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吃驚,與士彥等人一陣張望,張口結舌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寺尼一怔,旋即平常道:「老尼朔方人,未曾去過武川,俗家姓氏早就忘記了。俗家認識的人更是想不起來了!」
三個月以來,楊忠早請僧人抄寫《觀世音經》一百遍,取長命百歲之意。而在齋僧之前,楊忠與夫人呂氏要虔誠誦經。只是經文太長了,寺僧就教其唱《十句觀世音經》。據傳這《十句觀世音經》起自南朝,在太和年間傳至洛陽的,經文只有十句——
歧豐默念道:「楊堅,那羅延。」
寺尼接著說:「說是舍了與我出家,做父母的自然不肯,但少不得要多在佛寺撫養些年月,可保平安。」
觀世音、南無佛,與佛有因,與佛有緣,佛法僧緣,常樂我凈,朝念觀世音,暮念觀世音,念念從心起,念佛不離心。
柴士彥撫須點頭稱是,兩人
和*圖*書在馬上拱手別過,各自打馬而去。
楊忠聽說夫人生了男孩,非常高興。到了孩子滿百日的時候,他就在馮翊波若寺行齋僧大會。
「全身瘡似龍之鱗甲,而手心居然還有一個『王』字,上寬下窄。你說厲害否?」
此刻就聽見那寺尼,彷彿是見了大世面的,淡然笑笑,說道:「此子非同一般,造化自是驚人了。連他的親生母親,也連累被他嚇著,只好由我來抱了。」
歧豐點頭說:「果然非凡,但是福是禍,尚難預料吧?況且這種事情傳開去,對楊都督也不好,還是你知我知就可以了。」
「惠月?」歧豐登時想起,阿干須彌在隴西狄道崇陽浮屠與自己訣別時說過的話。他一時有些激動,連忙繼續問道:「法師可是武川人,俗家是步六孤氏?可認識武川李須彌?」https://m.hetubook.com.com
此刻大家正在聽歧豐正與寺尼交談,卻沒有人注意到嘆息聲。
晚上齋僧完畢,楊忠上俗宴招待賓客。柴士彥來賀,送上親手抄寫的《金剛經》。這個時候,正好趕上歧豐也來朝賀,他看見士彥所寫《抄金剛經序》,其中有兩句是——
待粥菜茶茗供奉完畢,僕從又燒熱水與諸沙門比丘洗足。等到這些都做完了,寺僧就坐定,開始為嬰兒唱經祈福。
寺尼說:「做父親的已經為他起名叫楊堅,這佛名倒是老尼不才,為之起名叫那羅延。」
士彥正欲回答,就見一個灰袍的寺尼,由兩個小比丘簇擁,抱著滿百日和_圖_書的嬰兒走了進來。歧豐和士彥都站起來,端詳孩子,準備說一些客套祝福的話。
歧豐邊說邊偷看寺尼表情,只見她臉色煞白,配上陰沉的表情,更加不可琢磨起來。
一身望絕壁之淡定,四面臨巨濤之從容。
那個叫那羅延的孩子好像要哭了,在歧豐懷裡掙扎。寺尼連忙伸出手把孩子抱回去,仔細誆撫他。歧豐這才打量寺尼,發現她也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但皮膚黝黑、臉頰消瘦,眼角魚尾紋極多,似曾經歷頗多的滄桑歲月。不禁問她道:「法師從哪裡來,法號如何尊稱?」
到了告辭出來的時候,柴士彥和歧豐連轡而行。士彥對歧豐說:「楊都督的兒子是非常之人,他日之富貴不可限量。剛才不便當面給楊都督說,只是其中兩件,就足以令他又喜又懼了。」
歧豐聽她如此一說,心想到:「阿干必與惠月有非常之情,此惠月若就是hetubook.com.com
彼惠月,也必不願承認。今日人多,不如先不說破,待日後有機會再說。」
柴士彥早聞歧豐之名,笑著對歧豐說:「去年太子行菩薩戒,就聽說李家三郎做見色心動的妙論。今日能見,正是佛家講的有緣啊。」
寺尼笑著說:「老尼賤稱惠月,自河東而來。」
眾人諾諾而應,於是繼續飲宴。而奇怪的是,嬰兒見了歧豐,竟然睜大雙眼凝視他,又伸出右手,張大五指,像是要讓他抱似的。寺尼笑著說:「此子與施主有緣,施主不妨抱抱他。」
但是,歧豐卻發現孩子雖然用錦袍子裹起來,但臉上和露出的脖子上,都像是長滿了瘡似的,紅紅的一塊塊,中間還有干褪的白色皮質。
歧豐問:「孩子可有佛名?」
歧豐對之大為讚歎,他說:「大絕之於大望,不過一念之間,一線之隔。于絕仞巨海之前不作色、不失色,離我佛近矣!」
「是那hetubook.com.com兩件?」
兩人頗為投機,歧豐說:「太子正準備延請名士論道,柴司馬可有雅興嗎?」
歧豐接過孩子,畢竟沒有經驗,抱起來不免有點生硬彆扭。而孩子張大右掌,使勁朝他臉上摸,歧豐躲也不是,顯得狼狽不堪。柴士彥則在旁邊大笑,他輕輕握住嬰兒的右手,仔細端詳了他的手掌,點頭嘆息了一下。
於是佯裝隨口嘆息說:「想必是認錯人了,須彌是我阿干,不在塵世也已經多年了。如今他的衣冠冢就在須彌寺裏面,他日我延期僧侶大會唱經追福,還要請法師辛苦來一趟,望不要推辭才是。」
這個時候正趕上秋高氣爽,天空是令人驚異的透藍,白金燦爛的陽光當空普照,萬千樹葉都在和風下輕輕擺動。空氣中既無暑熱,又無秋涼,呼吸之間有一種凝寂無欲的氣息,讓人覺得自己似乎身在那無邊無際、無始無終、無聲無色、無憂無喜的凈土世界之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