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破浪
第二十四章 泥土中有一位來訪的客人(二十四)

薩爾瓦尼抬起手邊大概有半人高的柜子,朝潘索尼亞拋過來。潘索尼亞舉起雙手護住頭部;木櫃越過半個房間砸在他的身上。相比先前的兩拳,這算不上是太重的打擊,但是卻牽動了肋部的傷。他忍著疼痛往旁邊抽身出來的時候,沒有察覺匕首已經落地。倒下的木櫃把他唯一的武器埋在下面。這連番遭受的打擊讓他大腦深處的什麼東西劇烈震顫起來。雖然曾經很多次面臨死亡,但他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刻——一次反擊也沒有,敗在根本稱不上真正武器的鐵棍和傢具之下。
丁尼生躲過前方劈過來的一劍,然後砍斷了對方的手臂。
潘索尼亞耳朵里什麼也聽不見,左邊視野一片漆黑。拳頭打在了眼眶附近。而腹部的一拳,讓他嘴邊溢出了鮮血。這是一個陷阱。他出刀的速度比不上薩爾瓦尼拳頭的速度。匕首仍然還緊握在手裡;但在這一刻,他想著的不再是反擊,而是先從左側的門撤到走廊。他需要更有利的地勢……以及助手。
一樓一共有七個敵人,三條惡犬,場面很快變得混亂起來。丁尼生本想帶上兩倍的人手,但這需要向上司申請——和刺客之間的交易,讓他失去了正當的申請理由。自從進屋之後,他只開了一槍,擊中了一個敵人,隨後不得不使用備用的劍來迎戰,因為沒法拉開距離並且選擇目標。更何況,雖然皇後區的居民已經適應了深夜突然爆發的打鬥聲,但連續不斷的槍聲會引發他們強烈的反感——黑幫不容易弄到槍,為了保持派別勢www.hetubook.com.com力之間的平衡也不會大肆使用。眾多居民圍堵激怒了他們的治安局成員,這樣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
期望沒有達成。最後一條存活的惡犬往前撲,咬住了一名治安局同僚握劍的手臂。敵人一刀砍進此人的脖子。他倒了下去。
對於這混戰中的等待,另一名同僚比丁尼生更焦急。他趁沒人盯上的時候,從房間邊緣奔向通往二樓的樓梯,踏了上去。這違反了預先的計劃,因為可能會把更多人引到薩爾瓦尼身邊。丁尼生想高聲喊話讓他下來,但是已經晚了。這個人的身影在樓梯和一樓天花板的交界之處消失;但是數秒之後,他就滾落了下來,面部爛成一團。丁尼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腦袋裡只剩下幾個簡單的數字。他們死了兩個。我們也死了兩個。不算潘索尼亞,我們還剩下四個人。不算上二樓的,他們還有五個人。更何況,為什麼衝上二樓的同僚這麼快就會喪命?因為對方有餘力……
潘索尼亞背靠著牆坐在地上,讓別人給他止血。他盡量讓自己的呼吸穩定下來。但是片刻后,他立刻察覺還沒有到休息的時候。他踢開柜子,取出壓在下面的匕首,然後朝同樣的方向追去。
冒險一向是他的做法,而不是我的。更何況潘索尼亞甚至寧願選擇一個人冒險。如果沒估計錯的話,他正在樓上獨自面對薩爾瓦尼。丁尼生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但他希望搭檔能順利制服薩爾瓦尼,把這禍首帶下樓來,和-圖-書這樣任務就基本結束了。趁我們還沒有損失人手——
他沒有機會擴充這一瞬間的推測。無論如何,能暫時一對一是有好處的,因為刺客的攻擊十分猛烈。數個來回之後,潘索尼亞沒有受傷,也沒能組織起有效的反擊。也許是錯覺,對手的招式讓他聯想到了喬拉齊——在剛相識的時候,遠比潘索尼亞擁有更全面能力的人。但有絕對不同的一點,就是對手的眼裡充滿了自信——喬拉齊總是用審慎代替自信。這名刺客相信自己的力量速度不可能輸給眼前的治安局調查官。在又一輪攻守之後,潘索尼亞後退到窗邊。刺客沒有馬上追擊。
丁尼生來到搭檔身前,皺起眉頭。「該死的,那傢伙太狠。你左眼球都突出來了。」
潘索尼亞利用這一點時間躲閃到了房間的另一側。之所以沒有立刻反擊,是因為他做不到。事實上,挨了這一下,他幾乎沒法站穩。肋骨斷了。如果不是鐵棍前端首先打中刺客的手臂,減弱了些許衝擊力,那麼也許先喪命的人會是他。樓下的戰鬥聲仍在繼續,不能期待有人上來幫忙。迅速潛入,在一樓製造混亂的同時活捉薩爾瓦尼,從而逼迫他的嘍啰投降……計劃已經偏離軌道太遠。
是薩爾瓦尼揮動鐵棍,同時擊中兩人。「你們兩個的頭我都要。」他說。「什麼拉文霍德,一群廢物。來多少個,我就搗碎多少顆腦袋。」
