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鐵蹄部酋長幼子,乃是鐵蹄酋長最愛的子嗣。他不知死活,為奪回狼旗連追了我們兩天,被鍾離牧生擒,送與陳郎官,為奴為仆,悉聽郎官!」
「哦,倒是有了。」陳粟有些尷尬地說。
最後,鍾離牧割開了第三個包裹,那包裹竟然自己在動彈。
鍾離牧一把揪出了一個少年。
「先生見教的是。」
事情果然比章白羽想得還要麻煩。
陳粟一聽到鍾離牧,就忍不住頭疼,這個時候卻不能說什麼:「陳某多謝。」
教師把一張紙放在了爵士夫人的眼前,指著一片黑壓壓的文字,對爵士夫人說:「按照剛才教給你的,念出來。」
鍾離牧一行人引起了許多唐人的不滿。
先生詢問學者:「這個女人不會布爾薩話,也不會唐話,對不對?」
學者把自己寫好了紙張遞給了先生:「喏,唐地的讀書郎都要讀的東西,並不太難。」
唐人學者終於承認注音很方便,但是他們接受不了蝌蚪一樣的字母,最後他們從唐字部首裏面摘出一些來作為注音。
所有的唐人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了。
「鍾離牧見過校尉,見過陳郎官!」鍾離牧身上帶著血,粘著滿臉的灰塵,他的身後,那些追隨他的兒郎們也是相同的模樣。
先生接過去看了一下,然後就提筆為這些唐字做注音。
「是的。」陳粟滿臉的幸福。
章白羽等了一會:「你怎麼了?」
唐人們面面相覷,最後去請教章白羽,章白羽同意了這個請求。
「整日遊盪,也沒做什麼事情。」陳粟忍不住說道:「他們這幫人,老老小小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唐營中素來和睦,這種人要來何用?能領兵打仗還是能給咱們兵馬糧草?」
鍾離牧坐到了一邊,討要了一隻烤餅,就著熱湯吃了起來。
女人沉默了好一會,終於開始開口了。
城堡中間的郎官、騎帳官紛紛站起來送別陳粟,大家臉上都帶著玩味的笑容,囑咐陳郎官小心身體。
她結結巴巴,念得很糟糕。一開始引得唐人頻頻皺眉,但過了一會,唐人聽出來她在念什麼了:「——出不肉兮往不反,平原夫兮路槽遠。額,額,帶長劍徙攜牆弓,首聲離兮心不城。昌吉用兮——」
鍾離牧等人一天到晚都無所事事,他們騎著馬從城堡的東邊跑到西邊,從這個山口出關又從另一個山口入關。
「陳郎官,」章白羽扳著臉說道:「你真的這和圖書麼想?」
「有孩子了?」章白羽恨不得拿起什麼打一頓陳粟。
除了學者之爭外,鍾離牧和一群少年更是讓唐人感到憤怒。
少年被揪住頭頂的三條細辮,這個時候正在齜牙咧嘴地想要撞倒鍾離牧,嘴巴裏面還在不乾不淨地嚷嚷著。鍾離牧將少年丟在地上,鐵蹄部落少酋長還在兀自動彈著。
酒足飯飽之後,陳粟準備辭行了。
爵士夫人的舉動讓唐人和布爾薩人紛紛嗤笑起來。
章白羽找到了學者們,這些學者正在學習諾曼語和布爾薩語。見到章白羽前來,這些學者紛紛起身對章白羽行禮。聽到章白羽讓他們幫忙提親,這些學者紛紛皺起眉頭,對章白羽說:「這叫陳粟的是什麼人,為何能夠這般指使校尉?」
「女人叫什麼名字?」
其實這些學者還是頗為興奮的。他們幾乎窮極了自己的知識,準備了極其繁瑣的儀式。
接著,鍾離牧又割開了第二個包裹,從裏面取出了一副弓和兩壺箭。
「這個我不懂啊。」章白羽說:「這樣吧,最近唐地來的學士很了解婚喪嫁娶,我找一位去幫你說合。那些人都是公門之後,禮數更周到。」
城堡裏面熱鬧的氣氛立刻就冷淡下去了,侍從女僕快速清理著殘羹剩飯,軍官們聚到一起商量著如何應對。
