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夫站起來,扯了扯褲子的皺邊,然後說:「是我把你送到這兒來的。」
「他還在這嗎?」
「大概是吧……得了,你走。扯平就扯平。」
鮑西婭還是劈中了他的腦袋——用的劍鞘。她又打了他的手臂,兩次,但接下來就又感到無力了。然而,比起身體上的疲勞,更關鍵的是她找不到這樣做的動力。她在懲罰他,因為什麼?告密?在真正的強盜世界里,告密的結果就是死罪,而她只是用刀鞘拍打他的腦袋,還不怎麼用力。她是在為誰懲罰他,為自己還是為所謂的同伴?那只是一群臨時拼湊起來的鋌而走險的人,互相連名字都記不住。想到這裏,鮑西婭覺
和-圖-書得自己的行為和受了悶氣的小姑娘摔打枕頭沒什麼不同,就停了下來。
「我的劍呢?」
她看見卡利夫蹲在街道旁,從左手拿著的麵包上掰下一小塊兒,逗留一條野狗。當察覺到背後有人接近的時候,卡利夫連忙轉過身,但要逃跑已經晚了;她的劍就要落在他的頭頂上。卡利夫抬起手來,像小孩子遮擋老師的教鞭一樣護住頭部,但那塊麵包還在手裡,就好像那能成為一面盾牌似的。
「一直讓你睡在那兒,你肯定會死。所以,告密的債已經算扯平了。」
「就在那張椅子上……等等,夏爾,你要去哪?」
完成手術后,茨hetubook.com.com拉比取下護目鏡,拔出耳塞——有時候病人的慘叫會讓她失去準頭。她把善後工作留給一名護士,走出手術室,來到另一間屋子裡。金紅色頭髮的女劫匪正坐在床上。
鮑西婭看著女侏儒,指了指自己的右頰。「你這兒還有血。」她說。
「那好。」茨拉比戴上護目鏡。這時候病人突然睜大眼睛,急切地要說什麼,但是為時已晚。那把手鋸朝他嚴重感染的小腿鋸了下去。
茨拉比·銅栓舉起醫用手鋸,最後看看咬著一塊毛巾,雙手都綁在床柱上的病人。
病人點了點頭。有汗珠流到那塊毛巾上。
「在屋外面吃東西。」
在做截肢手術的和-圖-書
時候,茨拉比從來不用麻|醉|葯。正牌貨的麻|醉|葯太昂貴,她的病人支付不起;而且他們大多都是有一種多餘崇高感的不法之徒,把自己看作隨時身在戰場,能夠忍耐劇痛也是氣概的證明。不過,這倒不阻礙他們紛紛在手術中途昏過去。
「我知道。」鮑西婭隱約覺得卡利夫想從她這兒聽到「謝謝」,但是她不打算讓他如願。
鮑西婭幾乎就要把「你是講什麼東西」說出口了。在這一刻,她是真的沒有回想起來;那曾經無比重要的物件,已經變成了就算在記憶里不時缺席,也不會讓鮑西婭心慌意亂的模糊之物。
「站起來,」鮑西婭說,「我不打你了。」
「別殺我,」他
www.hetubook.com.com說。
「你真的不打算改變主意嗎?我要動手咯。」她說。「我說,真的不改變主意?」
過了幾秒鐘后,卡利夫把手放下,看著鮑西婭。很明顯,他還是怕再次挨打,因為他總是在害怕——自從第一次見到這名少年,鮑西婭就發覺他的眼神似乎永遠都在畏懼著什麼。但在那單純的、程度不一的畏懼之下,似乎還有一種易於衝動的要素在平衡著,否則也無法解釋他的告密行為。他就像一小截木柴上的微弱火苗,似乎光用手指就能摁滅,但只要給足夠的時間和機會,也能把別的東西燃燒起來。
「可是還有一件事,」卡利夫說,「有件東西我還得還給你。你要和我一起去和-圖-書把它討回來。」
「我就知道那傢伙嚷得太大聲,得把你給吵醒了。」茨拉比說。
鮑西婭翻身下床,拿起劍,走出門外。實際上她醒來已經一個小時了,在吃掉茨拉比留在床頭的食物之後,她確認自己完全有體力這麼做。她沿著這小診所的走廊來到外面,茨拉比本來急忙跟在她身後,但是中途卻讓焦急的護士給拉到了截肢病人的病房裡。
茨拉比用手背抹了抹臉,然後走到床邊說:「我要告訴你怎麼到我這兒來的,夏爾。雖然你可能不喜歡聽。有一個人,一個你很討厭的人,背著你來的。你要不要猜猜他是誰?給你一個提示,他還是個孩子,個頭比你矮。再給一個……噢,看起來你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