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周正陵略帶恭敬而又親切的回答道:
這是登陸異地,人生地不熟的必然。待到幾年後逐漸站穩了腳跟,集體勞作的積極性下降。開始將集體開發出來的土地分開承包給個人/單戶;同時允許雇傭土人奴婢。分到地的人家每年繳納一定量的糧食,然後每年要為會社、團體的公田服役一個月,同時接受武器和隊形的操練。
不久之後,重新穿戴整齊的周淮安,就在芳菲浸染的花圃紫藤花架下,見到了小名佑郎而如今大名為正陵的長子兼儲君,卻是微微有些吁然感嘆的意味。因為自己這個太子似乎隨著年歲增長變得越是帥氣起來,在眉眼之間也依稀呈現出他母親留下的痕迹。
直到作為唯二被留用的前朝宦者之一,如今的內供奉官張承業在外通傳和呈報道:
上古所謂的酒池肉林那都已經是老黃曆了,這種金池游魚式的活動才是眼下別開生面的調劑和樂子之一;就算未必要直接會使用她們光是用來養眼也是好的。當然了作為酬賞,她們最後被允許帶走自己身體部位,力所能及帶走的一切分量。
「母親愛你所以希望你諸事順遂,而無所不行;少受些挫折和吃苦也好。大母關愛備切,則更多是希望你能夠有所出息和作為,乃至守好我身後留下的這番天下基業,所以不免要求比別人更高一些……」
因此這部《公約》,是在新朝水師活動的投放範圍內,以國家權威加武力背書的結果,自那些被招募之後遠渡重洋的國人,在登陸外域那一刻就開始自動生效:
「為人主者最大的能力要求之一就是識人之明,和*圖*書
也就是能夠通過見微知著的待人處事,體察和了解到他人的真正訴求,而從中照出最為合適的解決方案來。這也是一個不斷發現新事物,而進行學習和進步的過程。」
雖然他才不過剛滿十一歲,但是經過這些年在少年士官學校的生涯,以及多次參与野外隨隊跋涉拉練,進行勘探和測繪的經歷;讓他渾身上下褪去了深宮優養的白凈,而逐漸初顯稜角和線條來,就連皮膚也變成頗為健康的淡麥色,而充滿了少年人獨有的陽光活力和青蔥氣息。
而在來自倭國的金礦產出所新鑄造出來的太平(當緡)寶錢,在空曠宮殿當中所匯聚而成的金色池子當中,還有多條雪白粉膩的美人魚在遊動出入期間,而帶出陣陣清澈細碎的聲囂的同時,也將仿若是蘋果、桃子、梨、香瓜一般的美果累累給展露在空氣當中。
再然後,就是典型的經濟作物與糧食作物的份額之爭。拓植戶們發現這裏適合種植甘蔗、煙草,相應的原料和成品價格高,於是分到私地的都開始大規模種植甘蔗煙草。然而作為會社、團體卻不能只靠這些,除了農戶之外,還要養一大堆的工匠、夥計、水手等脫產人員,這又需要穩定的糧食來源。
剛騎在異域風情的大馬上品嘗著鮮美多汁的哈密瓜,並且進行深入淺出的內腔檢查之後。滿身舒爽和輕鬆的周淮安也在漫不經心的啜著飲料,聽著作為唯一可以被准許進入此處,只穿了件似有若無湯帷子的當值通事女官,慢慢誦讀遞奏進來的日常文書。
「。如果你平日里對什麼事物感興和-圖-書趣,或又是覺得親近和喜歡某些人,想要給予優遇和厚待也沒有關係,但是記得將要富貴榮華與權柄機要給分開處理……」
其中第一條,就是所地三到五年之內,域外移民的勞動產物皆歸拓植商團、會社或是其他結社組織、團體;而相應的會社、團體則必須分配足額的食物、住處,勞作統一安排,統一放假,統一分配。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算是一種生產關係的延邊過程,從原始村社制過度到成了農奴制:私田歸私,井田之公田服役勞作,既開畝稅,又保留農奴勞役制。然後,再度進化為封建脫產采邑制。為會社、團體干滿多少年的,分到自己的土地和農具,取消了農奴勞役地租直接進化成封建實物稅。
當然了,在陸地上的領一些地方,比如西域方面這種事情又是倒了個過來了;當地極為適宜種植棉花、油菜等作物和畜牧業為支撐的毛紡加工業,然而當地的拓植戶為了長遠的生計安危著想,卻是寧願種糧食的更多一些,而當地商人背景的拓植社團,卻是恨不得多種一些棉花,多開拓一些畜牧場。
太子周正陵卻是有些惶惑的輕輕道:
「父皇!」
「當然了,作為上位者自然也有親疏遠近的喜好和傾向,就算是我自然也不能例外。只是身受其責的時候需要你把持好分寸、尺度和相互之間的平衡就好了。」
而且會社、團體將來還要繼續吸引新的移民,缺少足夠糧食或者糧食只夠眼下吃那是不行的。而糧食太少經濟作物多了,拓植戶固然得利,但卻影響了會社、團體繼續擴大生產規https://www.hetubook.com.com
模和增加總體利潤的可能;種糧食太多,拓植戶不得利,但會社可以擴大規模、用更低的成本吸引更多的移民填戶。