「他自誇善騎戰,要去騎兵隊,還要自領一隊。我說軍中升遷自有規制,他便偷偷跑去騎兵隊,要與騎兵兒郎一較高低。如今營中騎兵四處偵查,整日累得和死狗一樣,誰搭理他。看他煩,就說了他幾句,沒想到這小兒麵皮薄,回來了就要辭行。」
「勒龐——」章白羽苦笑著說:「那女人什麼意見,她要是願意從你,你也覺得好,那我就派人幫你說合吧。」
「校尉不自己去嗎?」
「這麼快?」章白羽上下打量了一下陳粟,似乎在重新認識這個忠厚勇猛的郎官。
「那就聽我安排把。」
最早的衝突從學士開始。唐語先生會用布爾薩字母給唐語注音,這種做法讓學者相當不滿,最後兩批人竟然在城堡中間廝打起來。
「屬下護主,理所應當。校尉親睦官兵,卻不能縱容他們。這不光有損軍威,還會敗壞軍紀的。」
「娜莎。」
章白羽嘆了一口氣:「我聽出來了大半首,聽起來古怪,但卻能聽明白。『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諸位先生,不必再爭執了吧。hetubook.com.com」
女人讀完了之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鍾離牧掏出匕首,一個一個將包裹割開,從第一個包裹里,鍾離牧掏出了一面藍底的大旗,旗上有一頭奔狼。
陳粟笑罵著與眾人告別。
雖然女人讀得不好,可是一旦聽出來,就能猜出後面大半的內容了。
章白羽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這陳粟天不怕地不怕,如今這般作態,莫非是犯了什麼大事?
學者不知道這個勒龐教師準備做什麼,他想了一會,就開始拿起一隻唐筆,在紙張上寫了起來。
「就是圖加啊,先生們都誇聰明的那個。」陳粟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昨日已經委託蒯虞候幫忙提親,蒯虞候這個人乖覺,說他軍務纏身,讓我去找鄉丞。我找到鄉丞,沒想到那鄉丞兩眼血紅,非得跟我講道理,讓我不要被騙。我想來想去,還是找到您了。」
「這是什麼?」陳粟皺著眉頭,新婚之夜,禮物好壞他根本不介意,他倒是擔心鍾離牧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攪了氣氛。
「是的。」學者點了點頭。
爵士夫人用諾曼話請求,能不能再教她一遍。教師搖了搖頭,說不行,她現在只能靠自己。
「布爾薩女人?」章白羽氣急敗壞地問道。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章白羽心煩不已,以至於一聽到陳粟求他,章白羽就懷疑陳粟管不住下身,弄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接下來的完婚過程,章白羽看了就頭皮發麻。從城堡西邊結起青廬,到傍晚娜莎前來,章白羽也記不得經過了多少道程序,陳粟有時候被丟進河裡洗得像白米蟲,有時候又被士兵掛在樹上,有些時候陳粟還要背著新娘子倒退著走,一對新人遭足了罪。
接著,郎官用布爾薩話命令爵士夫人坐下來,爵士夫人只是茫然地看著郎官,滿臉的茫然。學者又用唐語讓爵士夫人坐下來,爵士夫人的表情變得驚恐起來,她哭泣著指著自己說,丈夫會贖回她的,請求唐人不要拿她祭祀天神。
「一身的毛病,」陳粟挑剔的說:「吃飯時必然正坐,衣服隔天便洗,他頭髮頗長,我讓他剪短或者紮成髮髻,他非得披頭散髮。唯一說得上的,就是他願意和士兵同吃同住,倒也沒有什麼怨言。」