幸運的是,鐵棍的速度並沒有超出潘索尼亞的反應範圍,哪怕他已經受了傷。他抓住一個空檔,靠近了薩爾瓦和*圖*書尼;在這一瞬間,他突然發覺這是一個錯誤。薩爾瓦尼這一次是僅用左手揮動鐵棍的,急於捕捉機會的潘索尼亞沒有考慮這其中的原因。現在他知道了。薩爾瓦尼揮出右拳,擊中了他的面部。他的身子一軟,腹部又挨了第二拳。他朝後退去,倒在牆角。
丁尼生是站在樓梯拐彎處扣動扳機的。焦急和上臂的一處割傷讓他失了準頭。他身後還有一個人;一樓的戰鬥已經結束,一共有三名同僚犧牲了。另外一名存活者負責看守活捉了的罪犯。
薩爾瓦尼轉過身,奔向走廊盡頭,撞開了那兒的一扇小門,隨後消失在了潘索尼亞的視線外。
潘索尼亞的聽力恢復了。他聽見有人踏上樓梯的聲音。隨後是兩聲槍響;第一發打在了牆壁上,第二發擊中了薩爾瓦尼的右臂。鐵棍掉落在地面。
潘索尼亞也沒有看清楚這名同僚是怎麼死的。他正在和刺客纏鬥,隱約注意到薩爾瓦尼回頭揮動了一下鐵棍。薩爾瓦尼似乎不急於參与對他的攻擊,而只是站在原地往這邊看。這應該是個正確的選擇,因為對從未合作過的人來說,在並不開闊的房間里聯手攻擊只會互相妨礙,更不用說薩爾瓦尼和刺客都是更擅長單打獨鬥的人。然而,從偶然瞥見的薩爾瓦尼的眼神中,潘索尼亞感覺到有一些別的事物在醞釀。
「你不用擔心,薩爾瓦尼。」他說。「我只要他一隻手。頭會留給你的。」
而在丁尼生眼前,已經斷掉一隻手臂的敵人並不死心。他撿起落地的刀,再次衝過來。丁尼生沒必和圖書要躲閃,只是率先出劍殺死了對方,但這並沒有增進他的信心。不算上潘索尼亞,我們一共還有五個人。一樓的敵人也還有五個。問題不在於我們多殺了一個,而在於治安局這邊沒有人應該去死。動作快一些,搭檔。
說完之後,他往前踏出一步,揮出刀刃。潘索尼亞用左手扯下身後的窗帘往前一揮,然後伏下身子。窗帘遮住刺客的視線,覆蓋住他執刀的手臂,這讓他沒趕上對手的速度。潘索尼亞繞到敵人背後,匕首擱在了他的脖頸下方。只要這麼一拉動,就像他數百次完成過的那樣,就可以單獨面對薩爾瓦尼,離多殺一個人更近了一步,離勝利更近了一步,離成為情報機構的領袖更近了一步。但他沒能殺死刺客;他感受到右肋遭受了劇烈的瞬間撞擊。受打擊的不只一個人,他和刺客幾乎同時倒地。
「我去追。」丁尼生站起來,對身後的同僚說。「快給肖爾調查官處理一下傷勢。」留下這條命令后,他提起槍,追進走廊盡頭的那扇門。
還沒能站起來的潘索尼亞隱隱約約看見薩爾瓦尼靠近了。他用手撐了一下牆壁,朝旁邊避開;鐵棍劃過離他脖子不到一寸的地方,扎進牆裡。他拖著站不穩的身子逃離房間,來到走廊上。薩爾瓦尼追上來,由上至下揮擊,潘索尼亞尼亞避開了,但是再次失去平衡倒在地上。鐵棍把走廊的護欄劈碎,破裂的木片飛濺出來。
「不能讓他逃跑。他在別的地方一定還有人。」
「不要動,」丁尼生說,「你已經到此為止了。」
「小婊子,」和-圖-書薩爾瓦尼的面容上溢著一些汗珠,「看你也像是個干過刺客的。偷偷摸摸的那一套,對別人可能有用,在我面前就是個笑話。」
「還有你,小婊子。」薩爾瓦尼轉過身。「潘索尼亞,就是你?怪不得阿蕾塔那不知死活的婆娘會看上你,你比她老公漂亮多啦。在弔死她之前,她求我饒命,條件是把你引出來。我可不答應。我從來不和要幹掉的人談條件。更何況,我不需要一個臭婆娘來幫我引誘小婊子。我總是自己動手。」
他揮起鐵棍,發動了攻擊。在兩三輪閃避后,潘索尼亞明白自己低估了薩爾瓦尼的腦袋。他將這樣一把武器放在卧室里防身是有理由的;他考慮過了房間的大小以及鐵棍的長度,並且通過調整拿握的位置來進一步控制攻擊範圍,讓對手無法靠近。也許在公共場合只用拳頭,只是掩飾而已。
一說完,他再次將鐵棍砸下來。潘索尼亞向側面滾動避開了,而刺客因為身形較高大,躲閃不及時,讓鐵棍砸中了肩膀。薩爾瓦尼看也不看潘索尼亞一眼,上前踩住刺客的胸膛,雙手抬起鐵棍。刺客用還能動的手抓住薩爾瓦尼的腳踝,這是個沒什麼意義的動作,與其說是反擊或者求饒,不如說是因為懊悔而想緊緊勒住什麼東西。一次委託的傭金,他自認為不大需要;拉文霍德的規矩,他不敢不遵守,但既然離開莊園這麼遠,他心想完全可以照顧一下自己的尊嚴和氣概,就好像偶爾會夢想某一天能代替喬拉齊一樣。但這一切就到此為止了。薩爾瓦尼把鐵棍搗進他的腦袋,然後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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