩倍。」
「我們出去談一下。」丁尼生對潘索尼亞說。兩人出了審訊室。
刺客盯著潘索尼亞，搖了搖頭。「沒有。」
「確實問過，畢竟我們也不想自己惹上多餘的麻煩。簡單來講，薩爾瓦尼就是想在內城區擾亂子。作亂的地點在哪不重要，只要是出名的，人人都知道的地方。至於我毒死的人是誰，也不重要。薩爾瓦尼在聽說那個軍官要舉辦慶功宴之後，才臨時決定讓我和另一個人往那邊去。他打算等我們五個人的破壞工作都完成後，立刻放話出來，說這都是他主使的——但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他說這是代表皇後區所有人民對暴風城的反抗。」
「那要先給我定金。另外，我個人的酬勞必須再加百分之五十，因為薩爾瓦尼已經知道我落網了，這樣潛回去是要冒風險的。」
「這話真有點傷到我了。我還以為你只是拳腳厲害，沒想到……你都是從哪兒知道這些事的？」
「你瘋了？」丁尼生按住潘索尼亞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這是什麼意思？和刺客做交易？」
「噢，這個真不行。一個原因剛才也說了，具體工作內容是薩爾瓦尼臨時指派。另一個原因，我不能把自己的同伴置於險境，那樣的話從這兒出去之後我是活不下來和圖書的。」
「不，他嘴巴上把這裝飾得像起義一樣，但他根本就沒有這個心。他只是一個天生的罪犯和瘋子，希望用這種辦法來聚攏更多人而已。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測。」
「你們會在哪些情況下撤銷合同？」潘索尼亞對刺客說。
丁尼生還沒說完，搭檔已經回到了屋裡，他只好也跟進去。
潘索尼亞出了審訊室，快步往前走。丁尼生追上了他。
「你不怕莊園找上你？」
那是十年前最後的印象。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沒聽說過拉文霍德莊園。潘索尼亞自己是一名治安局調查官，坐在病房裡把科昂的每一句責難和羞辱完全消化下去。
「如果要採取全面的預防措施，那需要太多人手了，更不用說薩爾瓦尼的目標範圍都是大人物……」
「那好。你要回答我的所有問題，否則我會立刻殺了你。作為一個沒有實際身份的人，你的死不會給我帶來任何麻煩。」
從十七歲到達南海鎮開始，他就認識了收取村民傭金來保證他們不受侵害的喬拉齊·拉文霍德。在接下來的五年內，他們兩人同時成為了南海鎮的保護者和暗中統治者。起初，喬拉齊更有經驗，但潘索尼亞學得更快。他今天所具有的所有知識和手段，在那時候就已經打下了雛形。在當時的他看來，太過注重形式的喬拉齊不懂變通，而喬拉齊則認為他做事激進，不夠穩定。而這點分歧，並沒有太過影響他們之間的信任——甚至可以說喬拉齊是他的朋友。他們無數次調換身份，互相施救，模仿對方的筆跡以求更好的合作；他們對付山賊，從難民轉變而來的掠奪者以及士兵。
「如果委託人死去的話呢？」丁尼生說。
「他想幹什麼，暴動？」丁尼生說。
「別把問題說大了。現在的具體情https://www.hetubook.com.com況很簡單，你願意為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女人著想，哪怕犧牲我們最重要的任務。我問你，讓那個女人靠一大筆可以隨意動用的黑錢養著，這樣對她到底有沒有好處。如果一天之內你沒有更好的主意，那一切就照我說的做。」
「我們有足夠的錢。」
「是你自己在工作中失敗了。你下了毒，但是一個人都沒有毒死。他們不會為這樣一個損害莊園名譽的廢物報仇。」
「雙方談妥共同決定撤銷，或者委託人有違反合同的行為。當然，如果我們自己死了，也就自動不算數。」
「我很期待。」
「你……」丁尼生停頓了一會兒。「你在說什麼？」
「潘索尼亞，我一直都優先考慮你的意見，但是……」
「他打算讓你的同伴做什麼？」
「如果我們提供更多的酬金，能不能讓你撤銷合同？」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雖然把人抓到了，但這些傢伙的行動確實是太難預防。更何況如果像他說的那樣，薩爾瓦尼根本就沒有明確的目標，那更不知道從哪兒下手了。總不可能禁止全城的所有貴族和官員舉行宴會什麼的吧。」
「你沒有資格提問。」