陳粟低頭賠禮道:「校尉,這幾天到處找人幫忙,總是被拒絕,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剛才一時糊塗了。」
先生讓學者隨便選擇一個不懂唐hetubook.com•com語的布爾薩人。
「孩子啊,怎麼這麼快就有了。」章白羽皺著眉頭說道。
教師用諾曼話給爵士夫人解釋了一下,說她必須在兩小時內記下布爾薩的字母,並且記住布爾薩字母的發音規則。
正當陳粟準備離開城堡的時候,兩個驚慌失措的唐兵走進了城堡之中:「鍾離牧有賀禮到。」
「——你怎麼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也對,這才幾個月,陳郎官所託非玉啊——」章白羽猜測陳粟心情不太好,斟酌著詞句說道。
一天的勞頓下來,章白羽在城堡中設宴,食物簡單但是供應充足,甚至準備有諾曼酒。
「恩,是的。」陳粟面如春|水,笑著說道。
「這也是本分。」章白羽點了點頭:「那他為何辭行?」
士兵們便開了牢門,從裏面帶出被關押了幾個月的爵士夫人。
「他現在整日在做什麼?」
「鐵蹄部勇士名喚拉夏,勇冠部落,已被鍾離牧梟首,為陳郎官獻上勇士的弓和箭!」
唐人究竟會如何傳播唐語,這個時候,竟然要交給一個諾曼女貴族決定。
「鐵蹄部落素來無禮,鍾離牧割了他們酋長狼旗,送與陳郎官做春帳!」
當然,讓章白羽有點擔心的是鍾離牧。在聽說陳粟準備娶妻之後,鍾離牧找到章白羽,說要給陳粟送一份賀禮。章白羽以為鍾離牧有公子哥的秉性,不免大手大腳,就提醒他儘力就好,唐營不講攀比。鍾離牧隨即辭行,當夜有關口的士兵報告說,鍾離牧帶著七個兒郎騎馬奔出山口,不知所蹤。那之後連續幾天鍾離牧都沒有回來,章白羽擔心鍾離牧出事,鍾離牧的幾位家師卻說不必擔心,他們說鍾離牧弓馬極精,必能自保。
「這個名字好熟悉。」章白羽一時腦袋有點混亂,但是記不得在什麼時候聽說過:「你們在哪裡好上的?修道院,還是到城堡之後?」
學者撇了撇嘴,說所有的布爾薩人都是先生們傳統好的,他們不會上當。教師便讓學者自己去找一個合適的人來,學者在城堡裏面轉悠著,最後指了指牢房的大門,說就要牢房裡面的人。
「既然校尉有托,我等自當辦好此事。」
章白羽詢問過陳粟:「鍾離家的小子如何?」
「什麼?」章白羽大驚,因為自己剛剛的推測全部作廢了。
「校尉,陳某有一事相求,還請校尉恩准。」
唐語先生為了證明注音是有益的,便邀請學者們來觀看一個實m•hetubook•com•com驗。
執戟郎退下之後,章白羽讓陳粟先行回家,明日一早前來城堡議事。
布爾薩少年們叫苦連天,他們剛剛適應了布爾薩字母,這個時候又要重新學習唐字部首。
章白羽對執戟郎說:「所有山關外的唐人撤回關內,增加守關士兵,防備鐵蹄部落。」
「這是一張紙,您隨便寫點什麼,用唐語來寫。」先生對學者說:「兩個小時之後,我讓她念出來。」
「勒龐。」
包括那個唐人酋長章白羽,也在好奇地看著。
「是女人的事嗎?」章白羽試探著問道。
夫人臉色蒼白,怕見陽光,她哆哆嗦嗦地走著,身邊的唐人們都冷漠地看著這個女人。
「已經在念書了啊。」陳粟解釋道。
章白羽見過鍾離牧幾次,只見到鍾離牧身上都是灰塵,腰間綁著兔子或者野雞。章白羽本來準備安排鍾離牧進入陳粟郎官賬下為佐官,可是鍾離牧去軍營裏面呆了幾天,被打了幾次軍棍,就跑到章白羽這裏來辭行,說他受不了陳粟的教導。章白羽關了他三天才把他放出去,沒想到鍾離牧一點都不長記性,還是帶著一群少年騎馬遊盪。
章白羽勸說雙方放下爭執,想一個辦法出來權衡一下。
