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他又回想起來,自己當初先行調查名叫紅鷺的女歌手,沒有得到任何結果。而潘索尼亞很快就把這件事解決了。他已經沒法推算,搭檔也許還有多少事情瞞著自己。
「最初是誰提出來的,我不知道,當然也不認為他會告訴我。他覺得我在這方面比較有經驗,所以找我談話。」
他強忍住衝動,沒有把這件可能會造成無法預料的影響的事情告訴未婚妻。但是,他的枕邊人似乎越來越為她自己的假說而沉迷。
也許她又對了。
最後這個承諾對丁尼生起了作用,哪怕並不覺得未婚妻真的會履行。多次推遲婚禮的負罪感,讓他還可以承受一次這樣的要求——何況他越往深了想,就越覺得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這都是為了她。
「可是我很感興趣嘛。就答應我這麼一回,以後我再也不過問他了,行吧?」
「沒問題。正好我也沒興趣。」
兩個星期過去了。根據線人的回報,刺客已經安全回到皇後區潛伏,但是還沒能開始具體的行動。
「是。」她點了點頭之後又說了一次。「是。」
在原地沉思一會兒之後,丁尼生朝治安局的方向走去。
「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了。厭惡,肯定談不上。我只是不太喜歡……某些……算了,你明白我一直以來的態度。我覺得如果情報來源是危險的,不正當的,那多半就是不可信的。」
「肯定是的。」她伸了伸懶腰。「我還真想認識一下,是誰能讓他……」
「那只是因為你已經把她帶出了過去的生活。如果她是你所說的酒鬼,乞丐,黑市販子的一員……」
「我不是這麼說的呀。」丁尼生說。
「抱歉,我先走了。」
「嗯。」
這句話讓丁尼生有些上火。「自以為和_圖_書是的人是你。治安局的工作規則,就是用有尊嚴而且高效的辦法來保障所有暴風城居民的安全。你難道不知道你的那些辦法,讓我們遭到了多少懷疑。」
「關於……就從有人下毒的宴會說起吧。那天,你負責宅子內部的安全,而我管的是外面。我一直都沒有機會進去看看……」
「我天天和他湊在一起,算得上很了解他的,」不自信讓丁尼生的後半句話聲音變小了,「反正,不會……」
「什麼?」
「他到底有沒有新的女人,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而且這種事也太丟人了。」
希爾貝絲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嗯……你好。」
「嗨,我想問一件事。」
「明天早上,你早起一些,然後到他的家門口附近守著,看有沒有女人送他出門。」
「你們是戀人嗎?如果您覺得我這樣太直接的話,抱歉。我真是很想知道。」
大概同行十分鐘后,潘索尼亞和希爾貝絲分開了。丁尼生又跟隨希爾貝絲足夠多的路程后,快步趕到她面前。
於是某一天早上,他比往常提早起床一個小時——躺著床上睡眼半閉的未婚妻對他露出鼓勵的笑容——他來到了潘索尼亞的住處附近。到了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答應了一個多麼無理和危險的要求:監視自己的搭檔。
「您好,」他說,「我叫丁尼生,是潘索尼亞在治安局的同事。」
「實際上……我剛才看見你們倆了。我通常很少走這條路的。我差點想上去和你們倆打招呼,不過想想看還是算了。我猜潘索尼亞一定不會高興的。」
「您有一位朋友叫阿蕾塔,對吧?請先等等,我馬上就說完。她的案子,我也知道。對她的遭遇我很難過。」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沒什麼意義。你和*圖*書一向厭惡,而且不願意了解各種利用情報的手段。」
「我幫他處理了兒子的事情。不過除此之外,我們確實還談了別的。你還是沒有把話說直,丁尼生。」
「大概吧。」
在和刺客簽訂合同后,丁尼生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合同上規定了刺客必須定時和線人接頭,而這方面的工作完全是由潘索尼亞負責的。
「好吧。我聽說了,科昂可能會在議會上提議建立從治安局分離出來的,專門的情報組織。你們的事和這有關嗎?」
「好。」
「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對正當的來源下定義。對你來說,大概只有富商,貴族說的話才稱得上正當來源。你總是強調自己要保障所有暴風城居民的安全,但很明顯,你完全看不上相比你來說處於更低階層的人。」
丁尼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又一次轉過頭去裝睡。對於潘索尼亞改變的原因,他有自己的推測,雖然並不打算拿出來和未婚妻爭執。要和潘索尼亞談論這推測,是比較敏感的一件事。但丁尼生終於還是下決心這麼做了。第二天在工作空閑的時候,他問潘索尼亞:
「請等一下。我還有些事想問您。」
……不,我再想想。膽量,大概是有的。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
在短促得幾乎不能表達這個詞意思的回答后,希爾貝絲離開了。