「因此,通常情況下你只需做好守成之主的本分就好。有時候英明神武可不是好評價,而是以千千萬萬世人的血淚屍骨為鋪就和奠基的。比如漢武之毀譽。」
「以至於成為上行下效的一時幸進風尚和投機取巧、謀求功名的捷徑。這也是歷代稍微開明之主,就少有個人嗜好的緣故。而分不清楚個人愛好與沉迷其中的差別,前朝那位馬球天子的下場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了……」
於是這種爭端積累下來之後,直接遠渡萬里之後而七轉八折的通過各自的渠道,最終彙集到了僅次於執政聯會的省部碰頭會上;最終在權衡各方面的利弊和訴求之後,出台了指導性政策:要求種植經濟作物的,必須繳納實物稅糧食。
「無人敢於反對和勸諫之下,諸事藉由本心的乾坤獨斷當然很爽了;但是消耗的卻是自己的無形權威,臣民的忠誠和向心力,以及維繫國家體制正常運轉的修正慣性;這就是數百年前水殿龍舟、板城巡邊的隋煬之鑒……」
周淮安卻是擺擺手笑道:又示意他跟著自己一起到園林中走走。
「因為有些人你就算再討厭他,也是朝堂上不可或缺的存在;因為他們本身所在的位置會驅使他們,自發維護國家統治秩序和上位者手中權威,而成為和代表體制正正常運作的一部分。」
看著已經十一歲卻微微顯露出個人特質的長子,周淮安微微一笑道:
「等到你的時代自有自己要走的和圖書道路。」
這就是華夏作為歷史足夠悠久而傳承不絕的好處;但凡是遇到問題的時候,總能在浩瀚如星河的歷史典故當中,找到引以為鑒或是方法思路的參照物。至少也可以比其他文明少走一些彎路和減少一些付學費的概率。
「所以你日後要懂得如何進行調和與周全,而避免變成後宮之中的紛爭由頭。而這隻是一個初步的開始而已;你日後還要面對你的弟妹,你諸多的妃子,以及相關的親緣外戚的潛在訴求和期望。」
「畢竟身為帝王家的人,一舉一動都是眾目所矚而牽一髮動全身;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極盡紛繁,但是人的時間和精力終究是有限的。在某一方面投入的精力和時間多了,自然就會影響到其他方面的專註和投入。」
也就是保證每家種植一定畝數糧食作物來繳實物稅,其餘的土地才能種植其他的經濟作物。而要求多種糧的則是與之相反,必須確保一定份額的經濟作物面積,來作為繳納實物稅的依據。
「名位富貴大可以根據你的喜好予人,甚至養一些幸臣、弄臣也無關緊要;但是事關真正的職責和權柄,就只能交給那些相對忠誠而可靠之人了。哪怕是你不喜歡甚至厭惡、嫌棄之人。」
「聖上,太子回宮了……」
長安城北,被重新改造一新的西苑含涼殿之中,則是已然是涼風習習一片;隨著從四壁孔穴里不斷噴出清爽的水霧,又匯聚在地面上雕琢城山川紋路的水道當中,也將空氣中最後一絲悶熱和乾燥給滌盪無餘了。
「當然了,你的母親(張淑妃)自然是真心疼愛你的;你的大母(曹皇后)對你也是關愛備hetubook.com.com切,只是她們期許和盼望因為各自的出身立場,而造成體現在你面前時就不免有所差別而已。」
「只是在見識了天下之廣博,世態民情之紛繁后,孩兒卻又有些惶然和,只覺自身的學識和見歷,越發有些不足了」
「你會這麼想就對了,人生一世都是在不斷學習和進步,調整自己的過程,希望你能盡量一直保持住這種初心。」
這也代表著如今在海外和域外之地,遍地開花的諸多國人拓植地和據點,所需要共同遵循的大致移民安置章程的最新修訂版本;要知道,海外移民填戶和開發拓植 可不是一件的簡單的事情,期間也沒少鬧過是非和爭議
此時此刻這位風姿綽約卻通體畢露的通事女官,正在周淮安面前宣讀的內容,主要是來自社調部的海外事務司,藩務院和通商司,與關於今年域外開拓情形的對照彙報;其中就包括了一份名為《海外拓殖會社公約》的事物。
「為上位者終究不可能總是隨心所欲的,就連祖龍、漢武、堂宗之類亦是如此,你只能從中權衡厲害得失,取捨出對於眼下局面最有利的。古往今來,任何試圖破壞和挖掘自己統治根基的人,都是沒有好結果的……」
「你回來了,這次遠行的感覺如何?」
「行萬里路,破萬卷書,古時先賢果不欺我……」
「但從另一方面說,卻也沒有必要強求和我一樣的。我畢竟是本朝的開國之主,一路征戰天下,輾轉殺伐過來經歷,各種遭遇和見識、經驗教訓,卻不是你們這些兒輩可以複製;更無需像他人眼中期許的那般,事事皆以為我為標準。那對你太過不公和勉為其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