布爾薩人的字母很簡單。由於穆護們的失勢,布爾薩的學者能夠自由研究,他們將字母的拼寫簡化到了令人震驚的地步:在掌握了發音規律后,只要會說布爾薩話,就能把布爾薩文字寫下來。本地的唐人教師發現唐語難以傳授的時候,使用布爾薩字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圖加倒是坐在一邊只顧著吃飯,遇到有唐人士兵過去逗他,圖加也只是端著食物離開,不理睬唐人的調戲。
章白羽覺得頗為滑稽,如果這個女人稍微笨一些,未來的布爾薩少年們就要遭罪了,章白羽想起了小時候被先生拿板子打手心的事情。
這個做法自然讓布爾薩人感到不方便,可是唐人學者跟章白羽解釋說,如果布爾薩人一直接觸自己的文字的話,那他們永遠也只是歸義人,不會變成唐人的。章白羽同意了學者們的改進做法。
爵士夫人本來以為背誦那些異教徒的字元就夠了,但是她突然發現,所有的唐人和布爾薩人都在看著自己。
剛開始幾個字母還好,但是字母超過十多個之後,爵士夫人開始混亂了。好幾次她弄錯讀音,或者乾脆忘記得乾乾淨淨,爵士夫人急哭了,幾次停下來說自己記不住。唐人的和-圖-書先生也焦慮地看著沙漏,最後他強迫爵士夫人念誦下去。兩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唐人先生頗為沮喪,而爵士夫人則顯得更加恐懼。
陳粟哼了一聲:「幾個糟老頭罷了,我看校尉是嫌我的婆娘沒找好,不願意去。」
「軍中郎官,幾次捨命救我,不然我早就死在蘇培科島了。」
「又不是我的。」陳粟非常坦然。
大家等了好一會,也不見鍾離牧進來,眾人都被吊起了胃口,看著大廳石門的方向。
「遠人來投,棄之不祥。」章白羽說著:「各個郎官、騎帳官盡本分就好,這些人再看一看,能用則用,不能用便打發他們走。不要讓他們影響了士兵。」
片刻之後,鍾離牧和一群人扛著三個長條包裹走到了房門之中。
「什麼這麼快?」陳粟一臉不解。
陳粟應下了。
包括學者在內,大多數人都很難相信,這篇唐文竟然被一個完全不懂唐語的人讀了出來,而她只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陳粟郎官要娶一個歸義人的消息傳開之後,諸多郎官們紛紛前來道賀,就連普通的士兵,也會提著一包米或者一瓶酒前來祝賀郎官。章白羽給陳粟送了一柄劍、韓雲給陳粟送了一卷細布、蒯梓給陳粟送了四隻酒杯、鄉丞給陳粟送了一套成衣、石越給陳粟送了一頭羊、穆拉迪給陳粟送了一瓶潤滑油膏——在陳粟家中,堆積的禮物越來越高,但是細看之下,只有章白羽的禮物比較值錢,別的卻都是土貨。
接著,陳粟支支吾吾起來,半天沒有說話。
最近唐人官兵與布爾薩人多有衝突,大半關於男女之事。男婚女嫁,本來也正常,鄉丞還專門有米、肉的獎勵。可是因為居民籍冊並不完善,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唐人把布爾薩女人娶回家之後,卻被一群布爾薩人打上門來,說唐人強娶布爾薩女人,最後女人跑了不說,還要賠一筆錢,在別人面前也抬不起頭來。這種事情遇到幾次之後,鄉丞終於抓住了一個專門騙婚的布爾薩騙子,騙子控制了六個女人,讓她們先嫁給唐人,嫁過去之後再去鬧事。布爾薩騙子被當眾絞死,那幾個女人也各還本家。除了這件事情之外,許多寡居的布爾薩女人開做起了暗娼,她們打著洗衣婦和廚娘的名號,遊盪在各個村落和城堡周圍,章白羽還聽說,在市場上竟然有白日里露胸拉客的妓|女,鄉丞帶人去驅趕的時候,那女人竟然自己脫了裙子躺在地上不走。