這一刻的發現讓丁尼生幾乎完全拋掉了內心的不愉快,因為這驗證了未婚妻的猜測是正確的。他本打算看一眼就離開,但是卻改變了主意——未婚妻的興趣變成了他自己的興趣。他跟上了兩人,盡量保持著距離。
「果然。也許我好奇心太強了點。我沒有讓您難堪吧?」
「不如你給正當的來源下個定義。你覺得我的線人都屬https://m.hetubook.com.com於不正當的那一類?」
「那麼……因為她的去世,潘索尼亞有沒有……情緒上受到影響?因為我聽說,他們的關係曾經也不錯……」
「這我也知道。不過,後來你受傷了在醫院躺著,他去看過你……」
在丁尼生聽來,她並沒有否定潘索尼亞和阿蕾塔曾經認識。他還記得自己如何與未婚妻爭辯,潘索尼亞和阿蕾塔沒關係,不可能牽扯上她的自殺,因為未婚妻沒有任何證據,僅僅是如此猜測而已。
「就是說……」丁尼生花了一些時間來選詞。「你和科昂之間有什麼計劃嗎?」
「怎麼可能?」
「希爾貝絲。」
「一切都正在按著計劃表來。」面對丁尼生的追問,潘索尼亞這麼說。「沒有必要催促。」
「酒鬼啦,乞丐啦,黑市販子啦……潘索尼亞,你也知道,我們平常在審訊的時候就最不相信這類人。怎麼可以把破案的關鍵寄托在他們身上?」
「不。我真沒什麼好說的了。請讓我走。」
「怎麼不可能?」
「潘索尼亞這人很多事都是不願意說的,我想您比我更清楚。」
「人變得溫和了,而且比以前愛乾淨?」她說。
十分鐘后,潘索尼亞的家門打開了。丁尼生看見自己的搭檔先走出來;隨後有一個女子跟著出了屋。女子伸出手,替他整理衣領,他稍微抬起下頜。
「因為你肯定不願意直接問他……」
「能不能知道您的名字?」
「概括起來就是這麼回事。那麼……他大概是有了特殊的女人了。」
丁尼生並沒有想過因為這件事和潘索尼亞吵架——當然,嚴格來講只是他單方面感到難堪和氣憤。在這次交談之前,他對於建立情報組織的傳言還不是那麼敏感;但是從這之後,他開始四處打聽相關的消和*圖*書息。他最終從那天的一名宴會參与者那兒得知:這件事是真的,而且科昂有意將潘索尼亞推薦為該組織的第一任領袖。
為這件事,丁尼生再次把自己的婚禮推遲了一個月。這讓他顯得遠比制訂這計劃的潘索尼亞更焦急。
「沒事。你們一起幹事的人,沒有從他那兒聽說過我?」
看見對方開始警覺起來,丁尼生只能用進一步坦白的策略。
「不要吞吞吐吐的。把話講明白。」
「一切東西都是有價的。在作為嫌疑犯的時候,為了自保,他們當然不可信。但是有適當的價格,他們就可以表現出值得信賴的一面——或者我們讓他們不得不這麼做。」
另外一件多少困擾著丁尼生的事情,就是最近的搭檔似乎有了一些變化。潘索尼亞不像往常那樣總是早上提前半個甚至一個小時到達治安局。在非要動用武力的時候,他當然不會猶豫,但是會更注重自身安全,而且非常反感血液或者別的污漬會濺到衣服上。他在審問女性嫌疑犯的時候似乎不再像過去那麼嚴酷。丁尼生向來就不喜歡搭檔某些太激進的做法,但是現在情況稍有改變,他反而又習慣不過來。像往常一樣,他也把這件事告訴了未婚妻。她已經為婚期延遲的事情發了好幾次脾氣了,所以他幾乎完全不敢拒絕分享工作煩惱的要求。
「是的。」潘索尼亞看著丁尼生說。「他確實在這方面問過了我的意見。」
這一番問話,丁尼生的目的本來只是想稍微了解眼前的女人,好回家以後對未婚妻交差。但是他想起了一些別的事情——同樣也是未婚妻曾經提醒他的可能性。
「沒有這回事。我的未婚妻就是皇後區出生的。」
「這麼說,你和科昂公爵提的建議就是要重用這些人嘍?那這所謂的獨立情報組織會變成和*圖*書什麼樣?」
「抱歉,能不能再答應我一件事?別把遇上我的事告訴潘索尼亞。其實局裡很多人都在關心他,所以我不知不覺就這麼問出來了……不過我可不想讓他發火。您可以答應我嗎?」
「什麼事?」
「沒辦法,夥計。鎮定不是我的特長。」
丁尼生很難判斷這句話的真假。科昂作為拋頭露面的公眾人物,很難想象他會率先產生建立情報組織的念頭。而自己的搭檔無論如何也只是一個調查官,按理說不會有膽量和機會對公爵提出這樣的建議才對。
「不要自以為是。你根本不知道我們說了些什麼。」
「這是上頭的安排。」
剛確認這一點的時候,丁尼生感受到的是一種釋放感,甚至希望這儘快實現,因為這就說明他再也不用和潘索尼亞合作,而治安局也可以從那些骯髒的辦案手段里解脫出來了。但是沒過多久,他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接受這個念頭。他了解搭檔的能力;一個完全聽命于潘索尼亞的組織,又可以把這能力放大一百倍。在丁尼生最糟糕的想象里,整個暴風城很快都會充滿盯梢的人;欺騙以及互相算計會很快地從皇後區蔓延到內城。他甚至為此在噩夢中驚醒。
「不好說……因為我也不知道你們談了哪些方面。」
「別說了。我不想和你談論她。」
「你是說……是科昂的點子,他只是問問你的意見?」
「希爾貝絲……那麼您就是那位藝名叫紅鷺的歌手?」
「你能不能幫我做一件事?」她對他說。
「你有什麼想法?」潘索尼亞說。
「我知道,我知道。那天,科昂公爵也在場。對吧?」
「他很安全。沒有出事。」
「……是的。」
「我從潘索尼亞那兒聽說過。說您和科昂公爵的兒子……有那麼點需要解決的麻煩。不過,我還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