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我們似乎離題太遠了,潘索尼亞先生。還是回到關鍵的事情上面吧。根據你和另外一名目擊者的報告,已故的丁尼生調查官率先去追逐逃跑的薩爾瓦尼。你接受了一些簡單的止血處理之後,也追了上去。報告書中的這一部分,我認為還寫得不夠詳細。我希望你可以更完整地對我複述一下。」
「你能不能徹底否定這些刺客和薩爾瓦尼有關?」
「嗯……一個打亂了突襲計劃的不應該出現的人。我真希望你能活捉他。」調查員說。
「你能不能推測一下,當時到底是什麼原因催促丁尼生獨自去追擊薩爾瓦尼?」
「當然。」調查員說。「上級已經決定給丁尼生調查官追授勳章,安排最體面的葬禮,並且破例給他的未婚妻提供撫恤金。可憐的姑娘。你想見見她嗎?畢竟……你是最後一個和丁尼生見面的人。也許這麼做有些破壞某些道德準則,但或許你可以試著弄那麼兩句『丁尼生的遺言』,安慰她一下……」
「等等,等等。這麼說,你不認識這名死者。」
「在那次事件中我們損失了一個人。而你自己也受傷了。欠債的人能雇傭有這手腕的刺客……是不是太不要命了?」
「這個人身上有一把刀。老實說,不是普通的刀……我連雙手舉起來都很費勁。結合任務報告,也就是說薩爾瓦尼的手下統統呆在一樓賭牌,讓他們的老闆獨自在二樓和這樣一個帶著危險武器的人在一起。」
「沒有。」
「是這樣。」
調查員的眼神很平靜,但是卻有一種溫和得幾乎無法發現的感傷。
沒法動手。
「這麼說,」他開口了,「你在一晚上見證了薩爾瓦尼行使的兩次兇殺。一名受害者身份不明,而另一個人是你的搭檔,丁尼生調查官。第一次,為了行動的安全,你讓兇殺發生了。第二次https://m.hetubook.com.com,你想阻止,卻沒有做到。」
調查員和助手離開了,掩上門。
「扔出去。就是說我們有可能在房子附近找到咯?」
「根據這份報告。」調查員說,「你在一個月內多次潛入皇後區,藉助波魯紐斯的情報,最終確定了薩爾瓦尼的藏身地點,並且主持了這次突襲。」
「潘索尼亞·肖爾先生,」他說,「也許你不知道,但我的弟弟——同樣在治安局工作——就在一次對薩爾瓦尼手下據點的突襲中犧牲。當時,是我批准了他提出的行動計劃。這件事發生之後,我就主動要求調到內務部工作。雖然心裏很想親手為弟弟報仇,但是卻深知自己沒有這樣的能力。你的成功,對我來說,是非常值得振奮的一件事。所以,就讓我正式祝賀你,完成了這項極度危險並且意義重大的任務。」
「所以,你沒有考慮過這可能會讓我方出現重大傷亡?去了七個人,犧牲了四個,包括你的搭檔丁尼生。」助手說。
「我的意見不重要。」助手說話的時候仍然看著潘索尼亞。「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黑幫的內訌。每年至少有一百五十具沒有找到兇手的屍體可以用這個理由來解釋。」
「我是曾經到過那兒。但這和薩爾瓦尼的案件無關。」
「是的。」坐在桌子對面的潘索尼亞說。
調查員有一會兒沒說話。他摘下眼鏡擦了擦,重新戴上。
「我理解。」
「我不能。基本上可以假定刺客來自於皇後區,或者說必須通過皇後區的人聯繫。想完全瞞著薩爾瓦尼做這些事,不太容易。他幾乎控制一切。」
「那可真不尋常啊。」
潘索尼亞回想起來那一天的事。他前往學校,本打算詢問波魯紐斯的女兒,但是卻讓別的事情妨礙了。他不記得把這次出行告訴過誰
hetubook.com.com。而關於那位自食其力的女子,是和丁尼生共同決定瞞著所有人的。
「你覺得丁尼生的犧牲可以避免嗎?」
「那就行。我也真夠羅嗦,這麼一件無聊的小事也拿來煩你。我想你一定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吧。再見。你想繼續在這屋子裡休息一下也成。」
「我們得往回追溯一下……在一個半月以前,你和丁尼生共同負責一次慶功宴會的治安,當場擊斃了一名意圖破壞的刺客,並且活捉了在會場下毒的人。根據你和丁尼生當時的報告,這名下毒者在審訊的時候暴力頑抗,所以不得不當場將他處決,以至於你們沒有查明他的動機。」
他現在才發覺,對外人來說最可疑的也許不是丁尼生的死,而是在薩爾瓦尼房間里的那具無名屍體。一個愛炫耀的人,為炫耀自己的武力和多餘的虛榮而死去,背上有泄露來歷的紋身。對內務部來說,要從這裏追查到拉文霍德,花不了多少時間。
「天知道。」助手說。「那條街上一天之內會有五六個拾垃圾的來回逛。更不用說附近的小混混。要是真有這麼一把刀子落在附近,這事情都快過去兩天了,找也是白找。」
「你說得對。看我這什麼餿主意。那麼,該弄清楚的事情就是這些了。非常感謝你的合作。」
「不,我沒有。一名校工報告的,提供了你的穿著和樣貌。他還以為是什麼可疑的人……」
「不。」潘索尼亞看著對方。「我考慮的是行動成功率。」
「是的。關於這件事情,調查仍然沒有結束。因為當時的一名受害者從事合法的放貸活動,所以初步推測可能是欠債者雇傭刺客的報復行為。我相信,如果對我的詢問早一步結束,我就能早一些回到這起案件中。」
「可以這麼說。」
「我不認為這麼做是合適的。」
「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大概兩分鐘之後追上去,從樓梯上到屋頂。雖然左眼受了傷,但是我勉強辨明了他們的位置。我朝著該方向追去,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從朽壞的屋頂落到了另一棟無人的房子里。我趕到該地點,跳下去,發現薩爾瓦尼左手把丁尼生按在地上,而右手將一把短刀插|進了他的脖子。丁尼生的槍,在薩爾瓦尼身後的地面上。我拾起槍,用兩次射擊殺死了薩爾瓦尼。而這時候,丁尼生已經犧牲了。」
