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爾多站起來，似乎無目的地朝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拄著手杖走到壁爐前。這短短的數碼路程，他至少花掉了十秒；明明是踏在光滑平整的地毯上，他卻像是在下坡路小心翼翼出腳的登山者。克瑞西達產生了上去扶他的衝動；她也回想起來，最近大雨連綿，宅子前的路一片泥濘。杜爾多說他是自己來的。

「我說雷納喜不喜歡這個。」

「你在哪做這些玩意？」

克瑞西達知道杜爾多不會拒絕，自己也想儘快從那個不愉快話題中逃離出來。她在廚房門口找到了管家和-圖-書萊斯頓。

「幫我看看家裡還有什麼。」她說。「今天要留他吃晚飯。」

對這句話早有心理準備的克瑞西達，又抿了一口茶。現在，就連她也覺得茶水太涼了。

「我們打算領養一個。本來已經見過了幾個孩子，但是後來雷納去了西瘟疫……」

克瑞西達飛快地、不帶音調變化地說出這句話。如果這件事你也要冷嘲熱諷的話，我只好把你趕出去了。

「你做的？」

杜爾多放下木雕，但是沒有回到沙發上。他站在原地說：「你們一和圖書直都沒有孩子？」

「雷納喜歡嗎？」

克瑞西達把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喝了一口茶。第一封信她念完了四頁，剩下七頁，而這在雷納寄回來的信里只不過是中等長度。她發現公公的眼神盯在那堆信的中央。

「哎？」

「叫喚什麼，我自己下廚。」

發覺家裡的食材只能做一些家庭簡餐之後，克瑞西達打算去買一些東西。她回到客廳，和坐回到沙發上的杜爾多說了一聲，就出了門。看看天，烏雲在逐漸積累起來，她帶上了傘。

「其實本來是鎮里的一和_圖_書位太太訂做的，就是雷納喜歡我才把它留下來。」

「我不看。」

「婦人家竟然喜歡這種東西。」

「您可以自己看。」

「晚飯？夫人，您饒了我吧。我只不過泡一杯茶，就讓他看成是毒水潭裡舀出來的。我不想給您丟面子。」

「啊，」她把茶杯放下，「謝謝您。」

「是的。我原來還打算上漆，不過，素色的也很好看。」

「我有一個小工房，不過抱歉，不能讓您去看。」

離開家門沒多遠，克瑞西達腦袋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她回到自家花園的后牆，左右張望了ｈetｕboｏｋ•coｍ•com一下，發現並沒有人看著自己，就雙腳踩在牆根上，身子稍微往上提，下頜高高抬起，勉強看到了客廳的窗戶。投過窗玻璃，杜爾多在沙發上端坐的身影清晰可見。他還是那樣低頭坐著，手杖擱在膝蓋上，眼前的信件仍然原封不動。

「嗯，那兒空氣不好。」克瑞西達已經快掌握了不受這老人的話影響的訣竅。當他表示否定的時候，千萬不要反駁，而是順著他的意思，稍稍敲打那麼一下。這樣她自己也不會覺得難受。

「我才不打算去。」

他的右手擱在壁爐上方一個突出的木ｈttｐs://ｍ.ｈｅtuｂook•com•ｃｏm架子上，用三個手指拎起那小小的場景木雕。一個叼煙斗的矮人巡山人坐在圓石塊上，托著下巴，和在自己鞋面上站著的松鼠四目相對。他翻來覆去地看。

「您留在這兒吃晚飯嗎？」沉默一會兒后，她說。沒有等他回答，她又說：「就這樣好了，這是一定要的。我去和管家說。」

杜爾多點了點頭，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克瑞西達也不想。

「你手很巧。」

「好了，不用念了。」杜爾多摩擦了一下手杖端的寶石。

十秒鐘后還是沒動靜，克瑞西達把身子放下來，揉了揉有些酸脹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