「什麼？」丁尼生皺著眉頭看了看潘索尼亞，然後立刻對刺客說。「聽著，如果我們抓住薩爾瓦尼，但是保證完全不波及你的同伴……」
「你們兩個這次行動的目的是什麼？」丁尼生說。
「是真的，除非他實際上籤下的是賣命合同。但這隻是和一個幫派頭目之間的普通交易，並不值得拉文霍德的刺客這麼做。」潘索尼亞說。
「你執行任務失敗，而另一個人死了。就是說現在還有三個刺客和薩爾瓦尼有雇傭關係。」
「既然你們覺得他很不聰明，那應該也詢問過他這麼做的目的。」
「ｈeｔｕbｏoｋ•cｏm•cｏm除非合同本身有保護委託人之類的條款。如果沒有的話，只要我們能拿到錢，委託人的生死並不重要。」
「抱歉，我不能泄密太多。這有關生意信譽。」
「可是，錢呢？哪來這麼大一筆錢？上頭一聽到這樣的主意估計會先把我們倆停職，更不用說撥款了。」
「所以我問你，錢在哪。我可知道就算把自己準備結婚的錢全扔進去了，也……」
「我問你。你的合同里有沒有包括保密優於性命這一條？」
「你下毒是不是選擇了特定目標？」
「有什麼問題？那是罪犯的錢，是波魯紐斯通過薩爾瓦尼掙到的。我們用薩爾瓦尼的錢來幹掉他自己。」
「不，少開玩笑了。我們不能這麼做。」
「我不知道，因為合同並不那麼詳細，具體工作內容是由薩爾瓦尼臨時決定的。但是，每個人只做一件事，這一點可以肯定。我已經把自己的份完成了，就算你們沒有抓到我，我也不會再造成任何麻煩。」
「波魯紐斯女兒的賬戶。」
「好吧。和你們這麼耗下去，對我也沒有好處。在能夠保全性命的前提下，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事。薩爾瓦尼是一個空有蠻力的人，他想都沒想過在合同里加進嚴格的保密條款。刺客能勝任的工作其實是很複雜的，但是他只看上我們的破壞能力。繼續問吧，反正我是不想做你們的犯人。」
「錢很快會籌集起來。我需要你回去通知在薩爾瓦尼身邊的同伴。」
「沒問題。我現在就去安排。」
這些潘索尼亞都明白，但他還明白也許治安局可以承受多一次的失敗，他本人無論如何也不可以。
這一番對話顯然讓丁尼生有些惱怒。一直在觀看的潘索尼亞開口了。
「他們是刺客但不一定就是我們的敵人。這是最好的辦法，幾乎不動用人手，能很快解決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可以把消息盡量壓制住。」
潘索尼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丁尼生用有些困惑的眼神看著他。
「讓他透露薩爾瓦尼的位置，我們索性突襲皇後區，怎麼樣？」丁尼生說。
「我們每個人的所得都是一樣的。那麼剩下三個人，就是……」他報出了一個數字。
「你覺得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目的？完成合同上的工作。我和薩爾瓦尼完全是生意上的關係，沒有必要去關注他的意圖。」
「沒錯。不過我至少拿到了定金。」
「把僱主抓起來，怎麼可能不波及我們，除非你們在抓走薩爾瓦尼之後同樣願意付給我們兩倍的酬金……這和你搭檔的提議實際上是一樣的，而且執行起來還麻煩得多。」刺客轉向潘索尼亞。「我對你這個主意挺感興趣。實際上，因為薩爾瓦尼要從大人物中選擇目標，這樣對我們也是很不利的。不瞞你們了，實際上我是特意選擇那些不在社交場上屬於中心地位的人送上毒酒，也沒有用最猛烈的毒藥。總之，你們倆真商量好了？」
潘索尼亞不打算長期留在這小漁村；兩人的友情在他打算前往暴風城的時候結束。「這兒什麼也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潘索尼亞對喬拉齊說，「但暴風城不一樣。到了那，我們可以做完全不同層次的事。」一向自認是奧特蘭克王國貴族後裔，並且在沒有任何血統證明的情況下自封為公爵的喬拉齊，表示要永遠留在看得見祖國的山脈上。在取代餞別的比試中，潘索尼亞很快就勝利了，並且拒絕了幾個希望追隨他的人。「你們不用跟來，」他用匕首指著喬拉齊的脖頸，對其他人說，「就和這個連跨過那座大橋也不敢的懦夫一同爛在這裏吧。」
「我可以提供兩倍的酬金，讓你們解除和他的雇傭關係。」
「那裡面的錢足夠支付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