「他什麼也不能說。我很遺憾。」
「工作上,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就像治安局的其他所有人一樣。」
「是嗎?」潘索尼亞說。「那麼他不是本地人。」
「那麼,我想請你回答最後一個問題。這和調查無關。」
「我猜也是。那麼,這就有一個問題了……你說薩爾瓦尼用短刀殺死了丁尼生。但是在現場,我們沒有發現這樣的東西。」
「你在那兒看見我了?」
「除非情況特殊,否則犯人的屍體不會留著超過七天。」
「首先一定不能讓薩爾瓦尼跑掉。另外一點,他認為我的傷勢不宜再繼續行動。當然,第一點是最關鍵的。」
「我能完全地相信你嗎?」
「您似乎在刻意誤導這次談話的方向。如果您已經認定了我在某些方面有過失,就請直說,因為我一直以為我們現在要談的是這次行動的合理性。最後的結果,證明了它是合理的,而在這之前我就算申報了,也得不到足夠的能保障安全的人手,因為上級曾經明確表示過懷疑從波魯紐斯那兒得來的情報。」
「我只是推測。」
助手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調查員抬起手,阻止了他。「他絕對沒有誤導的意思。」調查員翻了翻手裡的資料。「不過,我們的確有很多別的東西要談。從個人角度來說,我倒是希望可以單純地祝賀你立了功……但是我也有自己的m.hetubook.com.com工作。所以,希望你可以再合作一些。」
潘索尼亞花了一些時間回想剛才的對話。對方已經一一找出了他故事里的漏洞,只是似乎完全沒有進一步追擊的念頭。這些事情不能說在意料之外,但奇怪的一點是調查員詢問他為什麼丁尼生要獨自去追逐薩爾瓦尼。受懷疑的不只我一個人。
「我明白了。請繼續。」
「那就行。我很欣賞你的這個回答。」調查員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走向房門。助手最後盯了潘索尼亞一會兒,便收拾好東西,跟著走到門邊。「對了。」調查員開門之前,在潘索尼亞的背後說。「你在第二國立大學有朋友嗎?又或者正在調查別的什麼案子?」
「請說。」
「完全可以。這又回到先前的問題了,調查員先生。我們當然可以一個人都不損失,而代價就是讓薩爾瓦尼繼續作惡。死在他手下的治安局同僚,遠遠不止那天夜裡的四個人,更不用提別的罪行。我們必須阻止他。我相信,他們會安息的。」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的。」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沒錯,這件事不是焦點。」調查員低著頭,按了一下自己的眉毛。「我想討論另一件事情,潘索尼亞先生。在現場,準確地說在薩爾瓦尼的卧室里,有一具奇怪的屍體。整個腦袋幾乎都碎掉了,所以我相信肯定不是你下的手。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在下毒事件中兩名犯人的遺體上,你曾經發現過什麼能夠幫助辨認身份的印記嗎?」
潘索尼亞對著他點了點頭。
「丁尼生咽氣后,我認為刀子留在他的身體上是一種侮辱,就將它拔|出|來,扔出了窗外。當時我很憤怒,不認為保留那把兇器對我們有什麼幫助。」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打算同時對付兩個人。所以,我只能等待。幸運的是,薩爾瓦尼很快殺死了他,我正是選擇這個時機m.hetubook.com.com給丁尼生髮信號,讓他帶人闖進了一樓。」
一天半之後的黃昏,潘索尼亞身處於治安局內務部的一間小屋子裡。在他面前是上頭指派的調查員,以及一名助手。
「不。」
「我真希望能親眼看看。可惜的是,它們已經燒掉了。」
他開始考慮自己的過錯。錯不在於殺死丁尼生。動手的前後,他應該思索更多。他不知不覺地把右手放在了桌面上。夕陽的光從狹窄的窗欄照射進來,像淡黃色的蛇;它往前一躥,咬住了他的手腕。
「這也許會讓你吃驚,但我對這個神秘人的來頭倒有點思路,肖爾先生。」調查員稍微坐直,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他的背上滿是紋身。我是說,幾乎整個都讓花花綠綠的圖案蓋住了,一直到腰部。在這些圖案中央,我發現了奧特蘭克王國曾經的國徽。」
「也許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意外。」
「你怎麼想?聽了肖爾先生這麼說。」調查員轉向他的助手。
「也就是說,你覺得這會是一次安全的行動。」調查員的助手說。
「但是你在組織這麼重大的行動之前,卻不先向上級申報。」
「他來得及對你說什麼嗎?」
「因為我想那是非常難得的機會。薩爾瓦尼可以輕易地藏到別的地方去。自從我們公開通緝他之後,他幾乎從來不在同一個地方連續住兩個星期。我考慮過那座房子的布局,還有周邊的情況,才做了這個決定。」
但是他無法採取有效的補救措施。已經有人盯上他了。周圍的人用必須養傷之類的理由,限制他自由行動。而剛才的對話中最讓他注意的訊息,就是上頭決定給那個女人發放撫恤金。這至少說明有更多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調查員把手中的檔案蓋起來,用手肘按住。
「是薩爾瓦尼殺死了他。當時我躲在陽台外,看見薩爾瓦尼和這個人正在爭執,隨後發展成了肢體衝突。這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